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恋君心》月恋

1、丧母

　　这是一座精致的小院。院内最多的植物就是各种各样的药草和常人说不上名来的各种花木。现在正值夏季，整个院子草木葱茏，生机勃勃，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呈现出一片繁荣静谧的景象。
　　“冷凝---，冷凝---，你给我出来！”一声怒吼破坏了小院的宁静。随着这怒吼声出现的是名震江湖的“圣手神针”冷淮南。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他冷将军了。十六年前，为了取得美人归，冷淮南踏入了一向不愿涉足的官场，更因战功卓著，被封为威远大将军。现因无战事，镇守杭州府。
　　四处寻不到女儿，冷淮南脸色铁青地转向闻声而来的丫环、仆役们：“你们谁看到小姐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顾无言。望着被吓得噤声不语的下人，冷淮南的脸色更难看了。“紫月，你说小姐去哪了？”
　　被点到名的冷凝的贴身丫环紫月暗叹命苦，虽说她是冷凝的贴身丫环，但她们这位生性好动的小姐，何时让她“贴身”跟着，她也不知道小姐现在“运动”到哪去了呀！“回将军的话，奴婢不知道！小姐可能跟少爷出去了吧！”
　　“跟子逸出去了？”冷淮南又问了一句。
　　“对，对！紫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今天早上我看到他们出门的。将军！”一旁的刘总管回话道。
　　“将军，凝儿又惹你生气了？”正在些时，一位娇柔婉约的女子出现在众人身后。她就是冷淮南的爱妻，定国公的小女儿林寒嫣。虽然此刻她脸色苍白，却掩不住周身散发出的高贵与美丽，不胜柔弱的模样煞是惹人爱怜。难怪当年冷淮南会为了她放弃自由自在地江湖生活而踏入尔虞我诈的官场了。
　　“夫人！”众人行礼。
　　“你们都散去吧！”林寒嫣轻声说道。
　　“是！”众人散去。
　　“寒嫣，你怎么出来了？你身体还很弱，要小心受凉！”冷淮南扶着妻子，言语透着关切与怜惜。“我送你回房。”说着抱起妻子离开了小院。

　　林寒嫣依偎在丈夫怀里，看着这个俊朗魁梧的男人，满足地笑了。自从十七岁那年，在上香途中遇劫被冷淮南所救的那一刻，她便芳心暗许，经过诸多的波折，终于如愿以偿地嫁给了他。林寒嫣一直很感激上苍，因为边十多年来，冷淮南对她呵护倍至，让她这个太医口中活不过二十岁的病弱千金，幸福地生活了这么多年。她真的好满足了。唯一的遗憾是自己没能为这个她心爱的男人生下一个儿子，只怪自己身子太弱。她也曾忍痛劝丈夫纳妾，但丈夫因心疼自己，一口回绝了。这令她既欣慰又愧疚。值得安慰的是，他们唯一的女儿生得如花似玉，冰雪聪明。想到这个女儿，她不禁区眉头一皱：“淮南，是不是凝儿又闯祸了？”哎，这个女儿呀什么都好，就是太顽皮了。
　　“没什么，凝儿天天都在闯祸！”冷淮南轻描淡写地说，“你好好养病，不要太操心，好吗？”
　　“可这一次，凝儿一定闯了不小的祸。否则你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林寒嫣很清楚冷淮南比自己还要疼惜这个女儿。这不仅因为女儿生得甜美可人，更因她出生时早产，心脏较常人要弱，所以冷淮南视若掌上明珠，是不会轻易对她生气的。
　　“其实也没什么。刚接到少林寺主持大师的信，他提到此次凝儿和子逸上少林时，凝儿居然想火烧藏经阁，你想这是多大的祸事，要不是子逸发现得早，那就来不及了。！”冷淮南无奈地说：“也怪我平时太宠她，放任她自由发展，我的言行也影响她不少，才让她变得如此不受约束，率性而为！”
　　“什么？凝儿平日里虽说会恶作剧，但也还知书达礼，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林寒嫣惊异地望着丈夫。“那，主持大师是不是来问罪的？”想到这，林寒嫣不禁担忧起来。
　　“你放心，长老来信不是问罪的，反而是替那丫头说情的，说这不妨事，只是小孩子的奇思妙想，不要太过责怪。可他却不知还有一个人更护着她呢，压根就没让我知道这事。”冷淮南拍拍妻子的手，安抚道。
　　林寒嫣听了，安心地靠回床上。“淮南，我一直有个想法，但又怕你不同意，所以没说。但今天我想说了。其实你心里比我清楚，我这身体可能熬不过今年冬天了！”
　　“不许胡说！”冷淮南掩住妻子的嘴。“我一定会找到办法医好你的！”他神情落寞，痛苦地把妻子搂入怀中。
　　“淮南，我真的好幸福，因为有你，有凝儿！”林寒嫣流着泪，“我已经满足了。我……真的……我只是放心不下凝儿。她这脾气要不受点约束，我真的怕她将来吃亏。本来这应该是我这个做娘的来教导她，可我这身体就不争气！”
　　“寒嫣，别伤心！我答应你。”冷淮南为林寒嫣擦着眼泪，“我知道，你想让凝儿到岳母家住一段日子，但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过一阵子再说，好吗？”
　　林寒嫣默默地点了点头。她深知丈夫的脾气，这样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毕竟自己娘家非一般寻常百姓，规矩多如牛毛。虽说凝儿过去就是为了让她受些约束，但这样肯定也会让她不快乐的。丈夫疼爱女儿，他自己又对那些规矩深恶痛绝，所以不想女儿的天性受到压抑。这些，她是了解的。她也喜欢女儿的天真烂漫的笑脸，她也爱女儿单纯可爱的个性。可作为一个从小爱礼教熏陶的大家闺秀，她私心里还是希望女儿做一个淑女，而不是一个野丫头。因此，在凝儿很小的时候，她就开始教导女儿琴棋书画，虽说自己身体羸弱，但丈夫理解她，也请了不少名师来教导。也幸而凝儿身子骨弱，才勉强学了下来，几年中也进步不小，琴棋书画已经相当有造诣了。否则以女儿的性格，可更喜欢舞枪弄棒呢！
　　“娘，娘——我和逸哥哥去捉鱼了。捉了好多鱼呢！”说话间，一个十三、四岁身穿雪缎，头束两髻的女孩子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看到林寒嫣弱不胜衣地样子，冷凝清灵脱俗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又犯病了？”说着又望向冷淮南，“爹，娘还没吃药吗？我这就去……”话没说完，人就往外奔去。
　　“凝儿，回来！”林寒嫣叫住女儿，“娘没事，娘吃药了。到娘这我来！”
　　冷凝停住转过身看了看父亲，冷淮南点了点头。“娘，你没事就好！娘你要好好的，快点好起来。凝儿会很乖的！”冷凝偎在母亲身边轻声说。
　　“你会好乖？你忘了你在少林差点闯下大祸！”冷淮南冷哼一声，不信任地看着女儿。
　　“我，我……”冷凝心虚地低下头。她知道错了嘛，爹爹还说。逸哥哥已经跟她说过，她的想法不错，做法不对，要舍弃那些条条框框，并不是要把所有的书烧掉，而是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如果象她那样做，和秦始皇焚书就没差别了。
　　“师父，您不要责怪凝儿。都怪我没看好她，我愿受罚！”跟随冷凝一起进来的卫子逸连忙出口维护。
　　“子逸，你知情不报，你也逃不了！还要来帮她说情！”冷淮南威严地说。
　　“徒儿知错！凝儿本无坏心，她只想少林武学越发光大精进！要罚只罚徒儿一人！”卫子逸低头说道。
　　“不，是我淘气。您不能罚逸哥哥！”冷凝着急地说，并用乞求的目光看向母亲。
　　“淮南，算了。凝儿也知道错了。逸儿也是心疼凝儿。幸而也没酿成大错，你都不要罚了！”林寒嫣也不忍女儿爱罚，开口为她求情。
　　“是呀，爹，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不要生气嘛！”冷凝扯着父亲的衣袖撒娇道。
　　“看着娇俏可爱的冷凝，冷淮南给有天大的火也消了。”你们这样宠她，看以后怎么办呐！凝儿，你马上就要及笄了，应该收敛一些才好，没有一点女儿家的娴静！”
　　“爹，我这样不好吗？我才不要像那像所谓的大家闺秀一样虚伪，矫揉造作呢！逸哥哥也不喜欢。对吧，逸哥哥！”冷凝望向卫子逸。卫子逸微微一笑。
　　“凝儿！”林寒嫣喝斥女儿。
　　“娘，你不要生气！我可不是说您。您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一举手一投足间都流露出优雅与高贵噢！才不像那些人呢！”冷凝连忙拉住母亲的手解释。
　　“凝儿！”林寒嫣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其实她也蛮欣赏女儿天真单纯的性格，可在这个社会……哎！“前些日子，你外祖母捎信来，说很挂念我们，想让我们回去小住一段时日。可你也知道为娘的身体不好，经不起长途跋涉。娘想让你代娘去承欢膝下，略尽孝心，可好！”
　　冷凝一听整张小脸都垮了下来。“娘，可不可以不去！那里一点都有不好玩！”想起数年前曾随父母回去给外祖母拜寿，住在那里的日子真的很无聊，表姐们都是中规中矩，一点也没有小孩子应该有的天真活泼，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样贤淑的微笑，除了有一个小表哥还好玩一点，其它的闷都闷死了！
　　“哎！娘也知道让你去好为难你，娘也不想让你不开心！算了，就让我对不起你外祖母！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呀！”说着就用手帕掩面哭泣，林寒嫣深知女儿脾气，不得不使出杀手锏。
　　果然，冷凝看到母亲伤心，慌忙答应：“娘，您别哭，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林寒嫣听了，偷偷地望了一下丈夫，抿嘴笑了。

　　今年的冬天好像特别冷。整个冷府笼罩在一片沉寂哀伤之中，下人们都默默做事，冷淮南则一下子衰老许多，连一向活泼好动的冷凝也安静地呆在府中，因为林寒嫣的生命之灯快要熄灭了。
　　这一晚忽然下起了大雨，让原本寒冷的冬天愈发地阴冷，使人平添一股愁绪。一心楼内灯火辉煌，林寒嫣已经处于弥留状态。
　　“凝儿，凝儿——”林寒嫣吃力地呼唤着女儿的名字，不舍地看着女儿稚嫩娇美的脸，她心中放不下呀，毕竟女儿还小，还需要她这个娘呀！可她知道她不能在奢求了，老天已经够善待她了，她不能太贪心。
　　“娘，娘，不要，你不要丢下凝儿！凝儿离不开娘，凝儿会乖，会听娘的话，会做一个大家闺秀……娘——”满脸泪水的冷凝跪在母亲床前，伸手握着母亲纤瘦的手。
　　“淮南，答……答应……我，我……”林寒嫣用企求的目光望着抱着自己的丈夫。
　　冷淮南一脸哀恸，此刻他心中的痛苦无人能够体会，身为神医的自己却回天乏术，眼看自己心爱的妻子既将化作一缕香魂与自己天人永隔，却束手无策，这种懊恼和自责是如何向人言说。看着气若游丝的妻子，他心中除了悲哀和无奈，就再也没有其他感觉了。“我答应你，你放心吧！”
　　林寒嫣听到丈夫的承诺，满意地笑了。她伸出手想去抚摸女儿泪湿的脸庞，却无力地垂下，闭上了美丽的双眼。
　　“娘！”冷凝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一心楼内。终因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伤痛，冷凝一下子晕了过去。守候在一旁的卫子逸连忙伸手将她抱入怀中，看着满脸泪痕的冷凝，心中满是怜惜和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