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临行的送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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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家眼中，包大人从来都不是一个因私误公的人。就好比现在，因为不愿汴梁百姓夹道送别影响城坊的秩序，开封府一行人没等天亮就出发了。他们打算提前到城门，等门一开就离开。
王思源将最后一只木箱放上马车，利索地拍拍手掌，回头望着朱红大门上那对新换的红灯笼，微微出神。赵慕云知他心中不舍，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走吧，时辰不早了，大人先生他们都还等着呢。”
王思源点点头，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眨眨眼转过身子，像是担心自己后悔一般迅速跳上马车，坐到黑衣青年的身边，抱膝埋头不言语。
赵慕云笑着摇摇头：年轻人血气方刚，内心深处一直怀有行侠仗义的梦想。在开封府，他们受到的束缚比之同辈人更加严苛，父辈们的光华在彰显荣耀的同时，也凭添了诸多压力。做得好是理所当然，差强人意便免不了为人诟病，甚至令人大失所望。因此，虽然他们最终选择追随父辈的脚步投入公门，却也始终羡慕白云瑞畅游江湖的那份快意与自由。
快意也好，自由也罢，都不过是旁人眼里的风光自在。身为锦毛鼠白玉堂之子，那白云瑞怕是比他们好不了多少，就和他们的展兄弟一样……
日子不就是这样，一天又一天，慢慢挨过来的么？
“驾。”他低喝一声，轻轻叹了一口气。
马车缓缓地滑过，威严的正门就在前面，先行马车却没有停留，反而加快了速度。赵慕云也跟着抖动缰绳，将十数年的快乐和悲伤统统留在身后。
转过下个拐角，开封府就真的看不到了。路在脚下，欲往何方？
“咦？”王思源张大了嘴，吃惊地看着前面。不仅是他，一行人都惊讶地停下了来。
似乎之前有人特意做了清扫，屋外堆积的货品大多被搬到了室内，没有搬走的东西也归置得整整齐齐。往日凌乱的街道干净得没有一点尘土，洒了水的街面透出青砖特有的润泽。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临街的人家也门窗紧闭，却在屋内点起了灯火……
这是在，送行？
还真是了解包大人的性子……白云瑞骑在马上，看着开封百姓智慧与默契的结晶，莫名觉得喉头略紧，连带着眼眶都有些发热。他仰起头看天，天空已微微发白。
这么长的一条街，连他都没有注意到。
“走吧。”沙哑的嗓音从车内传来，公孙策深深看了一眼便放下了车帘。
安静的街道上再次响起马车的咕噜声，依旧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两旁的灯火在车队驶过之后便逐个熄灭。
虽然明白包大人的心思，开封府的百姓还是用自己的方式为他送行。
如此重情，王朝马汉等人还好，小辈的几个早已红了眼圈。
展骥轻轻拍了拍白云瑞的肩膀，见他会意地策马行至队伍最前方，便放松缰绳移至队尾。城门已开，张龙拿了通行文牒等候在一旁。守门的小队长抖着手送还文牒，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张、张叔……大人……你们……一……一路顺风……”那兵卒抹了一把脸，看着车队缓缓驶过城门，看着敬爱的大人和熟悉的前辈渐行渐远，哽咽难言。
街上的灯火已经全部熄灭了，紧闭着的房门一一打开，人们如砂砾一般聚集起来。他们安静地走出城门，默默地望着远去的马车，直到尽力远眺也看不到那红色的身影仍不肯罢休。不知何时，年迈的老人挣开子侄的搀扶缓缓跪下，渐渐的所有人都朝着城门的方向跪了下来。
他们跪了下来，朝着包大人远去的方向叩拜，灰色的人潮在熹微的晨光无声涌动。
“他走了。”城门楼上，赵祯一身常服立于城楼的最高处。
赵翎轻轻“嗯”了一声，精致的妆容遮掩不住一宿未眠的疲惫。她扫了一眼脚下的人群，眉头微蹙，旋即舒展开来，“陛下，是早朝的时辰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长叹一口气，赵祯转身下楼，瞥见定国公主来不及收回去的眼神，心中一颤。“翎翎。”赵祯柔声道，“无人之时，你叫我什么？”
定国公主从善如流：“皇兄。”
赵祯握住妹妹的手，叹息道：“多虑伤身。”他多么希望她还是过去那个翎翎，只可惜他护不住所有人，而他们也不需要他的庇护。
成长的痛苦是必须的，而受伤的人却不止一个。
车队慢慢行走了约摸一个时辰，大家终于恢复了平日的活力，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白云瑞走在最前面，身边跟着一个白家老店派来的小厮。那小厮骑在驴上，怀里抱着纸扎和炭笔，正把白小爷的吩咐一一记录下来。
返乡的路线是早就定好了的，走运河水路取道应天府，过了常州之后再顺着江水逆流而上回到庐州。
“大人先生，前面就是御河了。”车窗外展骥低声说道，顺手递进来一个水囊。
包拯接过来，安抚性地点点头。车上何曾没有水，这贴心的孩子不过是担心他二人离愁满腹，特意过来排解。他轻轻推了旁边闭目养神的公孙策一把，后者迷蒙地睁开双眼，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玉珏。
包拯悯然，默默将水囊放到他手中，半晌，还是忍不住低声道：“公孙，你可是舍不得？”
公孙策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淡然答道：“我未得，谈何不舍？”
可是你分明……包拯张了张嘴，还是把不知道该不该说的话吞回了肚子。
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车外渐渐热闹起来，马车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不待马车停稳，公孙策就抢先下了车，包拯苦笑着摇摇头，略正一正衣冠也掀开了帘子。
一艘极大的双层木船停靠在码头，白家那小厮捧着册页站在岸边，指点几个船工往船上搬运行李。王思源耳根微红，嘴里嘟囔几句便跳下马车帮着搬箱笼。
包拯捻须微笑，一旁的公孙策却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人。
白云瑞皱着眉头走过来道：“白某来得匆忙，不及调遣本家商船，就临时雇佣了李家船行，委屈大人和先生了。”想了想又补充道，“李家船行名声极好，每年往来南北数次，行事还算稳妥。”
“白少侠客气了。”包拯等人本来租用的就是李家的船只，不过比眼前这艘稍小。白云瑞知道后，连夜命人换了最大最好的那艘。李家知晓租船的是何人，说什么也不肯收船费，后来还是公孙策亲自出马才解决问题，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眼下白云瑞还在为李家的船不够舒适而烦恼。
“白少侠，小展在何处？”公孙策找了很久也没看到展骥。
“先生不用担心，他向几位前辈告别去了。”白云瑞道，“一会儿就回来。”
告别？
包拯看了看公孙策，两人都有些疑惑不解。白云瑞看在眼中，却也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
与此同时，岸边的小树林里，展骥冲着几个大汉拱手：“诸位前辈这些年对开封府的照应，展骥铭记于心。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着展骥的地方，请不要客气。”
“展大人严重了，能为开封府分忧是我们兄弟几个的福气。”为首一人沉声道。他失了右臂，脸颊上一刀狭长的疤痕很是狰狞，这样一个看上去很凶狠的人眼神却无比柔和，“包大人处我等不便前往，只能送到这里了。前路茫茫，愿尔等一帆风顺。”
“多谢前辈。”展骥躬身，几位大汉避让不及便受了他这一礼。
等到展骥回到岸边，众人刚好将东西全部收拾妥当，看到熟悉的身影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白家小厮笼着几匹马站在岸边，看着几个船工上前欲抽离舢板。这些马儿只能留在开封府，等到了目的地自然有人安排车马换乘。
“笨猫，就等你了。”白云瑞伸手，一把将展骥拉上船头。
公孙策微微一笑，心中空空荡荡恍然若失。他左手藏于袖中，婆娑着温润的玉珏，不自觉的愈握愈紧。包拯看在眼中，却不再言语。
“咳咳……小展大人来了吗？”一阵轻咳传来，说话的人声音不大却极为悦耳，“人到齐了，咱们可是要开船了。”
展骥循声望去，身着青衫的瘦弱青年从内舱出来，身后跟着一位三十许的精壮汉子。
“你是……”公孙策努力回忆着，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两人。
“在下平剑秋。”精壮汉子拱手长揖，“这位是鄙行东家李继文李老板。”
“李冬见过包大人。”瘦弱青年温和一笑，“河上风大，请诸位大人进内舱暂作歇息。”言罢转向瞪大双眼的展骥，莞尔一笑，“展大人，我们好久不见了。”
展骥连忙回礼，转身剜了白云瑞一眼——李家船行老板亲自送行，这人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白云瑞很是无辜，他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会有这一出。
“原来是继文和平义士。”包拯微微点头，跟着他们往内舱走，“继文好本事，这一路上少不得叨扰了。”
“是李冬叨扰大人了。”李冬笑得愈发谦和，“内子听闻大人返乡，定要亲来送行，失礼之处还望大人见谅。”
“哦，李夫人也在船上？”
“是，萍姐姐恭候多时，大人这边请。”
本想走的悄无声息，不想出城之后又逢故人，这算不算事与愿违。公孙策抬眼望向身后缩成一个小黑点的码头，扶着船舷微微一晒。
想来的无论如何都会来，至于不来的……也就忘了吧！
当下手中用力一拉，扯断了玉珏的丝带就往河里一抛。
忽然一道灰影掠过，一人极快的越过船舷伸手一捞，将玉珏捞在手中，自己却“扑通”一声掉入水中。闻声赶来的白云瑞飞出一条绳索套出在水中沉浮不已的人，将他拖上甲板，略一思索转身逼住旁边另一人。
“你们是什么人？”公孙策眯起双眼，打量着不敢轻举妄动的两个船工，那挺得笔直的腰杆怎么看怎么眼熟……
“飞云骑石毅、年路见过公孙先生。”见事情已经败露，两位船工老老实实地交代，“我二人奉王爷之命护送公孙先生返乡。”说完掏出腰牌表明身份。白云瑞眉头微蹙，在公孙策的示意下移开了长刀。
“军师大人。”跳下船去的是年路，他奉上那块抢下来的玉珏，整个人都湿淋淋的，“您的东西，请收好……”
“你们起来。”公孙策接过玉珏，神色复杂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恶狠狠的问道，“说，庞统他人呢？！”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临行的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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