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风》一*

9、繁花盛事闻录终章

　　二十名佳人在舞台上一排站开。
　　红黄紫翠，好不养眼，身姿丰韵，沉鱼落雁。此时都在面面相觑。
　　不仅她们呆了，全场看客多多少少也傻了。
　　负责主持现场局面的青年男子，偷偷抬头瞄了眼主厢房，见太子采一副对自己的出题满意得不行的表情，咽了咽口水，还是没敢说出心中疑惑。他捏住太子侍从递来的纸条，呐呐地照念。
　　“各位佳人，请听好了。太子殿下出题‘谋战’，假设有匪贼围住了一座孤城，各位是城主，此时会如何应对？”
　　台上佳人听完题只更加困惑了，也有一些机灵的很快反应过来，赶紧思量起应答对策。台下众公子千金也开始觉得太子采这样出题固然胡来，但是此题确实比什么刺绣作画要有趣得多，便都来了兴致，相互小声讨论起来。
　　这时出身漠汗的名伶楚氏率先站了出来，北漠汗的子民在他国眼里都是彪悍善战的，她先站出来大家并不奇怪，都停下了讨论，集中精神听她一言。
　　只见她娇娇一笑，戏子风情满目，身姿柔柔，开口。
　　“虽然奴家已不是漠汗人了，但是奴家十岁前毕竟是在漠汗长大的，从小看过不少打杀场面，对善战之士十分崇拜，因而成为大夏子民后，我对我们大夏的将门一族顾氏是万分景仰的……”
　　言罢，她满目的风情都流向了太子采身旁那精悍卓越的身影，漠汗的血液让她长了一张轮廓分明的漂亮脸蛋，淡褐色的双眸此时更是漫起了一雾多情暧昧。
　　众人皆明白过来，原来此女今晚的目标并不是太子采，而是另有他人。
　　参加繁花盛事的众佳人，她们或是她们背后的势力，就是希望通过这场盛事攀上各方权势。毕竟，能收到太子采邀请函的绝对非富则贵，所以不少女人打的心思也是即使没被太子采看中，也希望被其他权贵看中。
　　可敢像名伶楚氏这般，太子采还没表态她自个儿先表个态的女人，胆子还真不小，这不是打太子采的脸吗？……
　　但太子采却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要不是他自己看中的女人，他是很乐意与兄弟分享的。而这楚氏他就没看上……比他还高……而且那女的相中的是顾如春，顾如春愿意收了的话，他是很乐意拱手相送的，说不定顾如春就会更乐意亲近他一点……
　　如此胡想了一番，太子采的脸上反而起了笑容。青年男子便赶紧示意楚氏继续说下去。
　　楚氏依依不舍地收起含情的目光，语气凝重起来。
　　“所以，若然奴家是这座孤立无助的城池的主人，面对围城的匪贼，我一定会选出城中精兵，冲出去与匪贼拼了！所谓战者，宁死不屈！”
　　如此娇滴滴的楚氏忽地说出如此豪气的话，大家都顿了顿，随之掌声零星响起。在座的公子中有些也有兵部背景，这时都吃吃笑了起来。笑她的鲁莽，笑她的有勇无谋。
　　台上三四个佳人见状，也随之附和了起来，想说能得到掌声的作答总归不能是太差，反正要她们自个儿想，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的。
　　荷京城东吏部五品秦府秦二小姐，这时向前迈了两步，朝众人盈盈一拜。
　　“小女子愿意尝试一答。”
　　众人又饶有兴趣地把目光聚向她。负责主持的青年男子朝她示意请，她便落落大方地答道。
　　“不怕各位见笑，当一座孤城被凶恶的徒匪围住了，并且听起来暂无援兵的情况下，小女子认为此时就一个字————守。”
　　众人听后，对这答案都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吏部嘛，六部之首，文官头头。他们的顶头上司王尚书，就是个逢战主守之人。秦二小姐说出这样的答案，自是理所当然的。
　　秦二小姐见众人这般模样，也不着急，再向前一步，缓缓地继续说。
　　“小女子之所以主守，并非打算放过匪贼。按理来说，孤城都是座落在环山僻岭之处，即使山势再怎么险要，身为长期生长在这僻岭之地的城民，必定是擅长爬山的。我便派出几个最擅长派山的城民，走最险要的山路，避过匪贼，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向最近的顾家军报信。到时来个外包内，我们再带人冲出来，里应外合，必定能歼灭这群恶匪的。”
　　众人听了这个答案，觉得比起刚刚楚氏说的，这好像是个有动智谋的办法，便也欲鼓掌。
　　太子采却扬了扬手，转头问顾如春。
　　“既是向顾家军求援，我们理应听听顾氏大将军的看法吧。”
　　顾如春看了眼太子采，见他一脸戏弄神色，便明了太子不过是想多搅搅局，增增兴，不让佳人回答得太容易。
　　想了想，看向那一脸紧张的秦二小姐，他笑了起来。
　　这简直是直中秦二小姐那颗脆弱的小心脏，那春风暖熙的笑容顿时化作小鹿一只，在她心里撞来撞去。要知道，她多少次躲在府中高阁上眺望，都只是为了能看到凯旋归来的顾家军，哪怕一眼也好。
　　只见她做梦都想见到的人，此刻启唇，温和地跟她说。
　　“那在下就不客气地向秦二小姐请教一下了。”
　　“不敢当，请说……”
　　“一般，若是一座城池如此轻易地被匪人围了，那附近必定没有顾家军的驻扎营地。若如秦二小姐所说，先翻过险要山地，再寻到顾家军，顾家军再班师前往合围，这当中定要耗去很长一段时间，可粮草毕竟是有限的，不知身为城主的秦二小姐，会如何应对这段时间呢？”
　　……心上人今天跟她说了好多话，好温和，好俊俏，声音真好听……
　　此刻秦二小姐的脑里只涨满了上述话语，虽说大致听懂了顾如春的意思，可在心上人面前她已没了刚刚那股落落大方的劲，只剩小女孩儿家的娇羞，想都没想，就答道。
　　“我……会……跟城民共进退，一起勒进裤腰带……度过这段艰难时期的……”
　　在座大多是京城里长大的公子千金，哪懂得战场上的厮杀残忍。不少认为这个答案真有骨气，便鼓掌以示支持。有兵部背景的那几个公子哥儿，倒是有那么两三个上过战场的，正想大声笑话秦二小姐的天真无知。却被几下强有力的掌声给打住了。
　　因为这掌声，来自顾如春。
　　只见顾如春微微侧头，满目赞许，大力鼓了三下掌，以示鼓励。
　　于是整个怜香楼的人都立即觉得秦二小姐答得甚好，零星的掌声变成了雷鸣般巨响。连带那几个上过战场的公子哥儿，也对自己的认知困惑了起来，笑话秦二小姐的话自然是不敢放了，赶紧跟着鼓掌。
　　来自友国青云林落鸿将军府的林三小姐，也跟着大家鼓掌。见负责主持的青年男子看向她，便放弃作答放弃得很干脆。
　　“既然贵国的顾将军已如此表态了，那秦小姐所作之答，必是最佳之策。青云林氏甘拜下风。”
　　说完，她向已羞红了脸的秦二小姐恭敬一福身，笑得很诚恳。
　　“恭喜秦二小姐，秦二小姐大才。”
　　秦二小姐赶紧回礼，拿手绢掩住快要失态的表情，退到了众女后方，躲一旁高兴去了。
　　青云林三小姐也不多言什么，便当自己作答完了，跟着退到了后方。边退边寻思。
　　————这个顾如春，她的将军爹爹欣赏他果真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这般情形下，居然以久经沙场的将军身份，对谋战之事公然胡扯，只为保住一个姑娘家的颜面？
　　她低头，掩了掩娇颜，嘴弧上扬了好几度。
　　其他的女子也赶紧跟风，表示她们的作答也十分贴近秦二小姐所说。都寻思着这一题实在为难人，她们是作答不了的了，反正还有最后一题，到时再扳回一城便是。跟风总比答不出来要好吧！

　　最后没表态的，只剩下鱼宋国送来的大美人姜氏，以及脸上一块白纱像来奔丧的“周小桃”了。

　　只见姜美人扭着那细细的腰肢，颤抖着丰满的胸脯，朝着太子所在厢房福了福身，波澜那个壮阔，惹得在场的公子集体口干舌躁。
　　她那饱含情|欲的哝哝嗓调，说起话来很是轻佻。
　　“奴家就是不会这题，太子殿下讨厌，要人家来参加比赛，却使着法子欺负人，奴家不依嘛～”
　　大家都傻了，可太子采只哈哈大笑，十分受用的样子。看来，这姜美人现下甚得太子宠爱呀。
　　那厢王随也被吓得喷了一口酒，简书玉倒没要退避的意思，很礼貌地递上了手帕，有点失笑。
　　“王公子，您还好吧。”
　　王随忙摆手，接过手帕擦干嘴角：“听说这个姜氏是鱼宋国送来的美人，鱼宋国真是米泽水乡啊，果然好生养人，我有几个堂哥都纳了鱼宋女子作妾，那几个嫂嫂那个美呀……”
　　简书玉脸上的红粉还没消，说话便也终于随意了点。
　　“在下也在鱼宋呆过好几年，那里的女子大多比较俏丽，像这位姜美人这般艳色外露的，也比比皆是。鱼宋国真是个奇妙的地方，道教盛行，但民风开放。呵呵。”
　　王随一脸向往：“对哦，简兄您之前是在鱼宋游学的。待我再长几岁，我也要老爹让我去鱼宋游学！嘿嘿，那简兄有无从鱼宋带回几个美人啊……”
　　简书玉更加失笑了，摇了摇头：“怕要让王公子失望了。”
　　王随倒没什么好失望的，反是一脸可疑。
　　“真的吗？我说简兄，你该不会念书念过头了，对女色没了欲望吧……”
　　王随跟着顾小爷混多了，年纪轻轻说话已有点大胆。但这并没吓到简书玉，他只淡定微笑。
　　“没有呀，我看台上那蒙面女子，就很不错。”
　　此言一出王随更加怀疑简书玉的男女之事了。
　　那个蒙白纱的女子不过是弹得一手好琴罢了，若单论上一场，她确实毫无疑问地胜出。可她既没傲人的身材，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举止还没有丁点女孩家该有的矜持之姿，大大咧咧的，似个男孩儿。有什么“很不错”的……

　　现下只剩蒙面女子没有作答了，她上一场表现得很出彩，此时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身上。
　　连太子采也亲自出声催答：“周氏，轮到你了。若你是这孤城的主人，你会如何脱困呢？”
　　蒙面女子却并不立即作答，右手扭着左手的手指，众人猜想她是否紧张过了头。
　　这样的题目，顾初夏自然是一点丝毫完全不会紧张的。向顾氏提问谋战之略，这简直是在作弊！随便丢个看门小童都会作答好不好？！丢她的画眉出来都答得比在场所有女子要好好不好！！
　　但这才恰恰是顾初夏踌躇的点。
　　她的宗旨是：不暴露顾氏地救人。
　　————她若表现得太懂兵法战略，就会增加暴露身份的危险……
　　可是……这题是“谋战”啊！身为顾氏一族，要她像哥哥那样胡扯……她实在是……实在是……做不到啊……她还达不到哥哥那般高的觉悟……怎么办……
　　在心里泪流满面，她认命地，尽量收敛地，吐起槽来。
　　“敢问，此题中所谓‘孤城’……是指一座城池孤立在某地，四周没有其他城池……还是说，它的名字叫‘孤城’啊？……”
　　念题的青年男子一愣。在场所有人都一愣。
　　青年男子傻了傻，把太子侍从递来的纸正面反面仔细看了两遍，又回头瞅向太子采，可惜太子采只顾着自己发愣，青年男子只好回道。
　　“自是指此城的地理位置，它周围并没有其他城池可以立即伸手援救。”
　　顾初夏点点头。
　　“那它是立在环山僻岭之地吗？还是立在临海悬崖之地？又或是沙漠干旱之地？如此人烟罕见的地方，也有可能建在无边草原之上。还请明示此孤城具体究竟立于何地？”
　　青年男子又一个咽住……瞅了太子采好几眼，可是那能给他指令的主子只知犯傻……
　　“兴许是环山僻岭之地吧……如秦二小姐所说……”
　　被点名的秦二小姐此时脸色已很难看，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作答是多么的幼稚。
　　顾初夏再次点头,继续她的夺命连环问。
　　“既是孤城，便定有单独的驻守城军，敢问此城驻守城军有多少人？此次前来冒犯的匪徒又有多少人？”
　　“驻守城军……驻守城军……”
　　青年男子不再瞄太子采了，一来是不抱希望了，二来，他已自顾不暇了。
　　青年男子吱唔来吱唔去，顾初夏便自行接上他的话，完全陷入自我沉思，碎碎念碎碎念。
　　“一般而言，这样一座四周完全没有其他城池的孤城，若是重地，必有顾家军驻扎。可既然你们已经认同了秦二小姐之言，认为要向顾家军求援的话，那便是假设此城并无顾家军驻扎了。如此推论，这座孤城并不是什么要地，没有座落在要道上，不靠近边境不接壤临国，也不是什么重要军事粮仓……”
　　顾初夏朝青年男子走了一步，那男子吓得直直倒退一步。
　　“既是如此，它的守军至多只会在一百人左右，而且这一百人还很可能是城民自发组织的，平时就狩狩猎啊，砍砍柴什么的，有事时才组织起来成为守城军。若真是如此，除非他们有个对战论有认知的统领，否则，战斗力堪忧喔。但如果这批人是由一位熟知战论兵法的头头带领的，就另当别论了，这方面还请明示。还有喔，这么一座不重要的城池，有什么好打劫的，这个必须分析出来，才好应敌，所以还请告诉我城池内都有什么，周围又有什么。退一步说，若真是完全的穷乡僻壤没什么好抢的，最后就只可能是来抢女人的，这点是可利用的。而且……你还没告诉我敌匪有几人呢……”
　　说实话，这一题顾初夏是真的从头憋到尾憋得那个辛苦……都是些什么脑残作答……
　　……真的是不吐不快……
　　青年男子此时已是十分无助，被逼到了绝境，转身朝三楼主厢房的太子采一跪。
　　“太，太子殿下，我……我……”
　　太子采回过神来，整个上半身都探出了厢房倚栏，对这蒙面女子产生了极大兴趣。
　　“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真有意思！这局！周氏胜出！！！”
　　全场轰动，掌声再度雷鸣，完全不亚于刚刚鼓给被顾如春认同的秦二小姐的那下。
　　要知道，太子采从来都是三场赛完再宣布谁胜出的，还从未试过单场就宣布个胜负，这就证明太子采非常认同这名女子。
　　不过即便没有太子采的表态，这蒙面女子的前两场已尽显才情，大家都打心里开始欣赏她了。

　　被再次报以雷鸣掌声的顾初夏，却并没有第一局那样的高兴劲儿，不招手也不致意。
　　她只困惑：我还没作答啊……就胜出了？……为什么……

　　可她还没困惑完，太子采那边已开始下令第三题了。
　　今年的繁花盛事真是比前三届都有趣精彩得多，太子采十分高兴，不过嘛，若说还有什么让他不尽兴的，就是……
　　他看向台上蒙面女子脸上的那层白纱。
　　顾如春敏锐感到不好。
　　“第三场的题目是————‘赛颜’！”

　　顿时全场目光齐刷刷聚在了蒙面女子的那层白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