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纪念相簿》卡嘉

15、悠长的河 1.1

　　1986年夏
　　西弗勒斯二十六岁
　　马尔福庄园

　　青年访客提着行李箱，身着黑色大衣，快速地在马尔福家的碎石大道上行走着。
　　他黑直而油腻的头发像是盖在脑袋上的帘子，同样深黑的眼珠直视前方，眼中没有任何感情存在，就如空洞的玻璃珠。
　　此外这名青年还渗出一种拒旁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气质，这和他在初夏里不合时宜的严实衣装相中和，使他看起来没有那么可疑，好像他天生就该这样，天生就应该像一只在地面上滑行着播散寒冷空气的超大号黑蝙蝠。

　　来到宅邸正门，青年访客，西弗勒斯.斯内普不由得多瞧了大门几眼。
　　他察觉，马尔福家有了一些变化，本该光秃秃的大宅墙面上覆盖了许多常青藤，这些藤本植物以自己茂盛的生命力，不断蔓延，取代了墙上原有的繁复花纹，将宅子装点成一个绿色大礼盒。
　　应该是纳西莎.马尔福的兴趣，或许这就是有没有女主人的差别吧，西弗勒斯不带感情地想着。

　　西弗勒斯又朝前面走了几步，在这期间，大门带着金属的摩擦声缓缓地为他敞开。
　　门后面有一只家养小精灵躬身对他说道：“西弗勒斯.斯内普先生，主人和夫人在会客室等先生，请先生把行李交给多比。”
　　西弗勒斯没做过多停顿，把行李箱推给多比之后就前往会客室了。

　　会客室里气氛很险恶，冷冰冰地板起脸的纳西莎站在窗边，虽然平常她就基本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是面无表情的冷淡和愤怒至极的恶寒还是有区别的。
　　她见到西弗勒斯进来了，只是微微地点点头，然后又把目光转向另一边了。
　　西弗勒斯也回了她一个点头礼，他并不感到气恼，因为纳西莎一向对他就只保有最低限度的礼仪，事实上他们在学校时候根本就没讲过话，虽然他们天天在一起上课。
　　现在两人有这种生疏而有礼的交流还是拜“某个人”所赐。

　　说到“某个人”，西弗勒斯在见到故友的脸的那一刻，他的万年扑克脸也有了难以一见的扭曲。
　　“西弗勒斯，很高兴看到你来了。自从你去欧洲进修了以后，我们有三年没见了。”金发高瘦男子张开手向他走来，他的右颊光滑白皙，尖脸上洋溢起喜悦的笑容，可以见得这些年他生活得舒适得意。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卢修斯，几乎每次写信都要再次提醒你一次，我是去的是俄罗斯。”西弗勒斯的眼睛锁定在卢修斯的左颊上，冷冷地说道。
　　卢修斯耸耸肩，“莫斯科也属于欧洲。”
　　“可我去的是西伯利亚东部。”
　　“哦，那群老头选的研究地点真别出心裁不是吗。”卢修斯轻松地回答，西弗勒斯真怀疑他究竟知不知道西伯利亚平原所属的位置。不过说起来，卢修斯可能过不了一个星期又会问他，“这几年你在欧洲过得怎么样？”，所以西弗勒斯也不太想白费精力给他普及地理知识。
　　从学生时代起西弗勒斯就深刻地体会理解到了这一点，卢修斯.马尔福或许是个头脑灵光的站队专家，但是一遇到他认为不重要的事物，就跟脑子开了个洞一样，从来都不花心思去搞清楚。

　　这三年，卢修斯给西弗勒斯写信的时候一次都没写过地址，他显然认为从整个欧亚大陆里找出收信人是个不足挂齿的小麻烦，并把这一麻烦交给了猫头鹰。
　　所以西弗勒斯可以得出结论，可能在卢修斯看来，自己就是和一群老得可以直接躺进棺材入土的老头子们一起，在天寒地冻的荒原研究了三年的魔药。在那颗一头金毛的脑袋中，西弗勒斯反正就是在某个冷得流鼻涕都会冻住的地方呆了三年，俄罗斯或者波兰或者鬼知道哪个纬度比较高山区不都一样嘛！

　　西弗勒斯不想再沿着卢修斯超脱的思路讨论下去，他选择了一个自己更感兴趣话题，“也许吧，我得说你的见面礼也相当‘别出心裁’，卢修斯。”他继续盯着卢修斯的左颊，那上面赫然印着热辣的三道刮痕，这说明要么是卢修斯养了一只脾气不好的猫（根据刮痕的大小和形状可以判断出这只猫的体型可不小，和小老虎差不多。），要么是卢修斯娶了一个脾气不好的老婆。
　　当然了，西弗勒斯瞄了一眼寒着脸看着他们的纳西莎，他很久以前就知道后者已经成为了现实。

　　“哦。”卢修斯尴尬地哼哼，他后怕地用余光看了看纳西莎，然后压低声音说：“是德拉科，你知道他六岁了，他前两天骑着扫帚，嗯……出了点小麻烦，纳西莎有点反应过激。”
　　他应该是不想让纳西莎听见的，但是很不幸，纳西莎瞪着卢修斯的后脑勺，低柔而危险地说道：“出了点小麻烦？”
　　卢修斯打了个激灵，然后坚定地装作没有听见，他拍了拍西弗勒斯的肩膀，大声说：“我就知道，你一定想看看他。我现在就把德拉科带过来，天晓得这个小滑头又跑那里去疯了……”随后他快速地离开了会客室，只留下西弗勒斯和纳西莎互相干瞪眼。

　　才呆了不到五分钟，西弗勒斯就后悔了，他想他应该和卢修斯一起去找德拉科。他不知道该和纳西莎说些什么，就算他们认识超过十年了，但他们之间可没什么旧可叙。
　　西弗勒斯此次来是因为他买房子的最后几道手续还没办好，他找不到住的地方。而在这个时候卢修斯十分慷慨的表示，他可以住自家的客房，于是西弗勒斯就带着行李过来了。
　　但是一想到自己还要和这一对吵架的夫妇相处一个多星期，西弗勒斯就感到无比的头疼。

　　此时，纳西莎和他就像在一个玻璃缸里的两条金鱼，互相听着对方的呼吸声，或许金鱼都要比他们有趣些，至少它们还可以互相欣赏吐出来的泡泡。
　　“嗯。”过了十分钟，西弗勒斯终于打破了沉默，“这么说，德拉科已经会飞了？”
　　纳西莎眼皮动了动，“是啊，收到他父亲送他的飞天扫帚不到十天，就差点把手摔断。”
　　“哦。”西弗勒斯想他应该讨论天气，天气一向是最保险的话题，这是数百年来英国人总结出的经验之谈。
　　“而且你知道吗？”纳西莎接着说，“今天卢修斯又给他买了新玩具。你能猜得出那是什么吗？”
　　西弗勒斯已经猜到了。
　　“一把飞天扫帚。”纳西莎咬牙恶狠狠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这下西弗勒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真不愧是父子。

　　两个人再度陷入沉默，直到卢修斯领着一个刚到他的腰的小男孩进来。

　　男人与男孩，就像是一组俄罗斯套娃，同样尖尖的下巴，同样色浅而服帖的头发，更别说从一个模子里立刻出来的五官了，甚至连稍稍上挑的眼角都是一样的。
　　没有人能怀疑这个男孩不是卢修斯的儿子，两个人实在太像了，不过一个快三十，而另一个只有六岁。
　　那么，这就是德拉科了，西弗勒斯盯着小男孩如此想到。

　　然而外貌的特征还不是最明显的，两人最相似的是一种无论面对什么都游刃有余的轻慢气质。
　　德拉科安静地藏在卢修斯的身后，稍稍歪着头，用淡灰色的眼睛饶有兴趣地观察者西弗勒斯。
　　那是单纯的好奇眼神，他并不感到害怕。虽然西弗勒斯对自己不怒自威的面部表情很有自信，但是德拉科就如他的父亲，对此完全免疫。

　　“西弗勒斯，这就是德拉科。”卢修斯稍稍把德拉科推向前，德拉科仰头望着西弗勒斯，轻轻弯起眼睛对他微笑。
　　西弗勒斯脖子僵硬地与德拉科对视，设法让自己嘴角看起来柔和一些。说真的，这对西弗勒斯来说十分困难。就算在黑魔王和邓布利多之间做双面间谍的时候，两个老谋深算的老家伙也没有试图勉强他微笑。

　　“好了，德拉科。”卢修斯弯腰看着自己的儿子，用西弗勒斯从没听过的软绵绵的黏牙嗓音说道：“这边这个阴森森的人，就是你的……斯内普叔叔。”
　　西弗勒斯敢肯定卢修斯尾音颤抖的原因，事实上从他十一岁的时候起就知道了。十几年以来卢修斯一直都认为让西弗勒斯起一身鸡皮疙瘩是件妙趣横生的乐事。
　　黑着脸，西弗勒斯低声说：“卢修斯，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难道你希望被叫做西弗勒斯叔叔？”卢修斯装出惊恐的语气说：“原来去了欧洲三年你就变得这么热情了。”
　　西弗勒斯忍不住想给卢修斯的右脸再添三道刮痕。

　　就在他思考着该怎么下手的时候，小德拉科在两人中间的空隙里发出了声音。
　　“先生？”
　　西弗勒斯一怔，然后望着清亮童音的源头。
　　德拉科依然笑着仰视着他，“先生。”

　　西弗勒斯的火气稍微小了些，他想，这孩子或许比他父亲要灵光点，至少在称呼这方面更有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