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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败家儿引诱杨广 千金女险中毒招 ...
满长安的风月之地,艳绝京华的美人歌姬,有哪个逃得过长安第一浊世公子宇文成趾的双眼?青楼名花、妖娆舞娘,有哪个未曾窃窃私语过那貌若潘安的翩翩少年?自成趾听闻杨广与祛之一事,见杨广终日闷闷不乐,便想方设法为他排忧解难。为女人烦心,唯一之计便是以其他女人代替,使杨广逐渐转移视线,从而忘却祛之。不过杨广和宇文成趾都是有身份之人,若堂而皇之出入花街柳巷毕竟有失体面。尤其杨广处境特殊,若被人告发则会危机太子之位。因此成趾便想出一计,在佛寺后院建一座藏花迷楼,外观与一般阁楼无异,并以重金贿赂寺庙住持,除住持外其余僧人皆不知晓其中玄妙。而后院地势僻静,鲜有人烟,久而久之便成为杨广与成趾的风流圣地。
这日成趾邀杨广至迷楼重温旧梦,杨广推脱再三,但架不住成趾天花乱坠的引诱,还是同意与成趾一道前往迷楼。数日未至此地,杨广推门入内后,沁鼻的幽香竟让他感到陌生和反感。
成趾请杨广入上席,待他坐定后,成趾重重一击掌,随即一众衣着暴/露的歌姬鱼贯而入。笙簧迭奏,歌姬伴乐而舞,云袖舒卷,柳腰纤柔,如云雾淡荡,芳香氤氲。成趾看得津津有味,双目微阖,一派悠然自得。
而杨广依旧无半分表情,只觉皆是庸脂俗粉,与蕙质兰心的祛之相比,简直有云泥之别。见杨广似乎并无兴趣,成趾便故作神秘道:“殿下莫急,马上便会有惊喜出现,一定能博殿下欢心。”
杨广本不大相信,但成趾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还是引起了他的一丝兴趣。果然,片刻之后有一妙龄女子怀抱琵琶翩翩走来,体态姣美,步步生莲。
她在众歌姬的拥簇环绕下朝杨广与成趾端然一福,酷似祛之的身形令杨广心头一紧。他虚手轻抬,女子拜谢后转身走至早已为她置好的圆凳上坐定,停顿数秒后方才转轴拨弦。她眉目低垂,神态娴静,熟练地弹拨了一段弦律后,便启口轻唱:“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
杨广的心像是被道道白绫缠裹得更紧,那一瞬连呼吸都变得如此痛苦。而恰在此刻,女子转首凝望杨广,美目如星,巧笑嫣然。
见杨广神色突变,成趾颇为得意道:“殿下看她的眼睛和小嘴,是不是有几分神似姐姐?”
此时堂下女子正好一曲弹毕,见杨广神情专注,便欲再奏,却听杨广道:“其余人都退下,”他扬手指她:“你上前来。”
女子起身,微微颔首又是一拜,将琵琶小心搁置一旁,然后才缓步走向杨广。杨广仔细端详她,见她略施粉黛、宛若素莲,却有几分祛之风韵。杨广丝毫不顾成趾在侧,粗暴将面前女子扯入自己怀中。她有一瞬花容失色,却极快调整心态,含情脉脉、一靥媚笑望着杨广。
美人在怀,确有淡香袭来,杨广伸手捏着她的玲珑下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笛烟。”女子娇滴滴说道,声音甜美悦耳,成趾在旁听得心都酥软了。
“这样好的名字,却偏偏被你这女昌/妇践踏,真是暴殄天物。”杨广的眼神愈来愈凶狠,握住她下颚的力度也大了许多。感到锥心之痛,笛烟眼中盈着满满泪珠,而杨广非但未起怜香惜玉之心,反而唇角衔着一抹鄙夷笑意:“《玉树后/庭花》不是人人都能弹唱的,祛之的美岂是你能模仿的?东施效颦自取其辱,滚!”杨广粗鲁地将她推开,她踉跄跌落在地,只觉委屈至极,方才一直维系的、控制的眼泪也毫不犹豫地掉落下来。
成趾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一片好意竟会弄巧成拙,他伸手示意让笛烟赶紧离去。笛烟强忍剧痛起身,满面残泪、发髻凌乱,哪里还有适才半分风姿?
杨广一直沉默不语,待笛烟离开后,成趾便对杨广解释道:“殿下息怒,小臣也是想为殿下分忧啊。”
杨广蹙眉侧首,态度冷冷冰冰:“你要是真想为我分忧,就把祛之带到此处,”他压低嗓音,问道:“之前你说的那个什么圣品,可还在你这里?”
成趾立即会意,白皙的面庞浮起一抹与之极不相称的邪/淫:“就算不能厮守一生,风流一夜也是好的,权当留个纪念日后慢慢回味。”
杨广亦淡笑着,脑中一闪而过祛之玲珑的倩影。那样气若幽兰的女子,真不知玉/腿微曲,双目迷醉会是哪种销/魂的风景?娇/喘轻呼、柔柔呻/吟,是否也像她的歌喉那般动听?思及此,杨广心间已升起一团熊熊烈火。
自那日与杨广在滂沱大雨中纠缠过后,祛之便生了一场大病,经过几番折腾,本就纤瘦的她如今看上去更加单薄萧索。不仅如此,她还变得有些郁郁寡欢。以前欣赏湖光山色,仰望皎皎明月,甚至是成趾随意一句无聊戏言,都能博取她的淡淡一笑。而如今见她终日柳眉深锁,不苟言笑,即便是成都、成趾费尽心思也无法令她嘴角轻扬。再后来她便常常把自己关在房中抚琴弄箫,一练便是数个时辰,弄得整个相府上下弥漫着一层灰暗的色泽。
“姐。”祛之本在房中潜心弹琴,见成趾满脸笑意推门入室,便淡漠一问:“有事吗?”
成趾朝前走了几步至祛之身侧,说道:“你数十日未出门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我带你出去转转可好?”
祛之只觉索然无味,依旧面无表情说道:“长安城我都转遍了,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不去了。”
“我今天不带你去街上,带你去个我好不容易寻到的新地方,保管你心情立马愉悦。”
祛之将信将疑,成趾见她犹豫不决,便索性拉她起身,拽着她的衣袖像幼时那般撒娇:“姐姐你就随成趾去嘛,姐姐……”成趾本就长得清秀似美妇,故作娇嗔非但不令人腹中作呕,反而让人不忍驳斥他的请求。
“好,好,我去便是。不过倘若实在无趣,我便立刻回府,并且再不信你鬼话。”祛之勉强笑了笑,无奈瞥他一眼,他却故意扮作鬼怪模样大喝一声以吓祛之。这种把戏是他乐此不疲从小玩到大的,祛之重重一击成趾右臂,本就是娇弱无骨的人儿,能有多大气力?但成趾却故作痛状哇哇大叫,祛之更是拿他无可奈何,又嫌他吵闹,便道:“好了,你先出去等我,我让言姝替我梳洗下就来。”
见成趾脸上刻满万般不情愿,祛之微微一叹,摇头劝道:“你总不希望我容颜枯槁、未施脂粉随你出门,丢尽你宇文公子的脸面吧?”她拉开门讲成趾逐出,然后狠瞪了他一眼便立即紧掩房门。
半晌过后祛之推门而出,“成趾,走吧。”她开口唤他,声音依旧甜美如昔,再细看她,顾盼生姿、颜如玉露,难怪太子与她不过相见寥寥,却为她几近颠狂。就连自己,与她凝结了一道相同的血印,又品尝过各种风情美人的软玉温香,却也曾在许多时刻有那么几秒的冲动。
看着长期忧愁的她因自己而重拾了一缕信心,他突然有些踟躇将她推入杨广的龙潭虎穴之中。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姐弟,真的要如此害她吗?
“成趾,怎么还不走?”祛之见他发愣,便轻轻拍了拍他。他陡然回神,看着她满面愁云已褪色许多,欣慰之余带来的之时更多的不忍和惶恐。
“姐,我……”成趾吞吐说着,却还是倍觉不妥,止口不言。那一刻空气的流动仿佛停滞,只有他低沉细碎的声音掠过的残迹。他突然的踟躇让祛之不解,当她正欲启口询问,成趾却微笑说道:“没事,我只是担心你身体还没恢复不宜出去太久。”
“此时天色尚早,我们夜幕之前赶回便是,不然父亲和哥哥回来没看见我们,定会十分担忧。”祛之说服自己姑且相信成趾,他虽然时常口不择言戏弄自己,却从无半分出于心的怀意。毕竟是血浓于水的至亲,难道还要质疑他的动机吗?
成趾亲自驾车将祛之带到他与杨广的隐秘之地,祛之下车见是寺庙,还有些许惊讶。直至成趾引她走到迷楼,她环顾四周,见此处僻静清幽、郁郁葱葱,不知是由于长期人烟罕至弥漫了重重烟尘,还是由于从前厅佛殿飘来的层层檀香,竟觉此处光影迷蒙,惹人一阵晕眩。
成趾带她入室,见四周墙壁以沥粉金漆涂之,色调瑰丽柔靡,颗颗宝石相串的珠帘五光十色、光怪陆离,在祛之面前不断摇动,折射出数层不同色彩的幽光。是幻境吗?祛之带着几分惊奇又走近几步,见一印满各色奇花的屏风置于眼前,不知何故她突然却步,转目看着成趾,成趾仍带着那抹淡笑向祛之做相邀之态。祛之这才安心绕过屏风,抬眼四顾,其中景色竟更胜之前。除了满室华丽的装饰和更加绮丽的柔光,屋内还整齐摆放着各式丝竹管弦和奇珍异宝,辉煌射目。
“成趾,这是什么地方?真是美如仙境啊。”祛之道。
“之前我和一个朋友合伙做了点小生意赚了些钱,便买下了这块安静地方,以作招待亲朋好友之用。”
祛之点点头,一抹红光投洒在她的脸颊上,使她的表情趋向模糊的虚幻,分不清她是否深信不疑。不过成趾似乎也未留意,他径自直行走至桌案,说道:“姐姐渴了吧?尝尝我专门托人从别国带回的美酒。”成趾边说边斟酒,祛之双唇欲动还未出一字,成趾便双手持着一盏镶嵌玛瑙的金杯朝她走来。
祛之接过低首一看,见杯中美酒颇似血红,红中带紫,确实是她从未见过。
祛之满目疑虑迟迟未饮,且玉手还有些微微颤抖。成趾为使她全然信服,遂微笑说道:“姐姐是被这酒的色泽吓到了吧?莫怕,此酒虽似血,但味道醇香甘美,远胜我们平日欢宴所饮。”
祛之将信将疑,缓缓将酒杯递至鼻下以嗅之,确有淡淡甜香。但她仍不敢酣畅饮尽,只是勉强浅笑道:“此酒不会一喝即醉吧?要是爹回府见我烂醉如泥,定会狠狠惩罚我们。”
成趾笑意转淡:“你不是怕我毒害你吧?我虽平日与你嬉笑逗闹,何时正在害过你半分?你若是不放心,我陪你喝便是。只是这酒价值不菲,我还舍不得自己喝呢。”成趾说罢便一转身,祛之忙唤住他,这刻她才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一杯酒罢了,何必为此伤了姐弟情分呢?
“成趾,是我不对,为给你赔礼道歉,我一饮而尽,绝不含糊。”
成趾闻言回过身来,见祛之双手举杯至嘴边,仰首阖目似已铁心将其尽数吞入腹中。
“姐姐不可!”成趾突然大声叫道,全无一丝犹豫,甚至这惊魂一瞬他不知究竟是哪种情感左右了他的思绪。他疾步冲到祛之面前,夺下华美的酒杯猛掷于地。祛之满怀不解成趾之举,更不解他顷刻如狂的颠覆。
成趾暂未言语,他强迫自己抑制住内心深处的惊恐,然后望祛之双目,说道:“对不起,姐姐。”
祛之不明白成趾突如其来的致歉,其实自她来至此处便已在心中蕴藏了无数疑问。她以眼角余光轻扫成趾,虽只见其侧颜,但他鬓处细密的汗珠似能言明一切,那便是他定有埋藏于心灵最深处的秘密。
祛之暗暗酝酿接下该如何启口,却见一人从室内第二块屏风后走出。一袭淡雅青衣,双目亮若星辰,儒雅至此,除杨广之外还有何人?杨广的出现让姐弟二人俱是一惊,只是祛之大惊之余还萦有几丝怒气。杨广直视祛之怒容,虽感怅然,但强抑心间不露半点于色。他望着祛之,似笑非笑地问道:“是不是对我的出现感到十分好奇?”
“你和成趾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究竟有什么秘密?那酒又是怎么回事?”祛之在杨广与成趾之间频频侧首,成趾恐言多必失,索性默然不语。而杨广倒是毫无一丝忧色,镇定自若说道:“此地如成趾所言,而我便是那个他所谓的朋友。今日成趾纯粹一片好心邀你前来,想让你忘却烦恼忧愁。至于那酒,成趾是怕你果真烂醉,回府不好交代。”
杨广之言几乎天衣无缝,与成趾方才所说完全温和。他神色泰然,祛之无理由不信。静默片刻,见她似无疑惑,杨广便道:“那日雨势极大,我还有许多心里话未对你言明,本想登门探望你,又听成都说你染上风寒,一并数日不起。我怕打扰你故一直未去府邸,直至前几日知晓你大病初愈,才让成趾带你来此处。”
祛之不为所动,她侧看杨广俊朗如昔的脸庞,眉目之间依然寒意深重:“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言毕,她决然背身欲走,甚至连简单的辞别都如此吝啬。杨广亦跨出几步追上她,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我想知道我究竟怎样伤了你,竟让你如此厌恶我?”
祛之止步,她并未挣脱他,但却也未转首。一瞬沉思,她幽幽启口:“你还记得那日皇后宣我进宫吧?我与成都来到临芳殿时,殿外竟无一人看守,而宫门也只是虚掩着。我知道这不是巧合,是皇后故意让我听见你们的交谈,她想用最直接的办法让我死心。”
杨广一怔,紧握她玉腕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感到束缚解除,祛之缓缓转身,凝望着杨广冷冷发笑。她嘴角的弧度没有分明的张扬,笑意也是那样细柔近似无声,见杨广迟迟不语,神色恍惚,祛之又道:“还不明白吗?皇后厌我,我如何能常伴你左右?我只是一介平凡女子,渴望的不过是一份完整的爱。我不像皇后那样追求独一无二的爱情,成为所爱之心心中的唯一,因为我深知我爱上的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
言及此,祛之原本冷漠无双的容颜添上了一层特别的感情,类似忧愁,类似怅惘。她的双眸泛起一重烟雾般迷蒙的光,酸苦之意挤入心头。她垂目避开杨广逐渐转暖的眼神,幽凉轻叹一声,道:“只是,连我这样微不足道的心愿,皇后却也要嘲弄一番……我懂你的抉择,也懂你的抱负,所以我才会对你如此狠心。我不愿让你为难,不愿让你有任何把柄落入有心人之手,更不愿让我的家族为我一人所累,你可明白?”
虽然无法直视她的脆弱,但她略带哭腔的口吻,渐渐低幽的嗓音,让杨广心底生出刺痛。单纯如她,懂事如她,自己怎会想出下药□□这种龌龊至极的馊计?
“成趾,”杨广看着默立一侧许久未言的成趾,说道:“先去外面等候你姐姐,我还想与她讲几句话。”杨广听祛之道完真言,已然大彻大悟。祛之的细腻体贴、善解人意,确实让杨广极为感动。此时他只想与她单独相处片刻,一吐隐匿心间之言,或是聆听她抚琴时飘香满室的妙音也好。
但成趾哪能立即心领神会,杨广内心深处之柔情,他何以能看透一丝一缕?他只知杨广醉心祛之美色琴音,此时让自己回避明显是对祛之有所企图。成趾未挪半步,抬目望杨广竟哑口无言。杨广不明成趾之意,问道:“成趾,我的吩咐你没听到么?”
祛之也颇觉奇怪,而成趾却在沉默些许后突然直直跪地。他拼命压低头颅,但是并没能让杨广与祛之忽略他已煞白的脸和垂于鬓边几缕浸湿的头发。
“你这是何意?”杨广问道。
“太子殿下,“成趾停顿须臾,方才继续道:”臣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姐姐吧。姐姐自幼生活简单,根本不知情爱为何物。殿下若真强取豪夺,以姐姐的性情只怕会倍觉羞耻,一心求死。“
杨广脸部忽然一抽搐,扬手怒指成趾:“你休要胡言乱语。”话虽如此,但自己毕竟之前确实动过邪念,因而内心颇为担忧。他以眼角余光一瞥祛之,她神色平静淡然,只是在这娇红如霞光的笼罩之下,她的双眼显得尤为明亮,不知是否是适才动情言语时浮起的一层泪光。
“殿下本性,臣甚为了解,臣也知自己并非仁善之人。平日为殿下出谋划策、排忧解难是臣本分,臣也确实出过许多毒计害过数人。但她是臣同父同母的嫡亲姐姐,与臣是孪生姐弟,感情自然不必多言……”成趾心一横,曾经在他心中根深蒂固的杨广的威严,此时却陡然荡然无存。他仰首望杨广,薄唇边带有一抹苦楚,目中泛泪,但语气倒是出奇坚定:“请太子殿下不要伤害我姐姐,至于成趾,任凭殿下处置!”
“宇文成趾,你懂个屁!”成趾一番真挚言论不仅没有打动杨广,反而令他勃然大怒。杨广愤恨举拳欲打成趾,成趾倒也不躲闪求饶,只是紧阖双目,以平静姿态回应他、甚至是迎合他的满腔怒火。但杨广始终没有动他,而是愤然收手,狠狠一拂袖。他的目光再次掠过表情静如湖水的成趾,他白皙的面容浮起一次从未有过的淡定,这竟让杨广恍然觉得与他有种近在咫尺的陌生,仿佛亲密无间,却从未相识。
“你们两个到底演的哪出戏,与我开玩笑吗?”祛之淡漠地旁观二人诡异的举止,不可否认成趾之言确实令她有所触动,只是这般煽情场面来得太过突然,加上杨广的反应也让人琢磨不透。祛之看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更加揣测不出二人之间究竟是谁在说谎。
杨广不立即答她,只是低首一阵思量。忽而他又一浅笑看祛之,脸色呈现出一种久违的温和:“祛之,你只要明白我和成趾都是为你好就行,至于我和他之间的误会我自会与他解决。”
“我不明白,如此牵强附会,你要我如何心悦诚服?我不想知道太多,我只想知道所谓‘强取豪夺’是何意?”祛之以清冷目光直视杨广,屋内如此柔和的光亮投洒在她略显疲惫的玉颜上,竟未将她目中的泛红隐去半点。
毫不掩饰的质问以及她布满血丝的双眸,令杨广微微发颤。这时长跪于地的成趾忽然站起,似有些激动地对祛之说道:“姐,对不起,我不想再隐瞒你了。我见殿下钟情于你却求而不得,我便想出以迷,药令你顺从太子,方才我打翻的那杯酒便是。”
成趾全盘托出,杨广反倒并未瞠目,甚至刚刚有一瞬的恐慌也已消散。他只是轻咬下唇,望着华丽的地板,眸中有着无法探测的黯淡。
祛之静默良久,满屋鸦雀无声,静得连轻细呼吸的声音都全然未闻。杨广偷偷瞥了一眼她,见她突然移步走至成趾面前,抬手便是一记清亮耳光。成趾非但不怒不惊,反而施以淡笑,对祛之道:“成趾确实该打,姐姐若不解气,可以再多打我几个巴掌。”
祛之又甩来一个重重的耳光,但眼中却不自觉地落下了两行热泪。后来,原本宁静无声的流泪无法抑制地转为轻轻啜泣,她单薄的身躯伴随着烛影摇曳而晃动。杨广视之,怜意顿起,正欲上前好言安慰,却被祛之突然侧身冷漠一指吓得略退一步。原来纵然沉稳如他,也会惊怕她萦绕全身、挥之不去的寒凉。
被红烛柔光包围的她全无一丝暖意,她的心底衍生出无尽恨意,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对杨广说道:“你与成趾,一丘之貉!枉我宇文祛之钟情于你,眼巴巴地想嫁给你。你可知我自幼痴迷音律,最盼望能得一知心之人与我琴瑟和鸣。我也承认当初确实为你折服,但如今的你,只让我觉得恶心。空有精湛琴技,毫无赤诚之心,这样奏出的《玉树后/庭花》也不过只是首道尽风流的淫/词艳曲罢了。我听说当年你亲眼看见张丽华被杀,陈叔宝含恨自尽,可此时在我看来,你连陈叔宝也不如。”
祛之一口气讲完这番话,声音也由起初的清脆逐渐变得嘶哑。说罢她几乎不带犹豫转身离开,再未有回顾。
她走后,杨广忽然似癫狂一般狂追数步,却又猛地止步,双眼空洞地望着已无一丝她的踪迹甚至连淡淡余香都被抽离的前方,心蓦地一痛,如刀割,如踩踏,如撕裂。细心维持的尊严,故意堆砌的凉薄,抵死坚守的冷静,灰飞烟灭只在顷刻。终于他潸然泪下,数道彩光杂乱地交织,却也难以遮蔽他深嵌于眉宇间的苍凉。
成趾也迈步而出,在杨广身侧驻足。望其侧颜泪流不止,成趾也觉酸涩,只因他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在心底暗暗设想过此间饱含绝望之色、惆怅尽显的杨广。他的胸口剧烈一抽,自己之前是否错误理解了祛之之于杨广的意义?是否无论何人都会有一个深藏于心的痴爱?那种浸入骨髓魂魄的深刻;那种久久难以平息、席卷惊涛的悸动;那种情不自禁、不由自主揭下所有防备和伪装之后的坦然。
思及此,成趾只余几分愧疚,他想再拜杨广以谢罪,却在回神之际发觉杨广已踪影全无。只遗几缕瑰丽交错的冷光照亮满屋,如梦似幻。
上一章忘记排版了不好意思!!!!!!自我检讨!!以后会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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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败家儿引诱杨广 千金女险中毒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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