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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独孤后棒打鸳鸯 柔弱女受尽苦刑 ...

  •   自前些时与杨广的感情有极大发展后,祛之近来心情一片大好。整日除了抚琴弄乐外,间或还与成趾一道外出赏雪嬉戏,就连长期为朝廷之事忙得焦头烂额的宇文化及,最近也时常和气待人,上次与祛之心生间隙一事似也抛却到九霄云外。不过父女之间本就没有深仇可言,看着祛之粉光若腻的双颊和一靥巧笑,他哪里还顾得上发火动怒。

      这日天朗气清,虽有一连数日飘落的鹅毛大雪将这世界覆上了一层厚重的白色,但丝毫未遮蔽明媚的金光投洒在祛之日渐丰腴的娇躯上。天寒地冻、大地苍茫,她裹着宇文成都送她的那件纯白灵狐做成的披肩,那是他十六岁时随文帝狩猎所得。里层穿得是一件宝蓝与白相见的曳地长裙,清香淡雅,足以御寒却不显臃肿。

      她本来是与成趾一起去寺庙拜佛,祈求佛祖庇佑全家平安康健、吉瑞祥和。但却忽闻独孤后召见,她百思不解,莫非又是杨广对她说了些什么,致使她改变初衷?但是,到底人心难测,独孤后又为母仪天下之荣尊,纵使祛之对她畏惧万分,却也不得不调整心态与前来通传的宫人芳荠一道入宫。

      每次进皇宫,穿戴妆容极是重要。成趾认为白狐披肩虽美观保暖,却稍显华奢,定会惹独孤后不满,应该舍弃并以素色外衫取而代之。祛之觉得言之有理,遂将披肩褪去,并伸手拔掉云髻那支价值不菲的金钗和用以点缀好似繁星的几颗珍珠,又顺手从桌上拿起一根做工一般的银簪子插上。

      她同成趾告辞,成趾见她素颜亦倾城,只觉天公对她实在偏爱。但历朝美貌女子多是薄命苦情人,他委婉叮嘱了寥寥几句后便再无言,在祛之转身后又短叹一声。

      祛之跟着芳荠来至临芳殿,这个让祛之心生恐惧的地方。芳荠让祛之先在此静候,等自己进去通报独孤后。祛之以为独孤后又要给她一记下马威,这一候也不知候到何时是尽头。但大大出乎祛之意料,独孤后竟传她立即进殿。她怔了怔,愈发不解其意,带着惊慌与疑惑,谨慎走入殿内。

      只见独孤后高高端坐于正前方凤榻之上。凤榻前有三层玉阶,杨广立于堂下右侧,他身旁还有一男子,容貌与他有几分相似,却显得稚气些许,祛之想他应是汉王杨谅吧。

      祛之恭谨下拜,说道:“祛之拜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汉王。”她的声音稍微有些颤抖,
      将本来清凉的音色掠去了几分悦耳。

      满屋寂静无声,静待半晌也未听见皇后恩赐平身。祛之头颅压得极低,几乎与冰凉的地面贴合。独孤后不言,杨广、杨谅哪敢发话,视线里只有祛之乌髻上那支不起眼的银簪,以及独孤后冷若冰霜的容颜。

      “宇文祛之,把头抬起来。”独孤后终于启口,却仍未令祛之起身。她对自己的厌恨祛之心知肚明,既然已前来,便也只得隐忍。坚硬如冰的地面与娇弱双膝的摩擦使她生生作痛,但她依旧抬着头,微笑地看着独孤后,道:“谢皇后娘娘。”

      仰首那一刻的惊艳,莫说从未见过她的独孤后与杨谅,就连与她早已相知相许、耳鬓厮磨过的杨广,亦被她素白却难掩娇美的玉颜深深吸引。独孤后见她并不是如自己所想那般妖冶妩媚,不过这世间面相清丽骨子里却风骚的女人比比皆是,她也断然不会凭这副干净相貌就对祛之另眼相看。尤其是她还让自己的两个儿子为之痴狂,可见必有非比寻常之手段。

      独孤后起身,由芳荠搀扶着,缓步走下玉阶朝祛之走去。她停在祛之面前,垂首望她,忽以二指抬起她小巧的下颚,迫使她与自己目光相对。

      祛之看着她,双眸盈盈如秋水,如此美目似能轻柔地流泻出一首婉约的抒情小诗。芳荠也偷偷瞥她一眼,又看见独孤后暗黄的脸突然蒙上了一层火光,她下意识攥紧衣角,预感到即将有不妙之事发生。

      果然,独孤后反复看祛之数眼后,带着嘲讽之色冷哼一声,毫不踟躇,众目睽睽之下重重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祛之朝右后方倒去,幸以双手撑住地面才避免整个身躯跌落在地。她既有些许惊讶又有几重怨气,她万分不解为何贵至皇后,却如此是非不分、随意处罚他人。其实除她以外,在场的杨广、杨谅何尝不惊,杨广惊讶之余溢满心间更多的是对她的垂怜和心疼,而杨谅虽对她无半丝感情,却也为独孤后的凌厉而震撼。以前他确实听闻母后将父皇私幸的美人尉迟氏杖毙一事,起初他难以置信,而如今他全然信服,对于年轻美貌女子的忌恨,已令独孤后俨然变成了一个冷血残暴的恶魔。

      祛之嘴角被她打得破了皮,渗出丝丝鲜血,蜿蜒而下一直至她浅露半截的粉颈。杨广看出了她强忍的疼痛,依然故作无事之态垂头跪直,也不敢以袖口拭去血渍。

      独孤后直视她的坚忍,不仅不为所动,反而认为是她以柔顺姿态明目张胆地挑衅自己,绵里藏针只令敏感的独孤后厌恶。她将目光下移,盯着她垂于身前白玉般的柔荑,忽而一冷笑,问道:“听说你精通琴棋书画,是吗?”

      “回皇后,只略懂一些,远远算不得精通,难登大雅之堂。”

      “真是不得了,温顺谦和也罢了,偏偏这樱桃小嘴又甜又软,英儿和谅儿怎么受得了啊?”独孤后眼神转向杨广与杨谅,杨谅直直撞上她的寒光,连忙低头不语,而杨广似忧心忡忡,却欲言又止。

      “本宫听说你是以一首《玉树后/庭花》打动了太子?”独孤后又再次看向祛之,祛之细声“嗯”了一声,却不想独孤后勃然一怒,声音也变得高亢刺耳:“妖女,你自比妖妃张丽华,难道还要将英儿比作那昏庸陈叔宝吗?《玉树□□/花》是亡国之音,你要用你这双纤纤玉手弹尽大隋的盛世繁华,用你这一点朱唇唱亡我大隋的锦绣江山吗?”

      她字字珠玑、掷地有声,每一个字的侮辱都像是一柄利剑,在她尽力愈合的心口划伤一寸更深的伤痕。她脑中自动浮现数句辩驳之语,但却又暗暗告诫自己决不可用宇文家一门荣耀平安来换得她逞一时口舌之快。

      “皇后娘娘,此事并非如此,而是……”祛之话还未完,便又被独孤后突如其来的一掌打的哑口无言。委屈、不甘、愤怒、怨恨萦满了她全身每寸肌肤,她的脸颊由最初的苍白变为此刻的灼热火红,像是被火钳烙过一般。

      这一次杨广实在难以忍耐,他无法对独孤后的轻贱和污蔑恍若未闻,更无法对祛之所受的侮辱视而不见。他迈出数步至独孤后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几分哀求,道:“儿臣恳请母后大人大量,宽恕祛之吧。儿臣只是欣赏祛之弹琴时的专注和恬静,醉心于那琴音的悠扬婉转,绝不是如陈叔宝、张丽华那般以靡靡之音、淫词艳曲来抒发寻欢作乐的荒唐啊!”

      “没出息的东西!”独孤后怒瞪杨广,怒火攻心之下扬手朝他打去,但不断抖动的手却停在了空中,冷看他数秒后终于作罢。而一旁本抱着看戏心态隔岸观火的杨谅,却也没有流露出津津有味的意思。相反,他许是头回见母亲如此残刻,脸上浮起了极不自然的表情,分不清是窃喜、是担忧,还是……恐惧。

      独孤后许久不言,她垂首看了几眼跪着的杨广,又侧目望向站在一旁、不曾道过片语的杨谅。杨谅忽然与她目光相逢一处,竟不自觉地颤了颤,旋即又低首微微一屈身,以恭谨之态面对独孤后。

      独孤后轻哼一生,细弱如蚊,不知处于何意。她最后眸中的厉色定格在祛之惨怛的面容上。静静观察片刻,她冷漠说道:“好一个狐媚下作的妖女,竟让本宫最孝顺的儿子为你而忤逆我,你还敢说你不曾迷惑太子?终日以丝竹朱弦乱我儿心,为今之计本宫只好废你这双纤纤素手,看你日后还拿什么勾/引太子,来人!”独孤后高喝一声,便有两名宫监推门而入。他们二人带着无比谦卑的模样向独孤后俯身叩首,得她金口恩赐平身后,便含胸起身,训练有素般地走到祛之两侧站好。

      祛之完全不明其意,但杨广却深谙宫闱之事。在隋宫,皇后身为后宫之主,掌有生杀专权,根本无须请示便可任意处死或惩罚宫婢。皇宫内苑有百种刑罚,每一种都能让受罚之人生不如死。杨广见这架势,独孤后八成欲向祛之施刑。虽然她乃公卿之女,自然并非寻常奴婢,但在独孤后眼里,世间女子皆是草芥,任其剪除踩踏。

      “给宇文祛之上夹刑。”独孤后指着其中一名宫监说道。而另一名稍显壮实的宫监早已备好夹棍,还未等祛之有任何反应便已将她狠狠朝地面按去。她吃痛一声,旁边那名宫监立即上前相助,他按着祛之单薄的肩膀,仿佛感到她嶙峋的骨头扎进了自己的身躯。

      两人粗暴捉起她一双玉手,将这好不繁琐却甚是骇人的刑具套在她了她的指间。

      杨广慌张地大睁双眼,随即重重叩首,苦苦哀求独孤后:“母后,儿臣求您大慈大悲放过宇文小姐吧!她柔柔弱弱哪里经得起这般折磨?若母后一定要惩罚一人才能息怒,儿臣任您打骂!”

      看着独孤后冷漠双目里蹦出的火光,祛之看着杨广无奈地摇了摇头,似在示意他不要再忤逆独孤后。但杨广却根本毫不理会,而是跪行数步至独孤后面前,继续说道:“儿臣不明白,儿臣已经同意不娶宇文小姐,为何母后还要针对她?”

      “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小伎俩?你嘴上说不娶宇文祛之,却时常与她私下见面、暗通曲款,简直有辱皇家尊严。而宇文祛之更是狐媚,还未出阁便如此行为不检,宇文化及家教不严,本宫便替他教训这妖女!”她愤怒说罢又将目光投向杨谅:“谅儿,这样的女人你也要吗?”

      祛之、杨广一听此言,皆大吃一惊。而杨谅万万不曾想到独孤后竟会当着杨广和宇文祛之的面质问自己,说实话,当他听到独孤后这样一说,心中对宇文祛之的好感也减去大半。但是为了扳倒杨广,为了自己的锦绣前程,他垂首说道:“宇文小姐和二哥的过往儿臣已不愿深究,儿臣所要的,是宇文小姐的未来。”

      “杨谅,你说什么?!”杨广怒而起身,快步走至杨谅面前,说道:“我和祛之的事,你为何要来插一脚?”

      “二哥,”杨谅故作谦逊,浅笑道:“二哥与宇文小姐情深意重自是难能可贵,但二哥似乎忘却家中已有正妻,且祛之年纪便是做你女儿也不为过。而我不同,我丧妻多年,母后一直对我的婚事甚为挂念,我亦不愿再让母后担忧。宇文小姐母后已应允将其赐予我为妻。”

      杨广眼中的怒火转为愤恨,他扯住杨谅的衣领,带着威胁口吻问他:“你敢娶她吗?”

      “母后做主,我有何不敢?”杨谅反问道。

      杨广欲挥拳击打他,却被独孤后高亢一声喝止住:“阿摩,你这样像什么话?简直不配做太子!独孤后说罢又转头看着两名宫监道:“用刑!”

      杨广松开杨谅,听独孤后下达命令,心中又是惊慌又是心疼。他小声对杨谅道:“母后要对祛之用刑,但她已听不进我的话。如果你也喜欢祛之,为何不劝母后罢手?”

      “谁说我喜欢她了?”杨谅脸上呈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冷淡:“与你花前月下、柳影花阴的女子,我娶回去只当是个发泄的工具。更何况她这般迷人,床笫之间一定别有风韵。”

      杨广愈听愈气,正欲还击杨谅的侮辱,却听见祛之一声惨痛无比的惊叫。只见那两名宫监各持刑具一端,用力往相反的方向拉去。这刑具用五根短棍做成,由一根细绳穿引其中,细绳越向外拉扯,棍子便收得越紧。这种刑具夹在受刑人十指间,真是令人万般剧痛,几欲求死。

      从未有过的剧痛凿穿了祛之强忍的身体,钻进了她的心田和骨髓。她本想咬唇抵御或是转移痛感,却徒劳无功。她也想将痛苦的呻吟锁于深喉,却无法抑制那阵阵凄然的悲呼,时高时低起伏如丘陵,响彻宫殿。

      她的眼皮渐渐沉重,目中没有苦楚的泪水,只有一层迷离的尘烟依附在眸间。她没有言过一声求饶,只有随着刑具每一次收缩而引起的本能的惊呼。她的顽强、隐忍深深撼动了独孤后,但也令她倍觉挫败,只一遍遍、一声声唆使施刑者加大力度。

      祛之原本白如凝脂的双手,此时已是血迹斑斑。终于,杨广实在按捺不住满心的怜惜,快步上前将两名宫监踢飞几米之远。

      感到痛感略有缓和,祛之长长舒了一口气。她侧首看着毫无惧色的杨广,艰难启口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不痛……真的……”

      “你为什么这么坚强,这么固执?这样下去你会痛死的知不知道?如果你这双手废了,谁弹琴给我听?谁在我写字时为我研磨?谁来温暖我总是冰冷的手?”杨广不顾一切抱住伤痕累累的她,看着她萧索的容颜,嘴边的血渍,还有足以震撼他双目的血肉模糊的手。她淋漓的鲜血和疼痛尽数涌入杨广心里,他带着万分不忍,将她又搂紧了几分。

      她枯槁的容颜挤压成一个极其痛苦的表情,她看着杨广如此贴近的俊容,樱唇微启似有话言。但是纵然二人距离如此之近,他也只能勉强听见她细柔到几近无声的呻吟,和远比人将死之时还要低弱几倍的心跳。

      独孤后一直蹙眉,冷淡审视着在她眼里看来荒诞可笑和矫饰深情的爱。而杨谅却有些许触动,他从来不知那个虚伪狡猾的杨广竟有如此温情脉脉的一面。不过,杨谅一闪而过的那丝恻隐瞬间消亡,想着杨勇悲戚的模样,想着绵延万里的江山,他对杨广依然只有挥之不去的恨。

      “祛之……”不知何时杨广已悄然落下几滴泪珠,他悲唤着她,以为能唤醒她身上鲜活的气息。他目中渗出的泪比这寒冬的雨还要冰凉,滴落在祛之苍白的脸颊,竟也让她全无感觉。她奄奄一息倒在她怀中,终不抵黑暗侵袭,静静地,却又极不舍地阖上了微肿的双目。

      “千金小姐就是禁不起折腾,阿摩,送她回相府吧。”独孤后在芳荠的搀扶下转身离去了,而杨谅则跨步走到杨广身侧蹲下,伸手轻轻触了触祛之依旧恬美的面容。

      “真是细皮嫩肉、吹弹可破,即使没了这双手也是人间尤物。”杨谅笑道。

      “为何母后明明同意你娶祛之,却还要这样对她?”杨广不解。

      “因为她深知我与你不同,是不会为了一个妖媚女子沉沦到这般地步。母后当着你我二人之面对宇文小姐用刑,一来确实厌恶她,二来母后是想借此试验你我二人究竟谁用情较深。在这方面你确实胜我许多,因为你是多情才子嘛,而我戎马倥偬多年,比你狠、比你绝。但是在母后那里,你却输惨了。”杨谅言罢起身,一阵哈哈大笑后转身走了。

      杨广心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恨和怒,但是更多的则是凄凉。他垂首看着怀中的祛之,阖目不忍直视。
      也许只有像这样自欺欺人地遮去审视现实的目光,才能在混沌黑夜中追忆那幽雅如香兰的绝代佳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独孤后棒打鸳鸯 柔弱女受尽苦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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