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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Prologu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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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在上的造物主,为何你向来纤白不染的衣裾会出现一抹不洁的黑呢?
Prologue
这是第两百零四天在无垠大海上漂泊的日子,汤汤巨浪舐舔着坚硬的歌斐木质的船身,涌起几簇湍急的浪花。
隔着坚实的防水板,浊浪拍击船身之声在诺亚看来酷似挪威海怪1在冬夜低低的嘶吼声——曾经飘忽在浮空的硫磺火霰消弭成劫灰,炽热的岩浆却化作尖锐的利爪继续耳鬓厮磨,炙烤着寸寸焦炭的皮囊。
雅夫是诺亚第三个儿子,他正守在一栏小窗边焦急的守着他今日清晨放飞的一只鸽子。
在他的眼中,诺亚在方舟上的大半年的时间里,便终日对着那几张看似破旧的羊皮笺发呆来消磨时光,上面繁复的文字对雅夫来说只是一圈圈的鬼画符而已。
他的妻子早已入睡,此刻万分无聊的他只能在一片狭小的空间里踱步。不知过了多久,他望向窗外,月垂天西,被暴风雨肆虐过的星空看起来湛蓝如洗。
他无意识的踱到了走廊上,突然发现父亲的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似乎并没有传来诺亚睡觉时匀称的鼾声。
他鼠头贼脑的推开了斑驳的木门,他的父亲倚在窗下的桌上,背对着他、身姿不再伟岸,他的父亲佝偻着、散发着灵魂抽离的腐蚀感。
“父亲?”雅夫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没有回应。
他强压下惧意,猫着步子缓缓接近他的父亲——那个上帝选中唯一的义人。他来到父亲近身两米之外,他的父亲浑然不觉,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月辉淡然的镀上银霜,同时也勾勒出了诺亚的影子,属于恶魔的影子:尖长的獠牙,蓬松的乱发。
诺亚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念叨着什么,双瞳失去了焦距,他的左手捂住心口,右手则在冰冷的木头桌子上刻着什么,食指指甲上翻倒嵌入肉里。他似乎失去了痛觉神经一般,孜孜不倦的刻写着遗世之作。
雅夫双手湿冷,一颗心脏在胸腔里杂乱无章的砰砰跳着。他惶然的抬起手,正准备去拍拍父亲的右肩时,他父亲回头时的面容在他的脑中反复了千万种,都是他意想的恶魔。
那是翅膀抖动的声音,诺亚猝然的清醒过来,一只衔着橄榄枝的乌鸦落在了他的窗前,诺亚望向窗外,却是一块豁然开朗的陆地,植被幽绿的铺覆着这片大地。
诺亚回头看了看他的小儿子,汗水似乎早已打湿了他的衣襟,一脸怵然。
雅夫低头扫了一眼桌上的纹刻——虽然他不识字,但还是一眼认出,这并不是属于他们的文字,或许是一则来自地狱的讯息。当然,他并不打算将这一幕告诉任何人,包括他的妻子,他将将这些秘密带入湿冷的坟墓里、合着他的枯骨一同长眠在厚重的泥土之下。
即使有些秘密在那一场大洪水中灰飞烟灭、不复尚存了,总有一些永恒的生命站在九天之上、或匍匐在炎焰之下,渴望刨根问底而一探究竟。因为他们的生命太漫长,在这永无止境的岁月里,他们企望能出现将他们铭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