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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林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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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促的订婚之后,林南再一次回到这个城市。
一枚订婚戒指和一句婚姻的诺言并没有让林南感到一丝一毫的快慰。
依旧没有归属感。一点点酒精就能让他感觉宿醉的浑浑噩噩。林南开始抱怨生活的杂乱和平淡。因为他恐惧,他直觉面前是一生波澜不惊的漫长。
他总是觉得活得太现实。自己的一点点对生活的灵感开始像微澜的死水一样,存活在怜悯里。可是他又无能为力。他的矛盾在于他不总是在做梦,清晰的时候他也会清晰的告诉自己应该知足了,生活就是柴米油盐。
林南总是在清醒的时候怀念梦境,在梦境里又不断暗示自己该清醒了。于是他不快乐。
好在林南并不是一个激进的人。他对生活和现实充满了懦弱的尊重。于是他在慵懒的情绪里继续他所谓的工作,所谓的事业,所谓的理想。
当所有的理想和灵感都变成平淡的周而复始的时候,激情就变成了固体。
林南只能把自己包裹在生活的洪流里,随波逐流。
林南在来到这个城市的第四个年头遇见楚天。
那天他走进教室,看见一个女孩在摆弄讲台上的多媒体设备。
然后那个女孩抬头对他说,这个东东我已经弄好了,你可以走了。
林南觉得很好笑,说,我走了谁给你们上课呀。
那个女孩睁大眼睛看着他,充满了疑惑。你就是林南。
怎么,我不像吗。
林南与她对视。
可是。四目相对。一种强烈的感觉在一个瞬间迸发。生如夏花。甚至比夏花还要绚烂很多倍。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楚天。
楚天坐在教室一个并不起眼的地方。
可是整个一堂课的时间里林南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女孩。他看着她的眼睛。他和她对视。他看见这个女孩眼睛里流动的警觉和飞翔的激情,还有一种没有归属的流离失所。
两个人的目光像两只楔子一样紧紧扣在一起。眼神在相互的流动。
楚天。林南在心里反复玩味这两个有些落寞味道的音节。
林南还在继续他的课。可是他的灵魂却和他的目光一起静止了。
下课的时候,林南看见楚天走在人群的最后。
于是林南走过去,说。你说你叫什么?
楚天。
你喜欢美术?
是的,很喜欢。
周末愿意来我的工作室吗。
非常,谢谢。
星期六是一个明亮的阴天。因为满天都是薄薄的云层,可还是有阳光的,只是看不见天空本来的兰色。
林南的工作室在教学区以外的一座高层建筑的顶层,所以窗外就是天空。
楚天在接近傍晚的时候来到林南的工作室。她上来的时候电梯工人已经下班,所以楚天近来的时候两颊潮红,喘着粗气。
高吗。林南问她。
有点。但是我喜欢高处。
为什么。
喜欢就是喜欢。我从小就喜欢站在高处。
我这里有点乱。
还好。比我想象的好多了。我喜欢你那扇大大窗还有外面的阳台。有延伸到天空里的感觉。
夏天我会坐在外面创作。尤其是晚上的时候。会有飞翔的感觉。
是吗。你画漫画吗。
我专业就是干这个的。
我还以为你是高级票友呢。
怎么,我这里什么地方显得不够专业呀,我正在努力创作中国的天空之城呢。
你不会是说你的阳台吧。
楚天你是一个聪明而且奇怪的女孩。
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请你来我的工作室。
我们都是太写意的理想主义者,我们对生活充满警觉。但是对同类,不需要。
你为什么认为我们是同类。
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也许吧。
你为什么说我是一个奇怪的女孩。
哦,你不但是一个奇特的女孩,你还是一个敏感带有攻击性的女孩。
你这一次说了奇特。变的好快。
好了,不和你斗嘴了,给你看一幅我的新作。
林南推开阳台的门,楚天和他一起站在了画架的面前。
细腻纷乱的线条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排列,每一处线条密集的地方都显得很深邃,这些线条排列出半张女子的面容。
只有或浅或重的线条。在光的映照下可以看出手指在白色的水粉纸上留下的痕迹。没有明暗,没有色彩。
楚天说,如果你见过这个城市里秋天的景致。你会给它加上色彩。
这幅画我只完成了一半。我在这个城市度过四个秋天,我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我很喜欢这副画。像秋天一样的女子。
可是我想画的是像女子一样的秋天。
那大概是因为你没有画完吧。
我还没想到怎么画接下来的一半。
等你画好了,这幅画你能送给我吗。
你知道吗,我是看见你以后才想要画这样一幅画的。
然后呢。
所以你才是这幅画的主人。
过几天我就要回家了,可能下一次来你这就是春天了。希望那个时候你能画好。
好的一定。
楚天在夜幕开始浸染天空的时候离开林南的工作室。
林南没有去送她。林南只是从他那扇高处的窗子里看见楚天走出这状积木一样的建筑。看这个女孩子像一头优雅而警觉的鹿,仿佛随时防范着周围的伤害,看这个女孩子坚强的在冬天的风里摇摆,看这个瘦小的身影在阴暗笼罩的空气里一点一点的变成一个斑点。
林南的视野里最后只剩下掉光了叶子的法国梧桐。
如果梧桐树还有叶子该多好。林南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