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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可知兵者是凶器 ...

  •   圣人不得以而用之。
      从五岁起,老头就这样的说着,絮絮叨叨的,一晃便是十三年。
      十三年后,老头的唠叨不复出现在这个鸟兽绝迹的山谷,因为他死了,死在了这句他不知说了几千几万遍的话上。
      只可惜他没能让老头将那最后的一遍说完整。老头到死时,充满了鲜血的喉咙中只含糊的吐出了“凶器”二字。
      本来就是用来杀人的,还分什么得以不得以。他愤愤的想着,等了你十几年了,还真道就这两句话就能把我给打发了吗?
      鞠起了一捧水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那把还带着老头几丝银须的赤血剑,他看到了自己在手水中的倒影,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不敢正视那个噩梦般的幻影,现如今,混着老头的血,他终于坦然的看清了——
      那本应该是一张完美的有如天人的面庞,如果没有那两道横惯的伤疤的话。左眼上的眉角秃秃的,明显是被人削掉了一块,右耳上有一个铜钱大小的洞,上面穿了一条玄铁打制的锁链。这一切的一切,使他看起来比从幽冥而来的恶灵还要恐怖。
      就这样吗?也好,反正没人能看清他的样子,那些见到他的人都将无一例外的被送往九溟。
      兵者是凶器,想杀人者才用之。他自己的这样理解的,老头会那么多的杀人的方法,想必他一定杀过很多的人吧?想这样就将自己的过去忘记?哼,门都没有。
      早在五岁以前,他便已经杀过了很多的人,或者说是已经被很多人杀过了。作为幽溟地堡的小少爷,他一出生就是喝着人血长大的。据那个神秘的杀手一族的传说,这样做可以最大限度的激发一个人的潜能,从而培养出一个最为凶狠强大的杀手。
      久而久之,喝血成了他生命里的一种习惯,为了喝到最为新鲜的血液,他必须去杀人,不停的杀人。无论是朋友还是亲人,只要能得到血液,他可以去做任何事情。
      族里竟然出现了这样的一个嗜血成性的怪物,这个一向以杀戮为耕作的民族也感到了恐惧,于是他便被关到了地堡下的那个九溟黄泉,一个只存在死尸的地方。然而,族长仍然不愿放弃这个百年难的一见的怪才,他特意的找来了一群狼随他一起关了进去——就让这个孩子自生自灭吧!同样嗜血却懂的克制的族长这样想道。
      阴冷,孤独,四周全是野狼发着幽光的眸子,为了生存,他必须向一个牲畜那样去生活,不断的和那些魔鬼们撕咬在一起,在这个最接近地狱的地方,人和兽有着相同的求生本能。这就是他关于那段生活的记忆,如同一条怨毒的小虫深深的扎到了他骨髓的深处。
      直到那一日,铁汁浇注的地狱之门被一束阳光照的粉碎,将要被狼分食的他被一个青衣少年救了下来,“这里还有一个孩子。”他清楚的记得那个少年说的第一句话,因为随后他的牙齿便深深的扎进了少年颈上的血脉,滚烫而新鲜的血液立即冲进了口中,隐隐然还有一种阳光的气息。
      好久没有吃到这样新鲜的血了啊!他深深的陶醉着,直到那一道凌厉的剑风擦面而过,“我杀了你,你这个吸血的魔鬼。”一个女子撕心裂肺的喊着。模模糊糊的,又是一剑刺来,他下意识的一偏头,剑从右耳穿出,留下了一个铜钱大小的洞。
      “茉儿,不可胡乱伤人性命。”就在那个女子的剑将要把他杀死时,老头缓缓的走了进来。
      “可是,他杀了白师兄啊。”女子悲伤而焦急的哭了起来。
      “一切生死皆由缘定,羽儿死在这里也许就是他的命吧。”白须飘飘的老人叹息道,“可如果我们乱杀人命便是筑成罪孽了。”
      “师傅,这可是一个连自己的亲人也杀的魔之一族啊。”女子还待继续争辩,老人摆了摆手,制止了她,“这一次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魔之一族?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了这四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可为了生活,他必须这么做 ,他——同样有生存的权利,这是他用血肉从野狼那里换来的人生的法则。
      老人带他离开了已经被烧成废墟的幽溟地堡,那个女子却没和老人一起回去,直到五年后,山谷中来了一个背着一把赤色长剑的小女孩,老头见了便说,那是白羽和小茉的女儿。而那个小女孩,自称叫离恨。
      离恨……离恨……老头一遍遍的重复着这个名字,白须在夕阳里飘舞,隐约的可以看到几滴晶莹的珠子掉落在血红色的土地上。
      血毒还深深的存在于他的骨髓中,见不到血的他整日整夜的瑟缩着。冤孽啊!老头又叹息了一声,开始将真气缓缓的度入了他的体内,而这一度便的十三年,直至十三年后他将那个只剩下一口气的老人杀死。
      好冷啊,看了看老头那具已然干瘪多年的身体,他的喉头咕噜的转动了一下,身体开始慢慢的变的僵硬。糟了,难道自己要被冻死在这个鸟兽不至的山谷中吗?他痛苦的想着——原来没有那个老头,自己是一天也活不了啊。
      “阵阵风送山茶香,纤女们破晓翻箩采茶到山腰,鸟语花香真堪想。”寂静的山麓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嘹亮而清脆的山歌声。
      是离恨!还有一个活人!穿过山谷的风带了嘹亮的歌声,同时也带来了一股血腥的味道,那是他独有的味觉,是在血池中浸出的一中本能。
      说起这个五年前只身一人背剑来到谷中的小女孩,还真的和她的母亲——那个当年一心要制他死地的女人有很大的不同呢,从她的身上丝毫感受不到半点稍微凌厉的气息,尽管她一出生就背负了一个饱含怨恨的名字。离恨?呵呵,老头的那个女徒弟究竟是不甘心啊,居然用自己的女儿来报复自己的师傅。
      只有他知道,自从离恨来之后,老头的真气是一天弱的一天的。
      “老爷爷,小哥哥,你们在吗?”歌声在草杉门前止歇,小女孩翠生生的叫了起来。
      他想回答,然而,僵直的身体只允许他的牙齿只只的磨动了两下,就要见到鲜血了,连这身体都已经变的急不可耐了。
      门被一双秀气而苍白的手推开了,一个纤弱的女孩子清清的走了进来,记得五年前,那个五岁的小女孩就是这样颤颤的走进了草厅,她还没有她身后的那柄剑高,现今女孩的个子是长高了一些,然而身形还是一样的消瘦。
      “小哥哥,老爷爷。”小女孩一面走,一边低低的叫着他和老头的名字,孰不知,黑暗里正有一双野狼般的眼睛幽幽的看着自己。
      忽然,脚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她伸手一抓,摸到了一把丝状的东西,那,竟是一把被血染红了的胡须,胡须的另一头,连着的赫然是一颗白发萧萧的头颅。
      “啊!”她惊恐的尖叫起来,随之黑暗中有一个人影倒了下来,骨碌路的滚到了她的身旁。
      “小哥哥,是你?!女孩见到同样满身鲜血的他,愈加惊鄂。
      “呵”喉咙吃力的动了一下,发出了一个模糊的笑,他无法转动身体,视线里正好映出了那个秩嫩而纯洁的女孩。
      “你怎么了?”黯然的报着那颗头颅,女孩此刻的镇定使他感到了恐惧。
      “呵呵”依旧无法出声,那些断断续续的音节使他看起来更像一只兽,不,应当是一个吸血的恶魔。
      一道亮光射入了眼睛,可更让他心惊的却是那股彻骨的寒意。小女孩握着一柄流光的匕首在他身前蹲了下来。
      究竟还是没能躲过去啊,他恨恨的想。那道寒光刺的他想闭上眼睛,然而身体却不允许他这样做。

      一把火将草厅点燃,火光中映出了两个白亮白亮的人影,一个老头,一个女孩,皆是满脸微笑的看着他。
      “是要喝血了吗?”
      “妈妈说过,爷爷救了你,是在赌自己的生命。”
      “五年前,妈妈说再这样下去,爷爷会死的。他人老了,受不起。”
      “妈妈说我是火德星君的命,能解你的寒毒!”
      “他们说那年的杀伐太重,在这个世上谁也没有杀死谁的权利。”
      “哪怕是活在黑暗里的魔鬼。”

      多年以后,一个头带面具的老人,出现在了那个山谷中,那儿,凌寒阁和束剑山庄正在建一个叫落月的祭台。
      “这,是用白骨堆成的吗?”望着台上两个轻袍缓带的武林霸者,老人恍惚的喃喃。
      2007—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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