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所云》Achilles

6、Chapter 6

　　虽然说这么做稍微有些对不住狱寺君，但泽田纲吉还是趁着狱寺隼人昏迷的时候给他灌下了抑制火炎输出的药剂，然后把他……扔在了彭格列总部的地下暗室里。彭格列的地下暗室尽管暗了点，阴凉了点，总体来说还是很干净的，而且非常之安全，不管是谁进来都插翅难飞因为这是名副其实的铜墙铁壁。
　　随后巴吉尔向他报告了今天的伤亡人数，死者虽然不多但也令泽田感到万分歉疚，他吩咐巴吉尔一定要厚待他们的家属；然后亲眼看着伤者都得到良好的治疗他才松了口气。
　　安排好一切，泽田纲吉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他还没想好要拿狱寺君怎么办。虽然昨天已经稍微有了觉悟，但毕竟还是很难办，因为在狱寺的心里，他只是个敌人、仇人而已，这样的他要怎么让狱寺君再一次回到彭格列呢？况且他所认识的狱寺君并不是会轻易改变效忠对象的人，即便那个人已经死了也不会。
　　“狱寺君……”他喃喃自语，陷入了死局之中。

　　也许是太过疲累的原因，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居然又进入了骸的幻境。
　　骸坐在树下，脊背有些惫懒地靠着树干，穿着白色衬衫整个人看起来很干净，他仿佛与周围的一切微妙融合，而泽田纲吉的存在倒反而有些突兀了。
　　泽田抿了抿唇，远远地打了个招呼：“烨根君，你好。”
　　“哦呀哦呀，你看起来很疲惫呢，本田——纲。”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意拖长声调叫他的名字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
　　泽田纲吉犹豫片刻，慢慢地朝着对方走过去，最后在离骸一丈远处坐下：“嗯，是有些事情。”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和沙哑，眉头也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微微地蹙起来了，连那头棕褐色的柔顺发丝都似乎有些黯淡，难怪六道骸一看见他就觉得他疲惫了。他看着六道骸，不知对方是否像一开始那样，踏上了摧毁黑手党之路。但不管怎么样，值得庆幸的是早在两年前他就和复仇者做了交易将骸放了出来，不然突然失去了记忆又呆在冷冰冰的水里很不好受的吧。
　　“真让人担忧呢，有想要倾诉的欲望吗？”六道骸不动声色地套取着他想要知道的信息。

　　这样子……刻意伪装温和的六道骸让泽田有些哭笑不得，让他想起十多年前黑曜战的时候，骸从树林里走出来惊慌失措地问他是不是来救他的。当时自己的超直感叫嚣着离这个人远一点，现在他却完全不这么想。因为现在的骸已经成为他的同伴，纵然骸本身可能不会承认。
　　“啊。因为做了错误的决定，想要弥补，但是发现完全没有办法，觉得有些苦闷。”他这样告诉骸。
　　“真是善良啊。既然无法弥补，那就不去弥补，只要你认为自己是对的，错的就是其他人。不是吗？”
　　嗯……好一个辩证的是非观啊，泽田纲吉脑子一瞬间有些转不过弯来，但一想到说话的人是谁也就觉得理所当然了。说起来，他身边的人三观都有点不太正，作为一个正常人他压力很大啊！诶，但仔细一想，黑手党首领这样的身份也早就超出正常人的范畴了吧。这么一想，他倒是弯了弯眼笑了，一扫刚刚的抑郁之气。
　　“虽然不能赞同烨根君的话，但心情变好了很多呢。那么烨根君呢，觉得开心吗？”

　　六道骸眯了眯眼，隐隐约约地觉得对“烨根君”这个称呼有些适应不良，从名字听眼前这个人应该是日本人，啧，他果然不那么喜欢日本人啊，虚伪的客套，战战兢兢的礼貌，把一切都隐藏在恭敬的表象下。
　　“kufufu，开心？”六道骸优雅托腮，“嗯，我很开心呢。我所追求的目标即将达成，我所憎恶之人即将不存人世，这个世界……这丑陋的人间……”与他越发轻柔的声音相对，那双眼睛里一片诡熠的光。
　　“可是听起来很危险的样子，总觉得我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呢。我现在需要为这个世界的安危担忧吗？”
　　“或者你该先为自己的安危担忧？”六道骸不怀好意地瞥他一眼，不紧不慢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这下子泽田忍不住笑出声来。虽然他知道对方说的可能是真的，但一看到这样拿腔拿调的骸他还是有些忍俊不禁。六道骸这个男人，天生该去演戏剧里的贵族。
　　六道骸竟然有些晃神，一种熟悉感如同冰凉游走的蛇紧紧缠着了他，不过兴许是他从来没看到有人在他面前这样笑。他看了看天：“尊敬的客人，我想你到了回去的时候了，不然对你的身体来说有些不妙。”随即便将泽田纲吉送出了幻境。虽然能进入幻境代表对方一定是在睡眠状态，但呆久了还是会感到疲惫的，丝毫起不到休息作用。
　　“不久的将来，我们还会相见的。”六道骸突然觉得偶尔——只是偶尔这样子还算是不错的体验。

　　巴吉尔进来为趴在办公桌上睡着的首领轻轻地披了条毛毯，却不经意看到睡梦中的泽田舒展了眉头，满脸安详。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傻傻地笑了。

　　****

　　银发的男人虽然并没有被束缚，正常的活动也可以做到，但他没有力量，他现在只是个会扔扔炸弹普通人，而炸弹毫无作用，不过能在门后背留下几道黑色痕迹罢了。在试过所有方法后，他低低地吼了一声，不甘而愤怒地一拳一拳重重地砸在铁壁上。
　　——泽田纲吉透过铁窗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巴吉尔压低声音告诉他狱寺隼人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似乎在无力的情况下，男人选择了一条消极的道路来抵抗。
　　泽田纲吉唇角用力一抿，竟然升起一股火气，他移开视线对巴吉尔道：“让人送些吃的过来。”

　　巴吉尔很久没看见这样的泽田纲吉，他注视着对方略带一丝金红的眸子，有一丝恍惚。自从那天过后，泽田纲吉看起来总是很忙，他一头扎进彭格列的大小事务中不给自己一丝空闲下来的时间，也鲜少提及任何和守护者以及门外顾问大人们的事情，在他脸上能够称之为生动的情绪越来越少。而现在的泽田纲吉，这么多天来，这个人真正活过来了。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他希望看到这样的泽田殿下。一边这么想着，巴吉尔体贴地先退了下去。

　　泽田纲吉打开暗室的门，声音惊动了狱寺，他身体紧绷起来，带着警惕的神色看着走进来的褐发青年，炸弹已悄然滑落至指尖。
　　“我劝你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你应该知道，这样是没用的。”泽田纲吉淡淡地看着狱寺，身子却很放松，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
　　狱寺隼人不打算搭理他，只是专注地找着出手的机会，然而他发现对方竟然是没有破绽可循的。他皱了皱眉，眸子里闪过一丝焦躁，他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被囚禁在敌人手中简直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他不动声色地暂时收回炸弹，直视着泽田纲吉：“恢复我的火炎，我们决一死战吧，你把我关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泽田纲吉仿佛轻叹了一声：“我们刚刚战斗过不久不是吗？结果是你输了。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一个人来这里，我会做更多准备，让成功的把握更加大一些。”
　　这家伙……狱寺隼人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不明白为什么泽田纲吉会跟他说这样的话。
　　“对于普维亚尼第三代首领的事我很抱歉，但这并不意味我做错了。你知道的吧，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绝对对错的，我只能做我认为是正确的事情，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因此你要报仇这件事也是正确的，我不会试图劝说你放弃。而事实是，现在的你做不到。但是为了发泄做不到的痛苦，你就拒绝进食吗？饿死在这里的话，对你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吗？你能够做到的事仅仅是这样吗？”泽田纲吉的面容十分平静，但狱寺发现他竟然无法再直视这个人。
　　泽田纲吉问他：“狱寺隼人，你又忘记生命的意义了吗？”
　　他叫他的名字……说又……生命的意义……？狱寺隼人察觉到自己的气息、心绪一瞬间全都紊乱了，他的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席卷了他，他最终黯然地握了握拳，可恶啊，自己是那么的没用，这种事情居然要让这个人来提醒才知道吗？他其实潜意识里是知道的吧，知道自己孤身一人来到彭格列的下场。但他只想要宣泄自己的愤怒与痛苦，甚至觉得哪怕因为报仇这件事死了也是不错的选择。他根本不配做三代目的手下！
　　“活下去，然后变强……我会帮你变强。然后好好地报复吧，当然我也会努力不让你成功的。”泽田纲吉露出一个微笑，退了出去。

　　——彭格列的第十代，年纪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青年。拥有教父称谓的青年并不像传言的那样懦弱无能，也并非他想象的面孔憎恶。这个男人很强，所以为了打败他，他狱寺隼人会成为更强的男人。只是那个微笑，看起来却带着一丝违和，竟然像是在落寞。
　　狱寺隼人看着新送进来的饭菜，眉眼间的迷茫却逐渐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