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寒》病酒

2、第 2 章

　　天禄那一瞬间收到的冲击可以理解。出国之后，听到中国话，耳朵就会自动伸出去。何况还是第一次听到普通话。快赶上凤鸣龙吟。

　　他来自普通话最标准的地方，只在电视的小品里面听到过方言。粤语，对他来说和津巴布韦语没有区别，都是外语。而且大概是因为电视剧的关系，听到人家当面说粤语，他的视线都会立刻离开对方眼睛向下移动，下意识寻找字幕。

　　好奇心驱使下，天禄坐上高脚椅，顺手拿起酒水单，打算多欣赏几声天籁，点了杯长岛冰茶。

　　结果听到一句温馨提示:“请问您有身份证件么？”

　　非寒这样问，完全是因为禁止卖酒给21岁以下人口的法令。那个提示明晃晃高悬在头上。

　　在解决了N起青少年酒后斗殴流血事件后，老板有旨，不提供服务给无身份证件者，违令者诛。

　　但是问题也有性别歧视。这样问女人，是恭维，问男人，就是攻击。

　　尤其是天禄这个年纪，顶不爱听这个。加上刚刚在不良导师那又咽了一口鸟气，天禄有充分的动机拍案而起。

　　可是美感是达尔文自然选择长期筛选的产物。天禄也不能免俗，他自动就地清火降压，只是悻悻地把学生卡推过去。

　　谁知道人家扫了一眼，马上礼貌地说：“对不起，我们不接受学生证。”

　　天禄不忿：“谁天天背着护照上街啊？”

　　本来想谈谈的，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然而就这样走了，委实不舍得。

　　吧台上方亮着无数的小小的灯。照得酒架上无数的酒，有色的更加绚丽，无色的愈发剔透。可是这个人站在那里，灯光和美酒就只是他的背景。

　　天禄连伪装出来的那点怒气也消失。

　　留，没理由，去，不甘心。天禄胶在高脚椅上，一脚点地，平素干净利落的人，此刻有点犹豫。

　　幸好有好心人解围。旁边坐的酒客盯着酒杯，淡淡提醒：“驾照你有吧？”一口标准的牛津腔。声音很像戴妃的弟弟斯宾塞伯爵。

　　天禄支吾了一下，“嗯，对不起，没有。”

　　旁边的人晃了晃杯子，看着晶莹的液体，不做声了。

　　天禄是少有的那种天生就该参加F1的选手。只进不退。

　　自从天禄第一次倒车，把车倒进地沟里，他就发现自己不太擅长这项技术。即使有电子技术辅助，他还是刮坏N辆车。

　　出于对别人生命负责，天禄从此就不再摸方向盘。

　　姥姥安慰他，孩子你天生就是做官的命啊，你啥时候看咱国家领导人自己开车的。

　　喧嚣熙攘中，非寒温和地送走天禄。然后收走插嘴那位的杯子：“暴殄天物。”顺手把杯里的酒一口喝干，给他换了杯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