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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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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后,荆州上呈一奏折请刑部批复,又交予皇帝过目。倒也巧了,地方官欺压平民,平民跳过当地官衙状告到太守府上,荆州太守还算明察,替他翻了案,落实官员罪,呈奏折上京求一个定夺。
李越借着这个由头任命凌云上和康锦棠为巡抚,代天子于各地巡视去了。
他相信这二人的能力,这一趟定是不会出什么差错,说不准还能办几个案子立功,到时候升官也就名正言顺了。
不过这旨意并未公布天下,只有极少数几人得知。为了杜绝一些未知的意外,李越还特意挑了两个身手不错的暗卫乔装成随从跟着他们。
十月下旬,重辉已下过好几场雪,这日亦是阴沉天气,鹅毛大雪漫天飞舞。
李越看着刚刚快马送来的信,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好一会,他才起身道,“孙千,和朕出宫去接一个人。”
孙千道,“陛下,外头风雪正大,这……”
李越只肖得看他一眼,孙千就止了劝阻之话。
李越并未去换便服,就着一身庄重威严的黑色龙袍,骑着踏雪朝着城门不疾不慢的行去。
城门在他到时刚好缓缓被打开,厚重的实木发出吱呀的声响。
随着那逐渐洞开的缝隙,李越瞧见了城门之外的情景。
千军成队,似成一条黑龙,尾部遥遥消失于茫茫白雪当中,绣有戚字的旌旗同风雪共舞,那个男人就在马上,一身铠甲覆着一层薄雪。
戚伏刀从惊讶和欢喜,又有些恼意。他哪里想得到,居然是皇帝亲自出城相迎,这天寒地冻,若着凉可不是折腾他自己的身体。
他就见城门正中有三人,一人打着伞,一人捧有锦盘,而李越略居于前,一身龙袍裹得身姿挺拔,帝冠上金龙吐珠,直垂至鼻尖,
“陛下……”戚伏刀翻身下马,单膝跪下道,“末将幸不辱命,今班师回朝,尽得天子庇佑,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他之举,身后千军皆跪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实可谓声响彻天。
李越信步上前,弯腰托住戚伏刀双臂,将他扶起,“戚…将军。”
戚伏刀感觉到李越扣着他臂膀的力道渐渐增大,也只道他是心中欢喜。如此想着,眼底闪出一丝温柔,压低声音道,“越儿,我回来了。”
李越一怔,松了手。“戚将军回朝,朕特来为你接风洗尘,孙千,赐酒。”
孙千躬着腰高举锦盘,盘中银杯盛酒。
戚伏刀接过,双手托杯而饮。
李越看着他喝下,唇边勾勒出笑意,略为讥讽。
上辈子,戚伏刀和林琊也曾经赐过他一杯酒,可惜让孙千抢着喝了。
鸩酒入腹,孙千死在他的面前。
燕逑锋可没有戚伏刀与林琊这般‘好心’。瞒着林琊欲将李越押回武林盟,用江湖人的手段报复李越对林琊的羞辱。
李越自然能看透他的心思,仅在路上就少不得许多打骂折辱,又何况以后,难道还要终身被囚?李越也是个傲的,就在那途中的客栈里,李越在深夜趁他们不注意,一把火烧了房间,连带着他自己。
那火苗像带毒的蛇信,卷上体肤之感令李越如何也忘不掉。
他恨林琊,恨燕逑锋,但他最恨的人,必定是戚伏刀。
待戚伏刀将酒杯放回锦盘,李越道,“戚将军不必急着述职,众将士跋山涉水,又受寒苦,想必疲累至极,朕已命人备好衣食,犒军三日,你也好好休整。”
戚伏刀道,“臣谢陛下恩典!”
戚伏刀记得上次离开之前,眼前这人还十分的稚气,临行亦是送他出城,扯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两年多不见,他长高了,人也变得沉稳了,皇家威仪似是浑然天成,这一身龙袍穿着,份外好看。
戚伏刀带回的兵,数万皆在皇城外围的几个军营里驻扎,带入都城的仅有千名戚家亲兵。李越一骑当先,陪着戚伏刀回至将军府,一路风雪未歇。
戚伏刀的马让小童牵了下去,他站在李越面前,伸手替他整了整已有些松开狐裘,“陛下不进去坐坐?”
李越道,“不了,朕宫中还有要务。”
戚伏刀微笑道,“那臣送陛下回宫。”
李越看着他,突尔亦轻牵笑意,“不必。”他的笑未达眼底,一双眸子乌黑,黑得太透澈,泛出些冷意。
这使得戚伏刀怔在原地,只看着李越翻身上马离去,这才回过神,暗附皇帝这是怎么了?他虽带兵于外,但对朝廷之事大大小小多少知道一些,并不认为有什么事能令李越性情大变,或是……对他生出隔阂。
戚伏刀较李越要年长几岁,幼时也是在宫中伴随左右,李越得先帝恩宠,他又是嫡长子,储君之位毋庸置疑,自教人生恨眼红。也正如此,戚伏刀明里暗里,不知救了李越多少回,也叫李越越发信赖于他。
李越还小时,便信誓旦旦说,待本王登基为帝,就封你为大将军。
戚伏刀也说,有我在一日,便守你河山万里一日。
李越自认君无戏言,也不管戚伏刀连而立都未至,就连连越级而升,依着功绩封他为大将军,万户侯,锦帛无数,黄金万两,哪里管得上日后是否会封无可封。
初知戚伏刀谋逆,他甚至不愿相信。
“儿时不知事,陛下何须当真。”
“陛下与臣有多年君臣之恩,臣随陛下左右,一直奉旨行事唯君命是从。但臣更是我天朝大将军,岂能眼睁睁看着陛下置废政务,荒淫失德。”
积雪深厚,街市无人,李越想到痛处,猛然扬鞭挥下,踏雪嘶鸣一声朝前疾奔而去,近了宫门,那地出入的人也多,路面被踩得积雪消溶,水化成冰,那马儿不期然蹄下打滑,前腿一屈就将李越摔下马去。
幸而华戈一直紧随其身后,也不管许多,接住李越后护着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华戈见李越呼吸不稳,慌忙将他扶起道,“卑职该死,让陛下受惊。”
李越无心怪罪,起身拂了拂衣上白雪,“不必跟着了,朕想一个人走走。”
李越径自走过宫门,伞也未问华戈拿,看着颇有些失魂落魄之感。孙千无奈,着人将马牵走,又与华戈对视一眼,不远不近的随着李越。
李越转向玄武正道,一步一步拾阶而上到太和殿大殿门前,他望着银妆素裹的皇宫,在那站了好一会,才回御书房。
给戚伏刀的封赏早就命人拟好了召书,只待择日赐下。
再过一二月,又将年关,不管是宫外各部大臣还是宫中内侍内务的人都忙碌了起来。诸多事亦需李越过目决断,李越一头扎进了奏折堆里。
孙千是看着皇帝长大的,以前虽说性子疏散,不怎么打理政事,但皇帝自个高兴,他这做奴才的也就高兴。现在皇帝勤于政事,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眼瞧着一日比一日清瘦,眉间总有郁色难去,实实的心疼不己,却也别无他法,只得对皇帝的膳食又多了几分心,时时提醒着皇帝多去歇息,偶尔他也想到那位姓花的江湖人士,却不知此时那人身在何处,怎的一直也不再来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