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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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夜幕降临，纪夫人失魂落魄的回来之时，纪航帆已经收拾好三人仅剩的东西。他看见母亲脸上混淆着不信、怨恨、茫然的神情，即使已经猜测到结果，仍然不可避免的感到失望。他温声招呼母亲用饭，纪夫人却麻木的视而不见直接上了楼。
纪航帆知道母亲受到的打击，也不好去劝慰。喂了纪青青喝了稀粥，他自己潦草的胡乱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安置好妹妹，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趁还在名苑，网络资源可以随意使用，他需要为他们母子三人以后的日子仔细规划。
夜太长又太短，东方渐明之时，一宿未眠的纪航帆通红着双眼为家人煮好了早饭。第一次下厨的少年，不能指望他有多么好的厨艺，能入口就不错了。好在纪青青对外界没有反应，轻易的被纪航帆喂下两碗焦糊的稀粥。脑力劳动了一夜的少年狼吞虎咽填饱了肚子之后，还不见母亲下来，只能上楼去请。
纪夫人情绪极不稳定，这点可以从她神经质般一直在微微颤抖的十指可以看出。她的眼圈微红，仿佛随时可以哭出来，她的声音失了往日的清丽，有些沙哑，可见她昨夜睡得也不安稳。纪航帆勉力安抚住母亲用完早饭，在纪夫人的拖延下，三人直拖到黄邦带人过来驱赶才登上开往东方的列车。
直到最后一刻，仍不见叶昊天身影的纪夫人终于绝望。她生平第一次不顾及他人眼光，在人来人往的候车室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纪航帆亦是极其心酸，鼻子微涩，眼睛阵阵发热。他低下头，默默的平复情绪，将妹妹的手紧紧揣在手心里，等待列车的到来。
登上列车，他拎着孤零零一个小旅行箱，牵着妹妹，带着母亲，奔赴他昨夜选定的新居住场所——叶城边缘废弃的破旧居民大楼。那里几乎是一个废墟，十年前叶城附近发生一次大规模兽潮，此次兽潮，野兽第一次冲进了叶城城墙之内。所过之处，十室九空，剩下的一室是被吃剩的骸骨残尸。
兽潮退去后，城市重建。但这些曾经被野兽侵占过的城郊，已经给不了人们足够的安全感，稍微有点能力的幸存者们纷纷拖家带口的搬进市中心。余下的或者是老弱或者是伤残或者是幼小，没有能力离开。随着人群的迁移，城主对郊区的管控渐渐变得不那么严格，形成权力的盲区。那些穷凶极恶的，不喜拘束的，政治档案上有污点的，等等这类人纷纷迁居此地，组成一个繁荣的黑暗世界。
在这里，没有法律道德的约束，只要手脚利落，杀人也不会有巡卫队紧抓不放。在那污秽的臭水沟里，阴暗的墙根拐角处，每个月都能发现几具正在腐烂的尸体。暴力和血腥充斥着空气的每一处角落。
纪航帆无奈的选择这里，是经过深思熟虑。首先，最现实的问题是他们没有钱，没有能够养家糊口的一技之长。他们不能选择相对安全治安不错的平民聚集区——他们付不起房租和保安费。其次，东区废墟的掌权者，郭东进与杜管家有几分渊源。起码他知道纪夫人母子三人的存在。若他知道他们母子将在他的地盘上生活，顾着叶昊天的面子，他也不能放任纪夫人被人凌辱。
再次，这里是城主权力的盲区，即使叶昊天来了这里，也不得不给郭东进面子。更莫论权势集结在恒城的舒家。因此即便大夫人知道他们在这里，也不能轻易掌控他们的生活。
当纪夫人亲眼看见东区废墟荒凉野蛮的样子，尖声厉呼着要更换地方居住时，纪航帆沉默的选择坚持——他们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
不放心母亲和妹妹单独在一起，纪航帆拖着家人一起拜访郭东进。却被告知郭东进有贵客在，不方便接见。且他只让侍从带了一句话给纪航帆：他知道了。纪航帆没有因郭东进的怠慢而产生出愤怒等情绪，他清醒的认识到，离开了名苑，没有冠上叶姓，他在这些人面前什么也不是。
看着他送上的，父亲在妹妹测试出A+级潜力时赏赐的弯刀被郭东进收下，他松了一口气，起码东西他收下了。他牵着妹妹和母亲恭敬离开，去寻找他们今后的住处。他不知道，他身后的大楼上那排落地窗后，有两个人正盯着他讨论。
这两人赫然正是纪航帆此次来拜见的主角郭东进，和叶昊天的心腹杜管家。郭东进看着纪航帆远去的身影赞道：“这小子不错，抬得起头颅，弯得下腰杆，能伸能屈。脑子也不错，有那样一个潜力优秀的亲妹妹，他日必能成为一方人物。”
杜管家有些骄傲有些可惜，为他叶氏血脉骄傲，为他潜力一般感到可惜，道：“可惜，他没有托生到夫人肚子里。”若他是叶家嫡系，便是潜力平凡也能掌一方大权。郭东进看了看杜管家的脸色，试探道：“老杜，说句越矩的话，叶城主也太听他夫人的话了。男人，醒掌一方大权，醉枕美人怀中，才是活的痛快。怎么碍着个女人，连自己的崽子都不认了？”
杜管家与郭东进有过命的交情，当下也不怒，叹道：“城主与夫人本是同学，相恋多年，情谊深厚。且夫人曾对城主有救命之恩。”杜管家还有半句没有说完，郭东进却敏锐的察觉到什么。能与城主做同学，叶夫人的潜力也不会太差。而她至今只是区区一个中阶勇者，想来那次的救命之恩，只怕叶夫人付出的代价不小。
郭东进识趣的不再继续说，只道：“老杜你放心，既然纪夫人来到我的地盘上，我必会护着他们衣食无忧。”杜管家笑起来，道：“好你个老郭，竟试探起我来了。我来之前，城主发过话，只要少爷和小姐性命无忧，其余都是他们自己的际遇——雏鹰只有离开了老鹰的呵护，才能展翅翱翔于九天之上。”
郭东进默了默，将这话在肚子里转了一圈，暗道：“这叶昊天当真无情，只顾小的，不顾大的。那样一个美娇娘到了这无法无天的地界，竟一句话也不交代我多看顾些。只是，我也需留心些才好，到底是他十多年的枕边人。”
思量已定，郭东进道：“老杜你放心，A+级潜力者我老郭晓得有多么珍贵。说不定再过个三十几四十几年，咱们这叶城也能出现一个守护者呐！”杜管家微笑道：“你是个爽快人，我也不玩些虚的。这是《疾风劲》的上册，等小姐十五岁潜力检测后再给你下册。”
郭东进心里暗喜，这《疾风劲》乃是一门内力使用技巧的书籍，在天地玄黄四阶秘籍中属于极难得的地阶秘籍。当下也不矫情推托，直接伸手拿了过来，道：“叶城主爽快，请他放心，少爷和小姐定会健全的成长，直到他们离开此地。”
纪航帆经过一天的挑拣，终于在离倒塌的城墙不远处寻到一处稍微完整的别墅。这栋别墅的前任主人死在三天前的一场械斗中，此时属于无主之物。它虽然墙上裂缝处处，但防盗窗奇迹般的依然完整存在。它还附带有一个大约50坪的院子，院中垃圾砖头堆叠，但相较于其他公寓楼房，这座危楼对有女人的母子三人来说，算是最安全的一个了。
定了这一处住处，天色已晚，忙碌了一天的纪航帆只能简单的收拾，潦草的对付了一夜。接下来的几天，纪航帆进进出出的忙着收拾他们现在的家，承担了一个家庭重压的少年，劳累之下自然忽视了他的母亲。
纪夫人的怨恨在现实面前消失的一丁点儿不剩，不甘倒是随着时间的流失愈发深重。她受不了现在这样的生活，没有精致的衣服，没有可口的饭菜，没有温软的大床，没有香水、脂粉、珠宝！触目所致，都是断壁残垣。展眼望去，都是面貌丑陋的老人恶汉。她害怕、她不安、她不甘！
她能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她这二十几年的一直在走的路，就是攀附叶昊天。没名没分又怎么样，不能回归主宅又怎样？总好过眼下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苦日子！她偷了纪航帆悄悄存起来的钱，靠着那些钱买了漂亮的衣服，清香的香水，洗了牛奶浴，梳了精美的发型，乘着列车去了市里，熟门熟路的来到叶昊天办公的地方。
握着空荡荡的钱包，遍地寻不到母亲的身影，少年这几日因劳作变得粗糙的手狠狠砸在墙上。他心里不可抑制的感觉到难过，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对于母亲，他再一次失望了。看着依旧木呆呆没有生气的妹妹，少年摸了摸她的头，打起精神重新开始劳作。
当天傍晚，纪航帆在废墟门口处接回来了他一无所获的母亲，一言不发的回到住处。一家三口的日子，因为被纪夫人偷了钱过的愈发艰难。纪航帆开始出去跟着一群流浪儿们身后混，企图寻找一些收入吃食。而这贫困的日子使纪夫人越发难受，她又开始偷东西，没了钱，她就拿纪航帆和纪青青以前的衣服出去典当，换钱买来劣质脂粉香水，继续去诱惑叶昊天。她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明知道前面是熊熊烈焰，依然不管不顾的飞扑上去。
纪航帆知道，但面对绝望的犹如溺水之人紧紧抓住一块浮板的母亲，除了暗自伤心，他不能也不敢阻止她。他只能默默的将那些真正值钱贵重的物品藏得更深一些，更隐秘一些。三人的日子在这样一个恶性循环中越来越坏，直到为了生存，纪航帆杀人了。
在这样一个黑暗世界，一旦一个人沾上鲜血，他手上的人命只会越来越多。纪航帆渐渐变得沉默，昔日温润的气质也变得阴冷。这一切，浑浑噩噩的叶青不知道。她只是觉得饿，好饿。那种饥饿仿佛来自骨髓里一般，烧心烧肺，阴魂不散。
终于，这一日在纪夫人又一次消失之后，被饥饿控制大脑的叶青在穿越后，第一次自主的动了。她漫无目的的游荡出他们的小别墅，寻找一切能缓解她饥饿感的东西。她饿的两眼发花，神志模糊，她不知道一群十七八岁的流浪者少年围着她嬉笑恶意的调侃，她只觉得有东西挡住了她的路，路的那头有什么东西好香。她随意的伸出手推开面前的阻碍物，继续前行。
前面说过，纪青青是一个怪力女，接手了纪青青身体的叶青自然也有了这一能力。这种怪力，即使她现在饿得发昏，依然使她轻易的将一名一米七六的高壮少年推倒在地。这名被推倒的少年感觉受到了侮辱，他跳起来，一掌掴向叶青。这少年十成力的一掌若打实了，以叶青现在的身体状况，少说也得掉几颗牙。
这危机关头，被提早回来的纪航帆撞见。他奋不顾身的抱住妹妹，替她承受了这一下。那名少年见护崽的来了，愈发愤怒。骂骂咧咧的招呼其他少年一起给他们一个教训。纪航帆不能反抗，他们人太多，而他还有妹妹在身后。他努力的在这些拳脚中翻了个身，将妹妹兜头兜脸的死死扣在怀里。他低下头，将头紧紧压在妹妹背部。只要不打伤头部，一些拳脚只会让他痛几天罢了。
大凡在这块地界混的普通人，活着的都很有几分聪慧机灵。那高壮少年隐约知道面前这小子似乎上头有人，一顿踢打后，不敢太过分，招呼同伙道：“啐，晦气！哥儿几个，走了。妈的，不要再让我遇见这小子，见一次打一次！”
纪航帆顾不了那少年说了什么，他焦急紧张的拉出怀里的妹妹，四处摸索查看。见她没有受伤才又露出现在只在她面前展露的温和微笑。叶青遭了这一顿打，把她的神智从饥饿中拉了回来。她看见少年冲上来护着她，看见少年紧紧抱着她，看见少年眼中的紧张担心，她突然觉得心里好苦，有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不断从她眼角冒出顺着她的脸庞滑落。她就这么跪坐在地上，两手紧紧拽着少年的衣角，在中午酷烈的阳光下，一处断壁残垣中，嚎啕大哭。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哭的直打嗝，她哭的昏天黑地。她的委屈，她的恐惧，她的绝望全都随着眼泪慢慢流淌出她的身体。纪航帆见妹妹哭的这么凶狠，只觉得一直压在心头的巨石轰然落地。他带着一种欣喜，一种小心，耐心的等待她哭完。
叶青的哭泣以她的昏厥结束，饥饿，长时间的心理压抑得到释放，疲惫迷糊了她的神智，使她陷入昏睡。纪航帆抱起妹妹，原来圆滚滚的妹妹如今瘦的几乎没有肉了。少年皱起眉头，很心疼，很愧疚。他认为是自己没有能耐，不能给妹妹安稳的生活。
叶青在一次醒来时，正躺在小别墅里唯一完好的硬木板床上，她望着斑驳的天花板，那角落里一只蜘蛛捕捉到了它的一餐美食。叶青咂咂嘴，嘴巴里有一种涩味，那是吃过东西睡前没有漱口留下的感觉。她伸手摸了摸肚子，还是很饿，但是已经好了一些。
叶青舒服的不想动弹，就那么躺着，看那只蜘蛛用蛛丝缠绕它的美味，怔怔出神。她想，既然活着是一件无可更改的事实，那么就努力的活下去吧。从今日起，这一世，她就叫纪青青了。
爸妈弟弟，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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