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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35 章 七邪魔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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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清谷与祈石台一役,魔界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惨败,数名战将阵亡,别见狂华、赦生童子重伤而回,前锋兵力折损近半。玄宗不仅守住了这道防线,还趁机夺回了几处早前失去的阵地。元气大伤的魔殿,不得不偃旗息鼓,暂时调养生息。
山谷重归平静,长空云开月明,为之付出生命的人,却再也看不到了。
鲜血换来的,是一个胜利的契机。玄宗的封印计划,正悄悄地展开。
「无数山,征衣寒;万点星,独萧瑟。」
月夜下的千峰山,一名男子仰首注视着被魔城火焰映红的天象,低吟感怀。黑与白参杂的发丝,随风轻柔飘荡。脚边,枯枝燃起的小小篝火上,正架着一壶热茶。
浮云遮月,邻峰隐现青龙摆首的图腾。
肩头的银鸰立时扑腾起来,「知道啦。」男子爱抚着鸟儿冰晶如幻的翅膀,自袖中取出一支竹笛,轻轻凑到唇畔。令人惊奇的是,此笛似笛非笛,因为只有单孔,男子五指巧弄,自不闻曲调,只有清风习习而来,起止间禅韵荡漾,本应金光大作的龙图霎时光芒敛尽,如入虚空。
第一道封印,正是在异度魔界控制之下的千峰山。无声一曲,不仅宣告东方青龙七宿各归其位,更助这威力撼天的封印完成得了无痕迹。
月重现,山林一片清辉。魔界,尤在梦乡之中。
急促的风声,夹带来者的脚步。
「何事?」
竹笛离唇,男子问向身后的道子。印象中,他们分别是九方墀与黃商子座下弟子,擅长河洛,精通术法,是这一阵的护阵之人。
「见过连先生。」定天律与穿云霄虽然内心焦急,仍然依足礼数。眼前高人虽然其貌不扬,却有着难以言喻的高深感觉。其人未曾展露功夫,手中翠笛也不曾发音,领他们一路深入魔界地界,竟无半点阻碍。
今夜,又不动声色地蔽青龙之光华,掩封印之震撼,这需要怎样的根基才能办到。更传闻他乃六弦之首躬身邀请,专门协助封印的进行。为玄宗上下所熟悉的银鸰就是佐证,此鸟是苍以密术所化,传递的口信绝不会外泄。
「阵式催动之后,醒翁便欲离去,我们留不住他。」性子敦厚的定天律方才受了对方不少气,气鼓鼓地念出醒翁两字。
四阵高人之中,四雅杂诗郎、买醉人、剑僧玄莲皆是为情义相助,唯独醒悟者为利益而来。身为罪恶深渊之主,醒悟者一向孤僻自处,行事但凭己好。玄宗以本门秘典《道源归溯》交换,才换得他助阵。此举一直存有争议,但醒悟者的武功与法宝聚云袋,却是东方封印不可或缺的要素。
「月朗风清,茶将好,偏有人喜欢自讨无趣。」
男子不愠不恼的一叹,转过身,瞥了眼穿云霄攥在手中的锦囊,看见上面仅写了一个字:连。
那是苍的笔迹。
「银鸰,你的主人就是这么会支使人啊!」手指轻点,将纸上字迹化去。
只见银鸰偏过头,偎在男子的耳畔不知回了什么,男子浅浅一笑,长笛一指茶壶吩咐道:「小心替我顾好这火。」
一阵清风来去,两道子相觑须臾,蹲下身加薪时,翠笛已回,月华下光泽照耀人目。男子卸去光影,挥袖间两杯香茗洋洋洒洒现于石上。
「烦恼已除,更深露重,喝过茶再回去顾阵吧。」
「多谢。」
茶刚好,正是宁神又暖身,定天律与穿云霄由衷倾身,尊敬中更带好奇。三下两下将醒悟者搞定,弦首到底从哪里挖来这样一个厉害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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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的齿轮转动声,带动火城不安的烈焰。
血脉妖池的深处,一双黑锦云鞋缓缓步下血莲宝座,月许来头次回转魔殿的袭灭天来,在半路被一只玉手拽住。
「魔者,你功体恢复泰半,麝姬这厢恭贺了。」
抬手拈开眼前的那绺银灰色发丝,黑帽后的墨瞳半眯:「哦……你对吾有兴趣。」
暧昧不明的语调犹如鼓励,眨眼之间,玉蟾宫已是风情万种地投入黑衣襟前,喜滋滋的道:「你与他果然不同。」
「是么,吾可也是食素的出家人,油腻的东西叫人倒胃。」
袭灭天来说是这般说,却也不怎么在意身体接触。玉蟾宫一脸陶醉,伸手欲摸往他眉心的逆反法印。黑帽下,冷无情绪的墨瞳瞬变,帽沿一扬,怀中的魔女瞬间被震开。
娇喘化作一声倒抽,在血池边缘勉强打住踉跄的玉蟾宫,还不晓得自己已触犯了袭灭天来的禁忌:那出生起就烙在他身上的魔佛印章,也是那半身唯一温柔触摸过的地方。
魔者突来的脾气,眼里窜起又消逝的血光,反而令玉蟾宫更加痴迷。稍整衣容,敛去妩媚,玉蟾宫试探性地往前蹭了几步,池水忽来荡动。
「哼,早不来晚不来的!」
柳眉轻拢,玉蟾宫没好气的扫了眼焰发白衣的来者。
「待任务完成,你们随便继续。」
语气透着毫不掩饰的冷屑,吞佛童子瞧也未瞧玉蟾宫,目光瞄向帽沿低低的袭灭天来,投射出一丝趣味。自己的新师父阴是阴了点,原来还有几分血气方刚,玉蟾宫没有意外殉职算她走运。
然而这位「幸运」的魔女却不自知,矛头指向吞佛,掩唇讥讽道:「就有些魔人满脑子都是任务,好生无聊……」
「嗯?」
吞佛金瞳如焰,目光如冰,玉蟾宫硬生生吞下尾音,人也瞬间溜得没影。
跟在吞佛童子后面的任浮沉险些没笑出声来,袭灭天来不愧是魔魅无敌,竟令玉蟾宫一夕间对魔界美战神丧失性趣。
「找吾何事?」袭灭天来终于发话。
吞佛童子正欲说明,偏偏又传来一阵喧哗。
「小鬼,被我拎在手里你不服气吗?半残废了还乱跑,魔君用得着你护驾,现在几个小道都能要了你的命!哼,混血的脑子就是有问题。」
喋喋不休的螣邪郎提着逞强的赦生童子,狭长蝎眸一扫众人,目光不偏不倚地盯在袭灭天来露在帽外的半张脸上,口气大为不客气的道:「外来者,别在这儿挡道!」
袭灭天来扬起绕在臂弯的念珠,冷飕飕道:「这是对强者、对狂人的挑衅吗?」
螣邪郎闻言狭眸怒眯,自打吃了败仗后他心情一直不爽,此刻对着袭灭天来轻忽的眼神,倒乂邪薙瞬间来到手中:「想做赦生的师父,本大爷就先掂掂你的份量!」
「哈,又何妨!」挑眉的笑,袭灭天来全然不拒。
一道红莲魔焰插入,「螣邪郎,女后与魔者有要事相商,汝无聊的乐子先靠边站吧。」
「吞佛,动不动就抬出女后,你倒是时时刻刻不忘自己宠将的身份。」
气氛愈发升温,任浮沉只觉得满头苍蝇嗡声,螣邪郎与吞佛童子唇枪舌剑了上百年依旧乐此不疲,再加上袭灭天来,这戏是没完没了了。
「啊!」突然的呼痛声自螣邪郎口中逸出,一股紫电在他周身乱窜。赦生放完电后,人趁机脱出螣邪郎腋下,狼烟一挥,娴熟地架住邪薙刀的直挑。
刀戟交击中,一股更强的魔气分开双魔,袭灭天来侧身护住赦生童子,掌送真气,游走其周身经络。螣邪郎拧了拧眉,最终收回了倒乂邪薙。
「挫败是变强的动力,低潮的隐忍是为了迎接脱变。赦生,照吾所授心法调息,你的梦想很快就能实现。」
发觉体内力量源源回生,赦生一扫内心阴霾,默然受教,螣邪郎瞥了恶体一眼:「看在你还算关心小鬼,本大爷就不再与你计较了。」
漠然拉低夜色的兜帽,袭灭天来随吞佛童子离开。
「汝伤势远未痊愈,方才那般吃得消吗?」
吞佛犀利的目光落往帽影下邪美的苍白,半身,是否仍然烙刻着本尊的性格印记。
「无妨,但尽师者之责。」
「不如说是为人师的手段吧,那对兄弟服帖的模样可不多见啊。」
袭灭天来低低地「哈」了声:「魔不是友爱团结的生物么,何须时时以心机度人呢。」
耐人寻味地瞅了吞佛一眼,思绪回转。他虽然一直在血脉之间修复重创的伤体,但籍由来往伤员之口,尽知战况。
「天时地利人和,此役道境胜得理所当然。」炬火幽冥的邪族大殿上,袭灭天来偏首朝向红幔王帐,几无修饰地道出己见:「吾方骄心轻敌,自种败因。而在此之前,圣域破封,杀六弦之首不成,此二变数锁定败局。」
帐后九祸玉容沉静平稳,袭灭天来敢讲,自然是有把握她受得住,九祸以眼神示意他继续:
「魔界最幸运的一点就是输得起,取之不尽的兵源,难以撼动的武力优势,假如能汲取教训,弥补阵法之不足,玄宗决难有第二次好运。」
九祸动了动搭在膝上的手指道:「正是如此,这也是本座请魔者来此的用意,道佛法阵该是难不倒你。」
「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明白基本原理,任何阵都不难。」
「如此一来,吾界再无劣势,袭灭天来,吾很期待你的发挥。」
九祸的嘴角弯出满意的弧度,当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下他来,自然要最大可能地收取回报。
「女后尚有其他顾忌?」
闻言,九祸深沉的褐色眸子隐有厉芒,一闪即逝,单方面被人看透的感觉她尚无法适应。
目光投射在黑色帽影下隐而不见的眼睫上,好一会儿才道:「萍山练峨眉。」
所谓一殿不愁愁二殿,任沉浮传回情报之后,偏爱刺激的魔君不忧反喜,越强的对手越有征服的价值。九祸却放心不下,思前想后,最怕阎魔旱魃一时兴起,找萍山女高人单挑。
与崇尚武力,追求效率的魔主相比,九祸更为老谋深算,一向是宁可不胜也不要败,在她看来,单挑是一种五五开的豪赌,帅败则兵倒,大忌也。
练峨眉能拔起萍山,长年云游九天,其能为可想而知。
「未能阻止金八珍,此为失策。」袭灭天来道。
「笑蓬莱内卧虎藏龙,金八珍本身亦非庸手,以致暗杀失败被她上了萍山。」
换言之,还是低估了练峨眉那边的实力。
久未发言的吞佛童子道:「练峨眉曾发誓不理尘俗,未必会应玄宗所求。道境之战若能速战速决,也许便无此虑。」
九祸瞟向袭灭天来:「这要看破阵之法何时拟出了。」
拨弄着手中的念珠,魔者半开的墨瞳呈现血色:「一切将如女后所愿。吾唯一要求,便是先前的事情不再重演。吾说过,他的命吾要亲手取得,任何人都不能越俎代疱。」
冰冷无情却执著如火的眼神,竟令高居王座上的九祸心虚地低首偌了一声。
袭灭天来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难道……女后以为自己已经除掉了吾那半身?」
微一正身,九祸恢复王者傲态:「中吾紧扣命门的两掌,就算侥幸不死,也将功体尽废,元识散离。」
「哈!你太不了解一步莲华之能。他连七佛灭罪都没有使出,女后何来这种肯定!」那半身已具如来不毁之身的根基,这点他比谁都清楚,只是他偏不想让魔界知晓太多。
一道凛锐寒意自帐□□了出来,袭灭天来识趣地收起嘲讽,老老实实地忠告道:
「被假象所迷惑,便看不到日后的危机。半身分离,功体也许稍逊从前,佛力却更上一层,交手地点又是在圣域之界……」
九祸回想当时情形,一步莲华脚下张开的法印确实令她在意,只是那点怀疑很快就被苍之后剧烈的反应消弭了。
又听袭灭天来继续道:「若吾所料不差,他事先必做下防范,通过阵法与万圣岩的佛脉相连,吸纳地之元护体。」
九祸脸色愈发难看,光看袭灭天来也知另半身的心机差不了,莫非当日是她落入殼中。诈后必有暗步,因何自己全无头绪,这一对妖僧孽道,真真可恼至极!
吞佛童子额现沟壑,言语冷静的道:「一步莲华暂且不说,苍此人,心思亦不简单,按照他一贯的沉稳作风,凡事必留后招。既知战争无法取胜,定会另寻他法。一步莲华未负伤却不参战,该是肩负更重要的使命。」
袭灭天来微笑,吞佛童子不愧是天然雕琢的好玉,相信玄宗的暗计很快就能浮出水面。
「任浮沉,你协助吞佛调查此事,速办。」
「遵命。」
众人退下,唯独袭灭天来没动窝,略显沉默地站在原处,九祸知道他必有所求,身子向后一靠等他开口。
「女后,自古有七圣便有七邪,吾闻魔界有秘法可以炼化体质,助吾修成破圣魔功。」
半魔之身,乃袭灭天来目前最苦恼的事。一步莲华成圣,他当然要成魔;一步莲华孜孜不倦地练七佛灭罪,他当然要奋发图强地练七邪荼黎。这是他加入魔界最主要的目的,否则管他正魔两道掐得你死我活,他才懒得淌这趟浑水呢,更别提自个儿跑来又拜上司又认徒弟,整天被呼来唤去的。
不过,只要能获得超越一步莲华的力量,任何不爽他都可以忍受。
正当袭灭天来沉湎于自己的雄心壮志中时,九祸却很不赏面的回复道:「此事难矣。」
袭灭天来脑中「轰」地一声,血眸直瞪九祸,他虽为业障恶念所成,但本源为佛,一步莲华当初分也不分干净,还留下些佛元圣气之类乌七八糟的东西,导致他先天不足。
非完整魔身,就无法修炼最上乘的魔功。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突破这一层障碍。
诺大的邪族王殿,连一丝风都没有,被袭灭天来目光套住的九祸,脸上虽然保持冷色调,言辞中却颇有无奈:
「袭灭天来,并非本座不允,而是古往今来从未有人成功熬过这一过程,便是历代魔君也少有尝试者。」
袭灭天来捉着念珠哈哈一笑:「九祸魔君,汝以为吾是谁!这个世上,还未有吾畏怯之事,也未有吾不可承受之痛。吾之执着,将令吾修成魔身,成为掌握七邪之能的第一人。」
所谓苦之深,志之坚。九祸早已把袭灭天来视作苦大仇深的一类,无形之中便对他的嚣狂放肆多了几分容忍。再说,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袭灭天来若能有所成,她也乐见其成。
「袭灭天来,七邪魔能的获得方法,第一步便是在身体七处埋下七邪魔咒,使之融于血脉经络,以改变非魔之体。这七处图腾分别要刺在胸、背、四肢,以及……」
九祸话到此一顿,视线漫不经意地自袭灭天来极富性格的下巴,往上扫过他白皙俊美的面容以及神采飞扬的眉眼,淡淡续道:「最后一处、脸上。」
「哈。」袭灭天来闭上眼,似乎深吸了口气,语调冰冷刺骨的道:「求之不得,这张脸除了让吾痛恨,再无其他意义。」
话毕也不告辞,拂袖而去。九祸望着半魔嶙峋孤傲的身影一步步走远,半天才回过神。手一挥,送出令牌命戒神老者尽快查阅具体方法,为袭灭天来做出安排。
此事交待完毕后,九祸的心思又回到了战事上,早该到手的胜利一拖再拖,到底,要不要请出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