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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去伪求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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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邺醒来的时候,阿令趴在他胸前呼呼睡得正香,还在他胸前留了一滩口水,小脸蛋因为侧趴着而一边嘴唇嘟着,看起来很是可爱。
小心将小牛皮糖从身上抱下来,看着孩童稚嫩的睡颜,顾邺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惹来小家伙的皱眉嘟嘴,煞是纯白无暇。
梳洗过后,刚打开门,就见徐离延正抬手要敲门,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有豆腐花和灌汤包,顾邺将他让了进去,徐离延进了房放下东西就直奔床边,轻摇着阿令,阿令打了几个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砸吧砸吧嘴,道:“福伯,我要吃芙蓉糕!”
徐离延有点无奈,又摇了几下,阿令这才清醒过来,伸了个懒腰:“爹爹。”
打了水洗了脸,阿令坐到桌子边上,端着碗豆花发呆,顾邺见了奇怪,“阿令你不爱吃?”
阿令小脸皱成一团:“我想吃蟹黄包。”
“不准任性!”徐离延故意板起脸,粗犷的脸上显得有些狰狞。
阿令扁嘴,眼中闪着泪花,低头去豆花。
“先吃两个,我们等会儿去厨房点菜,都点你爱吃的。”顾邺递过来一只灌汤包。
“嗯!”
吃过早饭,三人出门,阿令一马当先冲下楼去。
徐离延拉住顾邺,“不用了吧,小孩子哄哄就好了。”
“那怎么行?”顾邺道,“小孩子是最不能骗的,说到就得做到。”说着便下了楼。
徐离延只得跟在身后。
两人刚到后院,就听见阿令咯咯咯的笑声,进去一看,阿令坐在厨房门槛上,托腮和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在讲话,厨房门边还倚着一个围着围裙、大约二十五六的青年,抄着手含笑看着两人。
邋里邋遢的男人披头散发,头发上似乎还沾着干草和棉絮,衣服破破烂烂,一只裤腿缺了一节,脚上趿的布鞋又脏又破,傻乎乎的正捧着一只鸡腿吃着,满手油乎乎的。
顾邺刚一进去就注意到了那个男人,他刚好刚抬起头来,两人视线一相撞,那人还挂着满嘴油的傻乎乎的笑容就僵住了,“哇——”地怪叫了一声,丢了鸡腿就就跑。
“站住!”顾邺也随之跃上屋檐,他今早摘去了每只小腿上重达六斤的铁块,整个人如一片轻羽,轻而易举的赶上那男人,将刚刚顺手抓的一把黄豆尽数往他膝盖打去,那人脚下打跌,顺着屋檐咕噜噜滚下去,顾邺飞掠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回到客栈。
顾邺将男人往厨房门口一扔,青年接过男人,怒道:“客官你这是何意?”
“他就是昨晚行凶之人。”徐离延也认出男人就是昨晚跑得飞快的那个疯子。
“客官误会,误会!”掌柜的听到动静也赶进来,连连喊误会:“这个人其实就是个傻子!他半年前突然出现在我们院子里偷鸡,被我儿就打了一棍就晕过去了,醒来之后就痴痴颠颠的。但他绝不是个坏人啊!”
“那你昨日为何出现在凶杀现场?”顾邺蹙着眉头问。
“傻子,怎么回事啊?你昨晚跑去那里做什么?”掌柜儿子闻游蹲下|身,握着想往他怀里钻的傻子的肩膀,轻声问道。
傻子眨巴眨巴眼,“我昨儿晚上看到一个人啦,跑得很快,我就去追啦。我看到那人进到院子里头去了,我就也进去啦,院子里面黑漆漆的,那人不见了,我看到一间屋子里有好多干干的稻草,我就躲进里面去啦。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边说边使劲摇头。
徐离延狐疑地看着他,“那你看清那个人的样子了没?”
傻子摇摇头,“他蒙着面呢。”
“那你为什么见到我要跑?”顾邺道。
“啊?”傻子睁大无辜的双眼道:“我没有跑啊!我在稻草堆里睡着了。”
“真的,傻子不久前回来的。”闻游叹了口气,“这个傻子就是个武痴,傻子什么都忘了,就是没忘这一身的本事,拾特别是看见轻功好的不管不顾就追在人身后跑,有时还跑出去几天几夜不回。即使给他收拾地干干净净的,他还是弄得脏兮兮、乱糟糟、破破烂烂的。”
闻游蹲着,轻轻摸着傻子的头顶,傻子似乎是困了,就直接靠在他怀里睡,“这傻子半年前来到这儿的,他那时候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肚子很饿的样子,在我们这儿偷鸡呢,我那时候刚从宫里出来,气盛着呢,被我打了一棍子。他不是什么坏人,就跟个孩子似的。”
阿令拉拉徐离延的袖子,仰头道:“爹爹,傻傻是好人!”
徐离延摸摸阿令的头,不语。
顾邺摸了摸下巴,对掌柜道:“能带我看看之前的死者的情况么?”
“哎,行行,我带您去衙门看看。”掌柜忙不迭点头,领着顾邺就走了。
走了几步,顾邺鬼使神差地回了个头,闻游正一脸宠溺地看着傻子,闻游对傻子的眼神,就好似俞慎站在阳辰身后看他写大字时的神情,那是爱么?傻子若是有一天想起了自己的事情,会像现在那么依赖闻游么?他是否能回应闻游的感情呢?
顾邺心里疑惑,想不通,摇摇头转身走了。他对感情这种事,实在是想不通,俞慎就说他有一颗石头做的心,总有一天他会因为这石头心而懊悔的。可他是真不明白啊。
几人进了衙门,看起来一副冷冷清清的,惨淡淡的。徐离延想起昨日报官之时,来的捕快衙役数量之少,问话做记录的敷衍,看来这县官自己都吓坏了,都调派人手保护自己去了吧?
徐离延冷笑了一声,这县官渎职滥用职权,瞒上不报,罪名不小。
掌柜的说明了来意,一个四五十的老衙役带着他们去停尸房。边走边把情况说了,自从这挖眼柳妖出现之后,全衙门上下人心惶惶的,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县太爷几乎将衙门里强壮的衙役都调去保护自己了,仵作们也都吓跑了,本来是还有一个老仵作的,可前些天他儿子媳妇儿回来了,一家老少回家去了,现在县衙里就几个人。昨晚上送来的死者和之前的死法无二。
由于尸体数量多,天气又热,于是将这些尸体安放在冰窖里头,尸体保存的很好,只有少数的出现了腐烂。徐离延看得几欲呕吐,忍着恶心感捂住口鼻,掌柜和衙役直接受不了出去外面等去了。而阿令被勒令必须待在门外面等着。
只有顾邺镇定自若,用一块布蒙住自己的口鼻,在尸体伤口上翻看,的确如老衙役所说,这些死者的确是死于同一种死法,但是分成了不同的情况,几乎是成小队死亡的,好像分属不同门派的子弟,顾邺仔细瞧了瞧,其中有队死者的衣服腰带首是翎羽落在桐花上图案,顾邺认得这图案,他在阳辰和俞慎的挂剑玉佩上见过,这是桐翎派的象征。
这样一来疑团更大了,这个人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能让人在同时死亡的呢?他和这些门派有什么恩怨,要以这种残忍方式杀人?
顾邺解开一个桐翎派弟子的衣裳,这一看,有些愣了,只见尸体胸口处是一个黑漆漆的掌印,顾邺急忙起身,再解开死于别的时间的尸体,同样的胸口也有一个黑色掌印,而翻到昨日死亡的人时,胸口却是有些泛红的,并没有什么黑色的手印。
这是……怎么回事?
回客栈的路上,徐离延故意落后一步和顾邺并行,“江湖恩怨?”
“不恶心了?”顾邺睨他一眼,徐离延尴尬一笑,顾邺全然不在意,摇头,“不知。有什么深仇大恨会对这么多个门派下手,不怕引起武林公愤么?而且,半个多月了,为何那些死了弟子的帮派没有人来认领尸体?”
徐离延摸摸下巴,寻思着该叫谁去打听打听最近武林之中有什么大事。早知就不该将一一众暗卫留在京城了,徐离延此时有些懊恼。
半夜,顾邺在房中翻着一本书,注重记录了一些门派各自的武功招式、优势缺点,以及一些早已失传的功夫。他想看看有没有一种能让人中掌后过了几日再显现的招式。
翻着翻着,顾邺眼睛一亮,找到了!七日绝命掌,让人中了掌身受重伤,外表看不出任何东西,但七日之后会在胸口形成一个青黑色的掌印。而通常人死了三日之后便会下葬,因此常常找不到死因,只能探查到内力深受重挫,不治而亡。
那些人……是中了七日绝命掌而亡的!
这武功因太过阴毒狠绝,自绝命门被灭派之后,这门武功已经从武林上消失了,怎的会在此地出现?
顶上传来轻微的啪嗒的踩在瓦片上的声音,顾邺动了动耳朵,在崖下受的严苛训练不是白挨的,立时就分辨出有人在屋顶上,很有可能是昨天的凶手!
顾邺立刻推窗而出,跃上屋顶,一个人蹲跪在屋顶上,掀开一片瓦朝屋内看,房里是徐离延和阿令,徐离延正小心翼翼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阿令拧了一把毛巾在跪在凳子上等着。
“你是何人?”顾邺冷冷问道。
那人吃了一惊,慌乱之下扔了手中的瓦片,哐啷一声砸在屋顶上,撒腿就跑,果真如傻子所说的那般,这人轻功非常之好,转瞬之间就已经越过好几间屋顶上去了,若昨日他腿上还挂着那些铁块,那么此时此刻一定就让他逃了,可他摘下了那些束缚,他的速度就变得非常快,一下子就赶上了黑衣蒙面人,那人一惊,从怀中掏出东西就往顾邺身上洒,顾邺反应极快,单手在眼前一挡,护住双目,顾邺冷笑一声,“雕虫小技!”飞到他身前一脚将男人踹了下去。
男人摔在青石板街道上,捂着胸口“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用脚当胸踩住蒙面人的一只手,顾邺居高临下:“你是何人?目的何在?你刚刚想做什么?”
男人又咳出一口血,笑了,声音和蛇吐信一般夹着嘶嘶声,“这只是开始……哈哈哈!嗬……”随后他捂着自己的喉咙,眼眶爆裂,身体抻得笔直,额上、脖子上青筋暴起,似是难以呼吸,用长长的、脏黑的指甲使劲抠着自己的喉部,直挠的鲜血淋漓的,顾邺见状赶紧去点他的穴道,他的鼻孔和嘴角却缓缓流下血液,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一动不动,没了呼吸。
顾邺愣了一下,蹲下|身去翻了翻他的眼皮,瞳孔已经散了,嘴唇发紫和七孔流血很明显是中毒的症状。又搜了搜他的身,找出一只变形了的弓弩两头弧度略微向下的缩小型弓弩,上面搭着几根长条柳枝一样的箭。
凶手缺确是这人无疑,只是他死前的那句话表明还有幕后指使?
顾邺叹了口气,没有机会问了。缓缓站起身,刚刚赶到的徐离延正呼呼喘着气,“你、你跑得太……快了!刚刚……那人是、是凶手么,他想做什……么?”
“嗯,不过人已经死了。”顾邺点点头,“我知道那人是如何在片刻间将人杀死的了。”
“怎么……做的?”
“他先是用一种无色无味的迷药将人定住,随后翻身进屋每个人一招七日绝命掌,再用这个,”举了举手中的小弓弩,“发射出柳枝将人脖子紧紧缠绕住,让他们窒息而死,其实真正的致命伤是绝命掌。”
“原来如此啊。”徐离延摸了摸下巴,笑道:“顾耳你可真厉害!”
顾邺扔下手中的弓弩,“不过,我不明白的是……”
“七日绝命掌怎么会重现江湖?”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顾邺面色滞了一滞。
夜风吹过,徐离延脸上沾着黑胡须的面皮随风飘飘,在夜色中看起来分外诡异,愣谁看到都忍不住心里别地一跳。
顾邺吞了口唾沫,上前一把扯住徐离延的面皮,“徐念,你露馅儿了,下次别这么吓人了成么?”
徐离延的厚脸皮终于红了一红,由于太过着急而直接冲出客栈,忘了才揭到一半的面皮还挂在脸上,难怪阿令在身后一直跳脚大喊:“爹爹,脸啊,脸!……”
“出门在外,小心为上,呵呵。”徐离延讪讪一笑,伸手小心翼翼将另一半面皮也解下来,抹了把脸,舒了口气,“还是自己的脸比较舒服!”
徐离延是舒服了,可这厢顾邺的脸色刷白的很难看,五官都有些扭曲了,恨意怒火齐齐滔天,心里咬牙切齿道:徐离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