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轻歌》韩佳

52、重回人世间

　　乐季山年长风向南，从前虽然经常调侃风向南冷性情，却也知道他是外冷内热，不善于表达，如今却不同了，他不忍伤了风向南，只为阻止风向南杀苗新疆才出手，可风向南好似也要杀他一般，招招狠毒，剑剑逼人到绝境。更让他惊讶的是，风向南明明是没了内力了，可是此时此刻，不但内力充沛，更好似多了一分戾气，竟然逼得他招招落败。
　　再这样纠缠下去，被风向南杀了也未可知。

　　他二人正在打斗，风向南忽然看到苗新疆手中的长剑，以为是绕指柔，便转而去取苗新疆手中长剑，苗新疆连忙一把推开莞儿，将长剑扔向瀑布下，风向南脚下一用力，手中施展内力，硬是将长剑吸了回来。

　　苗新疆算准了风向南以为那柄长剑是绕指柔，必定会全力取剑而放松防备，便乘着风向南飞身取剑，从腰上抽下腰带抽向风向南，将风向南卷在地上，连着点了他身上好几处穴道。
　　风向南这才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莞儿连忙跑过来，将苗新疆给的药喂给风向南，谁知药才下口片刻，风向南就猛的睁开眼睛，一掌打向莞儿，莞儿睁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风向南，惊呼都没来得及，人就跌下瀑布，摔进冰冷的寒潭中，风向南却又两眼一翻，再次昏了过去。

　　苗新疆一愣，立刻拽住乐季山说道：“这才是真正的绕指柔，绑着他三天不成问题，可他马上就会醒，你功力不错，赶紧带他会西域！我去捞那丫头！”说罢转而也纵身跳下瀑布去寻莞儿。

　　乐季山气的真想一巴掌打醒风向南，好让他看看他到底做了些什么糊涂事儿，可是他却又懊恼，即便是风向南现在醒了，恐怕也不记得此事，如今看来，风向南不仅是性情大变，似乎连莞儿都不认了，线下只得先带着他回西域在做打算了。

　　莞儿醒来的时候，看见苗新疆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一时恍惚，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和风向南一起跌进山洞里，然后一路走过很多关卡，来到了一个如仙境一样的地方，然后……莞儿头疼的想着，难道这一切都是做梦吗？向南没有失去内力，没有中毒，他们没有拜堂……她没有被向南打下寒潭？

　　是梦吗？莞儿看着苗新疆，视线越过苗新疆，看着帐顶的丝绸，这样的织法花纹，她好想在哪里见过，是在……对了，是在云城！莞儿猛的记起来，这是她住在云城的城主府的床铺。
　　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下山和云瑶一起寻她亲生爹娘，也是一场梦境？若果是梦境，为何，她会觉得那么痛，为何，她会知道眼前的人是苗新疆呢？
　　错了，乱了，莞儿神情涣散，脑中一团乱麻，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又好像什么都记得，却又不清楚。

　　“莞姐姐！”云曦见莞儿醒来了，便扑过来抱着莞儿道：“好姐姐，你可醒了，吓死云曦了！你再不醒，娘可要哭成泪人了！”
　　“娘？！”莞儿张了张嘴，猛的坐起来，伸手去把自己的脉象，苗新疆连忙抓住莞儿的手，认真的看着莞儿的眼睛，说道：“一切随缘！”

　　莞儿的手搭在自己的腕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踏倒在地，又似乎身体有些奇怪，心里好像空了一般，想哭，没有声音，想叫，没有力气，想去死……对！去死，腹中没了骨肉，当娘的，不如去死好了！

　　苗新疆看着莞儿双目涣散，愣愣的坐在床上的时候，也是一阵心痛。
　　那日，他拼着全身力气将莞儿从忘情潭中捞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呛了水，眼看着不行了，再加上风向南那一掌，偏巧不巧的，打在了肚子上，那胎儿还未成型，自然是没能留的下来，再加上山涧幻境中的迷香吸了不少，大人能或者，已经是万幸了。

　　风向南性情大变，自然不能将莞儿交给他，乐季山虽是良人不错，可一来恐怕男女有别，照顾不周，二来乐季山日日要照顾疯癫阴冷性情不定的风向南，恐怕分身乏术。苗新疆想到莞儿曾经说过她的师父音柔风，便拖乐季山将莞儿送到云城，自己也跟着过来，却料想不到，莞儿口中的师父音柔风竟是她的亲生母亲。如此，照顾玩儿倒是更加方便了。

　　只是音柔风见莞儿伤成这样回来，想起当日风向南何等潇洒自信，要救她女儿，如今，竟将莞儿伤的体无完肤，气得要找风向南报仇，被苗新疆拦了下来。苗新疆将风向南舍去内功就莞儿和莞儿用自己的血给风向南疗伤的种种事情说与音柔风听过之后之后，音柔风虽然还是万分疼惜女儿，却到底，是忍住了去杀风向南的冲动。

　　莞儿被苗新疆送过来一个月方才醒来，醒来之后发现腹中胎儿没了，便不吃不喝，不哭不闹，人好似是一具空了的躯壳一般，呆呆的坐在床上。

　　苗新疆不会开导，便只得让云曦叫了音柔风过来，他自己躲到外面。
　　云曦见苗新疆脸色不好，便安慰道：“苗伯伯，您千万不要自责！”
　　苗新疆回头看了一眼云曦，打心眼儿里喜欢这孩子，看起来少不更事，关键时候讲起话来，却又句句在理，深谙为人处世之道，便同他说道：“云少城主，你不知道，若不是我当初为了泄愤让风向南去下面寻什么千年雪莲，想必今日之事，也不会发生，倒是苦了你莞姐姐！”

　　“莞姐姐会好的！”云曦安慰苗新疆说道：“苗伯伯当初肯救我莞姐姐，如今也愿意送我莞姐姐回来，我和我娘已经很感激您了！个人有个人的造化遭遇！不过苗伯伯您放心，我相信莞姐姐很快会好起来的！我反而会担心我娘！”
　　“你娘？”苗新疆皱眉：“我看你娘倒还是明理知体！”

　　“你不懂！”云曦摇头叹气：“娘原本欢欢喜喜的盼着姐姐回来，如今莞姐姐人回来了，却……我就怕我娘又给莞姐姐吃什么失忆的药，让莞姐姐忘掉姐夫才能开心起来，万一姐夫好了，姐姐又不记得他了，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这个你放心！”苗新疆连忙保证道：“你娘先前已经和我提过了，你莞姐姐现在的体质，吃那个药会死的，所以你娘已经打消了那念头！”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云曦顿时好像舒了一口气，道：“我去给我莞姐姐弄些好吃的来，苗伯伯，你想吃什么，我一并给你准备一些！”
　　苗新疆呵呵笑着，随口说了几样，云曦便欢欢喜喜的去了。

　　屋内，音柔风坐在在莞儿床边，看着莞儿惨白的面色，心里有苦难言。
　　屋里点了助眠的沉香，莞儿好不容易躺下来合了眼，只要屋里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她就又睁开眼睛，不吃不睡，不眠不休，却也不吵不闹，就这么睁着血红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

　　音柔风疼惜女儿，便自莞儿醒来之后，就一刻不离的陪在身边，说了许多安慰的话却也没有用，只得多让云曦过来多和莞儿说话，她自己一个人躲起来流眼泪，待心情略有平复，便又过来照顾莞儿。

　　这一日，音柔风进来莞儿的房间，剪下了自己一段白发，放在莞儿手中说道：“我当年没了你，一夜白头，不知被多少人叫魔女鬼怪，如今你好端端的活在世上，想来当年哪些苦，也是没白受。那孩子虽然没了，可你和风向南都好端端的活着，你何苦日日如此消沉折磨自己，也折磨我？折磨云曦？倘若风向南还有点儿良心，待他明白过来，你以为他愿意看着你如此？”这是音柔风第一次，在莞儿面前提风向南。

　　莞儿的眼睛眨了一下，音柔风立刻又说道：“我知道你气他，因为他那一掌，你才会摔下去，孩子也没保得住，可你要知道，这造化之事，又是谁能预知得了的？我当年以为你没了，将心头之后全部怪罪在震天和穆青霞的头上，谁知道，他们竟然替我养了你整整十七年。你恨他打上你，可他也是因为先要救你，才舍去了修为，洞中机关重重，你二人能够逃出生天，难道不是互相扶持的吗？如今，他遁入魔道，你没了孩子，虽然是苦不堪言，可好歹，你二人都还在人世，更没有移情别恋，你这样半死不活的，有用吗？”

　　莞儿低下头，她知道音柔风说的对，她更加知道音柔风受的苦要比她现在多很多，可是，痛苦在每个人的身上都是不同的，虽有深浅，到底还是伤己体肤，她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她亦不想作践自己，可奈何心中，却好像被挖掉一样……

　　“你若真恨他！不如就去面对他！”音柔风抓住莞儿的手。

　　莞儿虽然还是低着头，可眼泪滴滴答答的掉了出来。音柔风知道，她总算是听进去了。便连忙坐过去，将莞儿搂进怀中，轻拍莞儿的后背，安慰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汹涌的眼泪瞬间决堤，憋了多日苦闷一时迸发，竟是止也止不住。

　　过了很久，莞儿的哭泣的声音渐渐弱了，方才哑着嗓子道：“我没恨他，是我自己不好！”

　　“胡说！”音柔风见莞儿终于开口说话了，连忙道：“那不过是个意外，你既然不恨他，就更加没有理由怪自己！”
　　“我……”莞儿扑在音柔风的怀中，多日委屈悔恨的泪水再一次流下来，断断续续的将发生在山涧的事说给了音柔风。

　　音柔风一面心疼，一面欣喜，心疼的是莞儿遭遇的种种磨难，欣喜的是她终于肯认自己，并将心中的事儿说给她听。蓬莱之后，她深怕莞儿再也不认她了。
　　不过，天下母女连心的话一点儿也不错，虽然遭遇过种种，可经过音柔风悉心照料之后，在加上莞儿心结慢慢打开，不过数月，她的精神便慢慢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