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 20 章 ...
-
【26】
回到宫中的路上,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大碍,眼泪擦干净,还硬要挤出笑脸。一会儿要见到坠儿,她知道吴姨的死讯已经很难过,如果被她发现,原本可以活下来的我,最终还是要死去,她大概会哭的很伤心,对她的打击也会很大。
不过我到了凤栖宫的门口,便惊讶地发现坠儿竟然换回了宫女服,和一个男子坐在角落的小石椅上,两人都背对着我,看不见二人表情,但坠儿偶尔点头与他交谈,看起来心情已经稍恢复一些。
而那男子,竟似龙辰。
我皱了皱眉头,低下头小步回到凤栖宫里,快速地换回衣服,再施施然地走出凤栖宫,我慢慢走到坠儿与龙辰身后,只听到龙辰道:“边塞的星星可与京城不同,到了晚上,星星都是成片的,像一条长长的会发光的缎带,飘在天上。”
坠儿愣愣地说:“真的吗?皇宫里抬头看,都只能看到一点点。”
“嗯,边塞的草很高,天很低,仰躺着看天空,仿佛云都要掉下来一般。”龙辰点了点头。
坠儿脸上露出一些向往。
我轻轻地咳了一声。
坠儿一愣,回头看见是我,赶紧行了礼:“皇后娘娘!您,您午睡睡醒啦?”
龙辰也转身,僵硬地冲我抱了抱拳,一脸不爽地样子,道:“见过皇后娘娘。”
我点点头:“怎么龙将军这么好兴致,不操练士兵,跑来和我婢女谈天说地?”
龙辰皱眉道:“这是微臣私人的事情。”
“哦?龙将军真是得宠呀,后宫这样的地方,也是你随便入得的?”我好笑道,“不过好歹有点长进,至少没带着什么兵器进来了。”
龙辰道:“微臣向皇上申请过,可以来后宫,但不能进入任何宫殿。”
“哦,那就随你们开心吧。”我摇了摇头,“坠儿,走吧。”
龙辰道:“你!”
我本都已经转身了,听他的话,哭笑不得地回头:“我?我怎么了?坠儿是我的婢女,我让她走,她就要走。龙将军有什么异议吗?”
“妖女!”龙辰愤愤地说,又低声对坠儿道,“坠儿,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离开这个妖女的。”
坠儿嗔道:“好了!我说过,皇后娘娘是好人!你,你快走吧,下次再说。”
龙辰只好点头:“嗯。你保重。”
坠儿点点头:“你也是。”
哎,龙辰几乎每天就进宫,他们有必要这么难舍难分吗?
我又想起师兄,心中一声叹息。
龙辰终于离开,坠儿怯生生地走近我,道:“皇后娘娘……”
“进凤栖宫再说。”我抬脚便往凤栖宫中走去,坠儿赶紧跟着我。
关上门,我在椅子上坐下,淡淡道:“坠儿,你很好呀。我本担心你会因为吴姨之事痛苦难受,还颇为忧心,想不到,你竟然和龙将军聊的那么开心。还不顾我的吩咐,擅自换回宫女服,如果有人想来见我怎么办?”
坠儿委屈道:“皇后娘娘……是,是龙辰下午的时候,忽然过来,说要见我,在外面不肯走。我只好换回宫女服,去见他。他没有恶意,也没有心机的,不然就顺便要求见你了,那就拆穿了……我,我的确不好,光顾着和他聊天,一时间,竟然忘记了难过的事情……”
我叹了口气,道:“你能尽快忘记那些事情,尽快开心起来,当然很好。我巴不得如此。可,可你也要看看对方是谁啊。我当初就说过了,龙辰之于钟尘,就像你……不对,就像吴姨之于我!龙辰是钟尘手下的大将,而我们要对付钟尘。我虽然不希望你牵扯太多到复仇中,可你到底不该和龙辰走的这么近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坠儿苦恼地说,“可是皇后娘娘,我真的没办法,不见他,就心心念念的,一直想着他,见了他,我就很开心,烦恼都可以暂时抛之脑后,和他聊起天来,就忘掉时间,聊什么都很愿意,心里欢喜的紧。”
我这一刻,忽然无比地明白当初我坚持要救钟尘,又跟钟尘走的时候,师父和师兄的心情了。
真是女大不中留,恨铁不成钢……
我道:“你……哎。”
坠儿赶紧道:“龙辰虽然对皇上很忠心,但是我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如果他什么都知道,当初也不会来行刺您了。他这么鲁莽,行军打仗他是有一套,可人情世故,他就不懂了,很单纯的。所以皇上一定不会放心让他参与我们之间的事情的。”
“单纯?”我好笑地喝了口茶,咳了两声,道,“你也说他行军打仗有一套,那样怎么会单纯呢?打仗靠的是大智慧。龙辰虽然冲动鲁莽,但看他历年功绩便知道,大事上,他很能忍,只是平日里显得不拘小节而已。坠儿,龙辰是个大将军,他为什么会忽然喜欢上你--一个小小的婢女?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虽然你我都知道,我和你之间的关系,绝不是主子和下人那样,可龙辰知道吗?至少外人看起来,你就是个下人,那他为什么会喜欢你呢?坠儿,真正单纯的人,是你。”
坠儿看着我,眼里几乎要掉泪,她摇头道:“龙辰……龙辰不是那样的人。”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知道你也是我的人--其实这也不难看出来。就像我一直想除掉龙辰一样,少了你,我也少了一个帮手,可是钟尘的方法和我截然不同,他不来硬的,他让龙辰一点点打动你。”
我循循善诱,希望坠儿能明白过来。
坠儿咬着嘴唇道:“我……我知道了。下次……我会努力不见他。”
“其实……也没几天了。”我叹了口气,“坠儿,十天之后,就是真正决胜负的时候了,到底是钟尘赢还是我赢,就在那一天。那一天之后,无论是谁赢,你都可以和龙辰在一起。”
坠儿道:“……啊?”
“如果是钟尘赢了,你就乖乖地投降,跟着钟尘他们,如果那时候龙辰还要和你在一起,你只管答应了就是。如果我赢了,龙辰又没死,那就把他绑来给你当上门女婿。”我笑了笑,道。
坠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好了,来帮我处理一下伤口吧。”我有些头昏地道,一边撩起袖子。
白色的绷带已经全染上红色的血迹,坠儿吓了一跳,道:“皇后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没什么,换血而已。你去拿药箱子替我处理一下伤口,再重新绑个带子,血差不多要干了。”
“怎么,怎么流了这么多?为什么,这口子虽然大,可也该止血了啊!”坠儿一边按我的吩咐去拿药箱子,一边慌慌张张地问。
“刚换血,身子虚而已。”我敷衍道。
坠儿拿来药箱,替我解开原本的绷带,然后重新上了些止血药,担心地说:“换血?您怎么还能换血呀?您的身子……”
“是别人给我换血,你忘记了?”
坠儿愣了愣,反应过来,高兴地说:“原来是这样!那,那皇后娘娘您岂不是以后就没事了?!”
我点点头:“嗯。不过我这几天……大概到十天以后吧,身子都会特别虚弱,所以你要好好照顾我,别再去见那个龙辰了,知道吗?”
坠儿小鸡啄米般点头:“知道,知道。”
我笑了笑,等坠儿替我换好药,血已经止的差不多了,我人昏昏沉沉地,坠儿替我脱了外衣我便往床上躺去,没一会儿就沉沉入眠,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睡了很久,再醒来竟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坠儿伺候我更衣梳洗后,端了玩红枣莲子汤,说是让我多补血,我笑着服用了,这其实对我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到底是坠儿一片心意。
我想了想,道:“坠儿,你想不想去京城郊外住?”
坠儿疑惑地道:“啊?”
“京城的郊外,现在也很好看,花都渐渐在开了,夜晚抬头,也有很好看的星星。”我笑着说。
坠儿羞红了脸,道:“我……嗯,想。”
“那我们出去住怎么样?”我说,“我师父埋葬的那个山头附近有座寺庙,环境很好,就是每天都要吃素,要打坐念经。吴姨的衣冠冢,也在那里。”
坠儿道:“好!”
顿了顿,她又犹豫地说:“可是,皇后娘娘你的身体……”
“那里一切都很好,对我的身子更好。”我笑了笑,道。
坠儿拍掌道:“那就再好不过啦!不过……皇上会让您出去吗?”
“会吧。”我道,“下午我们就去找他。”
坠儿没在京城郊外住过,更没在寺庙中住过,显得十分兴奋,等到了下午,我便带着她去找钟尘,最近风调雨顺,钟尘的书房门口也空了许多,这次运气比较好,图海在外面,见了我,直接让我进了书房,坠儿则留在外边。
钟尘正在批阅奏折,见我来了,似是有些讶异,道:“阿昭?”
我忽视他的称呼,行了个礼,道:“参见皇上。”
“坐下吧。”他道,“有什么事么?”
“臣妾……想去京城郊外住住。”
钟尘微微皱眉:“为何?我看你面色并不好。”
“就是身子不适,才想去外面住住,一直在皇宫里,很闷。现在入春了,郊外景色一定很别致。我也不住久,住五天就行,明天出发。一定在皇上寿辰前回来。”我想了想,道,“去京城郊外,也是为了给皇上挑选礼物。”
钟尘一笑,看起来心情不错:“阿昭还记得我的寿辰?你要出去倒是可以,只是你身子虚弱,我要多派几个人跟着你,不会打扰你,只是保护你。之于礼物就不必了,你好好养身体就是。不要贪图看景色而着凉,御花园也很美,你爱看可以在御花园里看。”
钟尘的确心情不错。
我不知他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发生了什么,竟然如此好说话,当下点点头,道:“臣妾知道。”
钟尘点头,我便行礼告辞打算离开,钟尘却忽然道:“阿昭。”
“皇上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你明日出发么?”
“嗯。”
“那今夜,我去凤栖宫里过夜。”钟尘道。
我一愣,道:“是。我会让下人准备好。但是臣妾残躯只怕不能服侍皇上……”
钟尘打断我,道:“只是去过夜,阿昭不必多想。”
“这样便好。”我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一出去,图海便向我行礼,一边说了几句拍马屁的话,坠儿则紧张地看着我,似乎在询问我结果如何--此地人多,她大概是不敢如私下一般直接问我话。
我冲她点点头,坠儿立马笑了起来,然后赶紧揉脸装作没事。
我心中好笑,带着坠儿回凤栖宫,顺便嘱咐她带人来整理一下凤栖宫还有床铺。
“什么?!”坠儿瞪大了眼,“皇上今晚要来此过夜?这,这……”
“他说了只是过夜,不会做其他事,你别多想。”我道,“他今日心情不错,大概是突然有此想法。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和他吵的不可开交,这次我却低声下气,和颜悦色去找他,他大概是觉得我已经服软了。”
--就跟以往每一次一样。
可惜这次,真的不同。
坠儿点头:“那就好,您的身子,可禁不起折腾。”
坠儿边说着,自己却脸红了,转身跑去找其他婢女了。我爱安静,加之如今看起来不受宠,贴身婢女只有坠儿一人,其他人都是需要的时候再由坠儿找来,虽然偶尔麻烦,但长久的清净才喜人。
【27】
当夜钟尘果然来了,来的还挺早,与我一同吃了晚饭。
知道钟尘要来,连伙食都好了不少,平日里肉什么的是极少的,菜色也少,但我素来没胃口,什么都草草吃两口便吃不下,也就没说什么,这次钟尘来了,菜多了许多,分量和质量都好了不少。
结果钟尘看了菜色之后竟然连连皱眉,还问坠儿:“皇后娘娘平日就吃这些?”
坠儿愣了愣,看了我一眼,尴尬地说:“……回皇上,是的。”
钟尘道:“图海,去吩咐御膳房的,皇后身子弱,需要大补,菜虽然多,却没几个进补的,皇后从京郊回来后,记得每顿多做些药膳还有补汤。”
图海领命,赶紧也吩咐了下去。
看来钟尘这是不打算再继续营造我不受宠的样子了。
我能想象五日后回来,我这边将发生什么改变,钟尘一个小小的举动,都可以成为后宫中所有人的风向牌,跟红顶白,捧高踩低最熟练的后宫众人,一定会又像以前一样跑来我这边,而那些饭菜,想来又将要变得丰盛而油腻。
不过也无所谓了,是山珍海味,还是清粥小菜,都吃不上几日了。
掌灯时分我便乏了,径自让坠儿替我解衣,隔着屏风沐浴之后准备入眠,钟尘倒也很依我,唤人去备热水,沐浴更衣后,躺在了我身边。
我已经是半睡半醒,心里打定了主意无论钟尘说什么都合眼不管他,谁料钟尘握着我的手,道:“阿昭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一顿,又道:“阿昭,为何你指甲上毫无颜色,一片惨白?”
我猛然想起来,最近太忙,忘了让坠儿替我捣花取红汁来抹指甲了。指甲上的鲜红一点点脱落,如今……
我睁眼一看,果然脱落的差不多了。
鲜红褪去,只余惨淡的白色,钟尘这“惨白”二字,用的真是好。
我还来不及解释,钟尘便又摸到我手臂上的伤口,那伤口已不再流血,但摸起来依然可怕,钟尘一静,随即道:“这伤口,又是怎么回事?”
我道:“便是不小心受伤了,才会使得指甲这般颜色。皇上无须担心,休养一段时间,便会没事的。”
怕他不信,我又道:“刚换完血那段时间也是这样,后来就好了。”
钟尘不再追问,轻轻地“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可他的手却没放开,依然握着我的手,钟尘身子硬朗,现在手也是滚烫的,和我冰凉的手成了对比,那温度看似温暖,然而对我来说,却有些太烫了,实在消受不起。
但若我要甩开他的手,也不知道钟尘会是什么个反应……也罢,就由他握着吧,约莫,也是最后一晚,最后一次了。
我很快再次睡去,临睡前隐约听见钟尘轻轻地唤我的名字,低低地,婉转地,像是岩溪镇那条横穿而过,弯弯曲曲的小河。
第二日我醒来时,钟尘已经不在,我看了看天色,估计他是去早朝了,我松了口气,让坠儿替我梳洗了一番,梳洗完后坠儿手脚麻利地收拾了行李,一切就绪,我便带着她一同低调地出了宫。
坠儿道:“我们是直接去法华寺里吗?我还没去过寺庙呢……不过,我想去吴姨坟头看看。我……我都没能送吴姨最后一程。”
说到吴姨,坠儿眼中又泛出泪花,我道:“嗯,我们去法华寺安置之后,就去看看师父和吴姨。”
坠儿轻轻地点了点头。
到了法华寺中,坠儿先去放行李包裹,我则询问接待我们的大师:“请问……慧通住持呢?可是外出云游去了?”
以前我在法华寺中住宿之时,慧通住持给予我很多帮助,他是个年纪和师父相仿的长眉毛和尚,头发虽然是没有的,但我始终记得他长长的白色的眉毛,他看起来十分温和慈祥,又有种勘破一切的淡然。
我记得我刚住进来第一天,便去找慧通主持,我说:“慧通主持,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慧通住持平和地笑了笑:“请说。”
“为何,人要有爱恨情仇?又为何,爱与恨,非但不会对立,甚至难以分清?人,要怎么样,才能彻底地摆脱这些情绪呢?”我叹了口气,“求大师解惑。”
慧通住持笑着摇了摇头:“人生与世,爱憎便与之而来,正如哭与笑,也是人与生俱来的本领。哪怕连我,至今都无法彻底舍弃。”
我惊讶道:“您也不行?”
慧通住持笑着点头:“我看到花儿绽放,会心生欢喜,看见徒弟犯错,会心生惋惜,喜怒哀乐,爱恨憎怨,你只能尽量将一切看的很轻,很轻,只能尽力让心中,留有让人愉悦的心情。好比那花,开了之后,自当欢喜,然而即便花朵颓败,亦不必忧虑。可知万物有命数,万事有因果。”
我似懂非懂,道:“那,花开而喜,花落而悲,本是寻常之事。却为何有悲喜交加,有爱恨纠缠?若这些对立的心情混之一处,我又该怎么办?”
慧通住持道:“花开之后,是极美的,若有人伸手去摘,花儿自当枯萎。你因花盛开而欣喜,然而却因为你的怜惜,花兀自凋零,那么你的喜悦中,必当参杂了痛苦,遗憾,惋惜。爱恨并非对立,只是两种极端,若是走上了极端之路,自会因此爱恨交杂,难以分清。”
我点头,道:“那,如何才能分清呢?”
“这如何分的清?”慧通住持笑了笑,“你若执意要分清,便会更加难以看透你内心真实的想法,究竟是爱是恨,本无答案,若非要寻出一个胜负,那又怎会是最初的决定?”
“可,可我不能让自己这样。”我那时很犹豫,“我总要想出一个办法,让自己做出决定。不论是对是错,以后是不是会后悔。”
慧通住持道:“你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可见心中其实早有答案。如今既是在寺庙中修身养性,便暂且抛开这些纷扰吧。待回到红尘中,自是有方法找寻最后的道路。遵从内心的指引做出的判断,你不会做错,亦不会后悔。”
我那时虽然不是很懂,但却隐隐明白了一些,看着慧通住持的笑容,我说了声谢谢就转身要走,然而慧通主持却喊住我,似是有些迟疑地给了我一句赠言。
“你若实在不愿爱恨交加,唯有一个方法。爱与恨不是对立,然而爱恨与无谓,却是对立。”
“无谓?”
“一切皆无所谓。爱恨俱散,情仇皆湮。不知生离之苦,不畏死别之痛。”
爱恨俱散,情仇皆湮。不知生离之苦,不畏死别之痛。
我记住了这句话,然而却没能做到,我匆匆忙忙回宫,为的就是被吴王刺杀的钟尘,之后我替他换血,义无反顾,才想起慧通住持说的,遵从内心指引做出的判断,不会错,亦不会后悔。
我本来,是没有后悔的。
但如今回想,若是我能做到无谓该多好,那我如今,才会是真正的不会后悔。
那位大师愣了愣,道:“皇后娘娘,慧通住持他……已圆寂。”
我一愣,道:“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那,新的住持是谁呢?”
那大师轻道了声阿弥陀佛,道:“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住持在讲完早课后,溘然长逝。新的住持是慧通住持的师弟慧嗔住持。”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才缓缓道:“那,那慧通住持的遗体……”
“已按照住持的意思,焚为灰烬,撒于山林湖泊间,无拘无束,淡然自处。”那大师微微鞠了个躬。
我点头:“无拘无束,淡然自处……”
坠儿那边已经放完行李,她走过来,疑惑地道:“娘娘,您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什么。”
“谢谢大师。”我对那位大师鞠了个躬,他也回了我一个礼而后离开,我对坠儿道,“本想让你见一见这里原先的住持,可惜,他一个月前圆寂了。”
坠儿遗憾地说:“是吗?哎,就连得道高僧,也无法逃脱生死因果啊。”
我道:“却也未必。那位住持的尸首,竟没入土为安,而是焚为灰烬,散于天地间,真是恣然快活,教人羡慕。”
坠儿道:“听起来是很好,但……如果是我,我还是希望自己埋进土里,以后万一别人要拜祭我,好歹有个位置让人拜祭。”
我失笑:“你……也罢,我们去吴姨和师父的墓上看看吧。”
坠儿点头:“嗯。”
我与坠儿步行往山头走,钟尘派来保护我们的侍卫忠心地跟着我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待到师父和吴姨衣冠冢边上,坠儿从包裹里拿出祭拜之物,我与她并排跪着,分别冲师父和吴姨磕了三个头,再直起腰时,坠儿已经泣不成声。
“吴姨,我是坠儿,我来看您了。吴姨,我好难过啊,为什么您那么冲动,您为什么只想着报仇之事,却没想过我呢……我,我知道我这么说很任性,但是我真的好难过啊……呜,吴姨,您若是到了地府,千万别再想着复仇之事了,好不好?你如今和皇后娘娘的师父葬的这么近,您应该很开心吧?记得,要抓着他一起过桥,下辈子,你们一定要在一起,一起开心,一起快乐幸福……”
坠儿哭的声音都变了,却还叨叨絮絮地说着,我听着也不自觉流出泪来,我用手帕揩了揩眼角,轻轻拍了拍坠儿的肩,坠儿大哭一声,扑进我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