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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寂默如雪 ...

  •   天域南宫。

      夜凉如水,蒲柳如烟。

      黑暗中,一双透着点点繁星般璀璨光芒的氤氲眸子,此刻正直直地盯着床顶上方那片狭小的区域。长而微翘的浓密睫毛随着眨眼动作忽上忽下的扇动着。光滑细腻的皮肤映着窗外的月光泛起珍珠般美丽的光泽。

      很明显的看出,躺在床上的人正思绪暗涌,了无睡意。

      本应逝去的生命,却在灵魂消散的刹那,奇迹般地被回转到了九年前——乐梵帝二一六零年。等待我的不是刻骨铭心的生离死别,更不是魂魄焕然新生,却是要泰然处之的去面对这时间空间上所带来的改变,并学会盲从;对这自己身份上的直落千丈,学会逆来顺受……

      归无所归,去无所去。我,无何以依,无何以靠。

      我百无聊赖的望着床顶。

      已经四天了,我这曾经权倾一方的北宫二宫主如今却以待选男侍的身份,躺在南宫阴冷的深宫内殿。

      茕茕孤月,只身寂默如雪。

      墨瞳剑的威力着实如传说中的那样,令人胆颤心寒。以我自拥千年法力,若非是它,凡兵俗器断然是伤不到我一丝分毫;也亦因是它,才能度我来到这过去的时空,换以陌生的环境,身陷这尴尬的处境。

      这副身躯,稚嫩如初夏的幼莲,如今却镶嵌了个活过千年的灵魂。外表美则美矣,惟叹谁晓这内里却有如过尽千帆般的沧桑。千年以来对生活的憧憬,对外世的淡漠,对亲情的依赖,皆随那穿心一剑,化作尘烟渺,消散觅无踪。

      尚泠,我的三弟,亦是那亲手结束我生命的男子。曾几何时,我的怀抱总是他温暖的依靠……在他生命中的无数个春夏秋冬,我宠他,疼他,怜他,体恤似己。而他,最终却将那把犀利断情的墨瞳挥向了我们的大哥。

      悦轩,我舍身弃命也要护住的男子——北宫的宫主,他,可曾为我撒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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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芜殿内,阵阵温热氤氲的怡人香气缭绕,袅袅沁体。月白色纱帐随风轻拂,缠绵之姿仿若天舞般绮丽夺魂。镶满了月耀石的九式水晶莲灯散发出柔和醉人的光芒,仿若夜晚空中那一轮最完美的皎月,用它痴迷的目光地爱恋着殿中的每个角落,温柔而多情。

      我垂首站立在翩若惊鸿的如花美眷当中,盯着鞋尖略微发呆。无聊了,便开始抬眼悄悄打量四周的情况。

      前方掌管内侍的幻樱大人,正敛着俊秀却不失英挺的眉,用他清冷而泯灭的眼神在我们一群年轻俊美的待选男侍身上一一扫过。若非他的轻视鄙夷太过于张扬外露,这样一个如花似玉般的美男子还是招我人待见的。仿若听见我贬低他的心声般,幻樱的目光瞬间转向我身处的这厢,空中,两人的眼神不期而遇,慌忙间,我低头垂眼,老老实实地改做息事宁人状。

      于北宫不同,整个偌大的天域南宫,只有南宫宫主倾玥一人统治。一来,南北二宫关系不睦;二来,我对北宫的政事向来淡漠,所以这身为南宫宫主的倾玥本尊,我还未曾谋面过。

      垂首环视身前身后的众少年们,各个娇如胭脂,媚似粉黛,映得这整座宫殿更显春光潋滟。

      心中不由暗自感叹,想我身为北宫二宫主的之时,也没这等闲情雅兴消受如斯美艳洪福,如今,却风水轮流,竟沦为被人享用的那个“艳”…… 还是众“艳”之一,心甘情愿的在等着被“艳”……

      可见,世事无常,因此也就暗暗断言——这南宫倾玥现在嚣张气派的很,也未必何时就不会被谁人给“艳”了去!

      大约半顷之后,连同我在内的二十个翩翩少年承幸入选。

      入选,在我意料之中,也算情理之内——只因这嫩耦般的肌肤,星韵般的眸子,纵然没有华衣彩缎,也难掩其貌。

      待其他落选男侍用饱含着妒忌和不甘的眼光扫遍我们一干人等并纷纷退下之后,幻樱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幽幽响起,

      “宫主素来宫务繁忙,历年的侍君都是由我代为挑选的。接下来,我会着手安排各位侍君学习宫里的规矩。每七天淘汰五人,最后只得留下五人入选服侍宫主”,他双手扶胸,声音中夹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和轻蔑,仿佛这些话已是不经思考便能脱口而出般的熟络。

      被选中的这二十个美少年唯唯诺诺地应了,便纷纷退下。回寝殿的沿途,我并无意去笼络身边的任何一位男侍,到不是没有可以入眼的,只是懒得那份应付,到底最后也只留下五个人而已,界时再去谄媚拉拢也不迟。

      可有人,明显想逆我所愿——耳边一个细细柔柔的声音飘飘然袭来:“音息公子,在下久仰了”。

      无奈间,我只能停身立驻,顷刻换以一副笑颜,转脸迎上。见说话的竟是个肤若凝脂,身如漂萍般的妩媚“尤物”。一袭侍君皆穿的同款白衣,到了他身上,竟大大少了一份英挺,多了几份阴柔。长发束带,唇间带笑,一双细长丹风眼正漾着春水般的凝望向我。

      心里暗叹,又是这早已熟习千年的宫廷人事,幸而安身立命者,凭的无非是各自的本事。我有冷眼旁观,见招拆招的能耐,他人就自有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本领。

      只是这“久仰”二字,实属难当。殿上侍选之时,是众人间的第一次相见,何谈“久”之?况如今,大家都是级位平等的侍君,优胜尚未定数,“仰”字一说就更显荒谬。

      想归想,叹归叹,这面上的过场还是得走的。

      “音息以蒲柳之姿屏中入选,实属侥幸。公子言重了”,我投以淡雅一笑,礼数有佳。

      不远不近的语气,若即若离的态度,量他也不能一朝一夕的便看穿我。刚刚名报身家之时,我正溜号,这“尤物”的名字脑中实在未有印象。想他是因我容貌甚佳,气质风流,难免不会屏中入选,便主动上前搭讪,未开局就跑来先押一宝,看来也算是个“慧质兰心”的聪明人。

      只是这腔风韵外露的实在令人避之惟恐不及,不过,以他这等风姿媚骨,也难免宫主大人不会“爱不释口”地将他吞腹入肚,吃干抹净啊……万万小看不得!

      昨夜里想的透彻,以自己体内现有的犀弱法力,南北宫间的远近暂且不论,即便我出得了这深宫内院,也难以躲的过南宫内外的众多耳目,保不住就会被生擒活捉回来,吃肉拨皮,换个一命呜呼,再次悲惨谢幕。

      落选的男侍会被迫服用一种返老还童的秘药,然后以侍人童子的身份配了下去,或当小厮或当杂役,白白污浊了那些花容月貌不说,低三下四地委身于宫闱,百年之后才可得解药,还以自由之身。

      如若入选,可就大大不同了——得了那宫主的“恩宠”,讨得了那小白脸欢心,便可名正言顺地有了所谓的“自由”,到那时回北宫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反正到了这床上,还指不定着是谁宠谁呢……所以,这五人中的席位,我必占其一!

      “尤物”见我待他彬彬有理,便探知我处世深沉,略收了先前的柔情蜜意,微敛了那漾出春水的眸子。转而轻声道:

      “公子谦逊了。入了这宫内,谈雪身边便无人可亲,无人可近……寂寞孤寂也就忍了,若生病落灾,连个贴己的伴儿都没有……”,边说着眼角似乎有些微润,尤显得如娇似媚,吾见尤怜。

      “雪儿只是见音息公子为人品貌甚佳,便知是个能疼人的人儿……”,说罢,身子竟盈盈地向我靠来,纤葱玉指不知何时已紧抓住我的衣袖,浓厚的胭脂香气涌向我的鼻息,刹那间竟熏得人喘不上气。

      见我未言未语,他也知初见之时便有此略失身份的举动,为免强人所难,便自觉的松了手,离了我的身,幽幽道:

      “谈雪今儿失礼了,还请公子莫怪。以后,咱们来日方长,处久了公子自知我的真心”。

      言罢,他便深施一礼,嫣然冲我一笑后,飘然离去。

      难怪人们都说,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妖姬胜艳姬……

      我站在原地,心里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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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宫里的规矩”,南北二宫相似无二。我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便可轻车熟路,不差分毫了。

      那谈雪公子只初见之日有失常态,近日来对我并无“惊人谄媚”之举。只是每日里对连同我在内的四位公子围前围后,蝶恋花般地在我四人间翩然飞舞。不想也知,这四人都是他所认可的“能疼他的人儿”,只是我们这四人之间,却并未有何交流。于我,断断是没有那份闲心去押宝下注的,一日选侍结果不落,便谁人都有机会。

      宫规、仪态、琴技、法术等若干选拔下来,我本着“不显山不露水乃宫中生存之上策”的态度,轻松应对。法术一说,不过做做样子,摆摆架势,试问有谁能允许宫主未来的枕边之人法力高深莫测,有呼风唤雨之能呢?不过是选男宠,又不是挑侍卫……

      二十几日挑选下来,竟真真的留下了谈雪所押定的我们中的三人,只是一春风般淡雅的清秀男子,大大超出了谈雪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