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场永无止尽的笔端倾诉》舒岑

8、八

　　.月亮触到我

　　仿佛我是光着身子

　　进出

　　母亲如门对我轻轻开着

　　——摘自《思念前生》
　　12月23日冬至，元旦结束后，学校将进行第一次质量检测考试。除了努力的读书，别无他法，杨树在家中愈发的沉默了，有时父亲在周末的时候，想要带她出去散散心，她也会别扭的拒绝，总是躲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在把课本和习题上的字看成跳动音符的时候，偷偷塞上耳机听一些早已不再流行的音乐，同学们在听着周杰伦时，她还不知道周杰伦时谁，某天随便指着文具店里的一张刘海遮住眼睛的男生，问他是谁时，果真有人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这个源自地球的生物。芳菲用很严肃的口吻，纯正的普通话说：“杨树，你很不容易，你能将青春过得这样的了无生气！”是啊，杨树是个不懂时尚的人，流行什么的对她来说都是有过多精力的人才能去关心的事情，她喜欢静静的看着这个世界行走的姿态，用自己的唯一的一双眼睛，去看，去感受。只有这样，才能将她纤细的神经全部挑动起来，这样仿佛让她能在这个和平，安生的角落里感受到一丝兵荒马乱的凄怆。
　　质检考试将同学们仿佛拉入了一个神经化机械运动的道场。这些刻苦的学习者，叫杨树暗自佩服。她有点倦了，感觉学习起来力不从心。尤其是数学和物理，很多地方她都开始不明白了。
　　冬至里，北方家家都要吃饺子。南方吃汤圆。这个江南的小镇在地理位置上靠近南方，但却是个南北方居中的地界。好多的传统并不是那么明显的表现出来。即使不是冬至，母亲也会包饺子给她吃。还有那面人的形状，母亲总是能拿捏的恰到好处，蒸出来还是原样的保持着。杨树小时候，最喜欢玩面人了。
　　杨树去找芳菲的时候，正好天上飘着雪，气温不是很低，母亲织了一个秋天的毛衣，这个季节穿着很合适。柔软的感觉，抵御寒冷，母亲最微小的心愿，愿女儿平安。
　　芳菲穿着鲜艳的红毛衣，没过膝盖，用最放松的姿态靠着篮球架子，那毛衣仿佛要在她身上烧起来，那火红的色彩，瑰丽，绚烂，将她的皮肤衬托的恰到好处。杨树觉得自己的语言很贫乏。芳菲是跳着过来的，好像她才是一个快乐又笨笨的初中生，在慌张咋呼的青春里，明媚的笑着，跳着，杨树好像是那个惶惑的高中生，为着自己未知的未来忧愁无限。
　　她拉着她的手，像左手拉起右手那么自然。“还想着要去找你吃饺子呢，你就来了。”她还亲昵的在她短头发上揉了一揉。杨树有点冷，不自然的跺着脚，搓着手。她们在“好再来”饺子馆里坐了下来，可能不是饭点，吃饭的人还不是太多。服务员还有在一边聊天的。时光对于他们来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芳菲娴熟的点了两盘饺子，末了加了一句“来一碗饺子汤吧，有点冷。”她本来长的就是甜美的，朝着服务员客气一笑，杨树都觉得不好意思。偏偏她还是一副“我就是这样的嘴脸”。芳菲握着杨树的手，故作夸张：“哎呦，好冰啊，不知道还以为寒冬腊月了呢！”两个人正闹着，来了几个男生和几个女生，芳菲悄悄的凑过来小声说道：“好像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哦。”杨树因为没带眼镜，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楚，便问她：“你怎么知道？”她朝她神秘一笑，冲着老板喊道：“老板，那边四碗饺子我请。”杨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听到那桌有个女生带着嫌弃的声音：“不知道这钱来的干部干净。”芳菲依旧是满面笑容：“你也可以不吃，正好，我还担心一碗不够吃呢。”服务员尴尬的打着圆场，杨树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完全不知该如何应付。有彾风吹起珠帘，传来叮叮的响声。
　　服务员很快将饺子端了过来，芳菲端起饺子，向那边那桌走去，她将盘子放在一个男生的面前，那个男生背对着杨树，她甚至听不到她们说了什么，杨树不知要做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她正想着，芳菲却回来了，敲了一下她的头：“想什么呢，快点吃，吃完了好回去学习。”杨树想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几次张开嘴却无从开口，芳菲倒了满满的一碗醋，又在一个浅浅的碟子里，舀了三勺子蒜，两勺子辣椒，“若是下次遇到你不擅长应付的事，你不需要做什么，你只要静静的看着就好。不要把事情弄糟糕就行了。”杨树对她的话，有着讳莫如深的感觉，直觉上觉得不该再问什么了。便低头将饺子滚了一身的醋味儿，又在蒜末和辣椒里各自滚了一圈，而后吞入口中，一时味觉不习惯，险些要流泪。芳菲看着她染上红晕的脸蛋，不禁露出微笑，杨树总觉得芳菲对她的笑，和对别人的是不一样的。这样的认知，让她有点得意，谁都希望成为无比特殊的一个，真正能做到特立独行的人又有几人呢？芸芸众生，最终都以相同的姿态埋入一片荒冢。
　　微雪初霁，空气里还有新鲜的因子。阳光慢慢从云层中播撒开来，深色的毛衣吸取了日光的热量透过衣服带来的暖意直达皮肤，连血液好像都一下子热了起来。杨树看了看身上的毛衣，这样一件大小的毛衣要花费母亲大约两个月的时间吧，繁复的花色或许还要看着毛衣书才能将花色平凑完全，两边缝上了杨树最喜欢的口袋，是的，她喜欢有口袋的衣服，越多越好，她喜欢能随时随地将喜欢的东西放进口袋里带走。是的，带走。她不喜欢分离，讨厌的程度，可以同讨厌杨柏相提并论。母亲这样的细心，空气有些冷，鼻子有短暂的不习惯，心头和鼻子同时泛起了酸意，眼睛里也有类似液体的物体分泌出来，杨树用力吸了吸鼻子，装作不自在的咳嗽，将注意力转移开来，可以抑制泪腺的分泌。杨树忘记从哪里看到这样荒唐的方法，将人连着悲伤的权利一并剥夺。
　　凉薄的空气也着一丝安慰的温柔，像芳菲赐予的饺子汤。“好了，酒足饭饱，该好好读书了，小二郎。”芳菲突兀的声音嵌在这空旷的空气里，带着少年十足的调皮感，很可爱，杨树想。
　　她看着芳菲的目光，有雪后初霁的明朗，带着无限的真诚鼓励，这真诚在这世间何其珍贵，杨树当时还不能深刻明白。那时对她来说，整个青春她都陷在一股阴郁和愁闷中，外面的世界有多少妻离子散，饥饿，贫穷，凶杀······生活的本质每一天都在流淌的血泊中重复，只因这就是生活的本来面目。校园是一方庇护所，将他们完全隔绝在内，她能关注到的只是自己的一方小小的世界。就如同，朱门酒肉早已臭，街边已然森森白骨。
　　手上还残留芳菲传来的温暖，世界已然变成一番埋头苦读的景象。晚饭时的景象杨树尚不能忘记，而考试如孙悟空的紧箍咒，除了念力的忍耐，别无他法。班波依就能气定神闲的遨游书海。他斜斜的撇了一眼过来：“那个女生就有那么大的魅力，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她？”杨树还想着其他事，应付性的回答了一句：“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班波妆模作样的拿着书本做掩饰：“我知道她喜欢我们学校的一个男生。”杨树不愿意听下去，她不想从旁人的口里知道任何有关芳菲的事情，就如同她的心事，习惯性的沉默和压抑，她不希望别人来探听，而事实上，愿意来探听的人，少之又少。家里人的事永远不足同外人语，因此她也不想通过别人的以窥探的方式来探听，她希望以自己的方式，坦坦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