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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 ...

  •   白凤的伤势颇为麻烦,裴静手边的药物也仅是能够止血,若是要取出内毒就需要寻一安静之地仔细诊治。

      “……很麻烦?”
      裴静本就常年微凉的手指在寒风中更是如冰雪般寒冷,指尖拂过伤口,细细的痛楚混杂着说不出的酥麻感觉沿着脊椎上涌。白凤皱眉,这种感觉令他心神有些波动,但是不觉得讨厌。

      裴静眨眨眼,长时间在这么明亮晃眼的环境下盯着一处看,眼睛总是很容易疲惫。她取出随身携带的干净药布给白凤裹上伤口,取出两粒止血丹辟邪丹送到白凤嘴边。
      “是有些。我许多东西没带在身边,都放在小金身上。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

      白凤缓缓坐起身,目光慢慢滑过裴静的眉眼。这几年他一个人在外漂泊,不得不说没了黑羽这个麻烦惹祸精,他过得很是逍遥。他生的皮相好,对他起意的不只有女人也有男人。不过没有人能捉住他,他是风,是遨游九霄的自由,凡夫俗子怎么有资格触碰到他?
      可惜,飞蛾扑火,总是有太多人不知好歹。粉身碎骨才是这些人唯一的结局。

      他见过最美的女人也不如裴静生得好看,那些男人眉眼间的淫邪风流怎么也敌不过裴静似高山之雪的冷冽。而那些人,大多是豪富权贵,争权逐利、满心污浊,要说最大的本事多半是欺善怕恶。
      不论白凤怎么想,都觉得纵然是喜欢算计,裴静也没有那一份可恶的铜臭味。裴静的武功医术,满腹学识,也就只有裴静还能配得上自己。何况裴静越发出落的好看?
      黑羽对裴静的称呼,其实是他纵容的。否则黑羽怎么敢?

      喉间逸出一声低笑,“我当然信你。”毫无血色的脸上一双海蓝眼眸熠熠如波涛,白凤的眼神带着不可逃避的灼热,“我的命,只交在你手上。”

      “这倒是。”裴静扳扳僵硬的脖颈,慢慢站起,感受着热血冲入已然没有知觉的腿中。并未看到白凤的神情,“这天下,我不能医治的病太少了。”
      连当年让天下医者畏惧无所进展的尸人之毒她都能解开,何况区区伤病?若说她唯一未能治好的,就只有她视如兄长的莫雨。莫雨身上的血毒咒印是她为医一生最大的遗憾,只可惜阿麻吕叔叔所习得阴阳术比起千年以前失传太多,否则单单只是血毒她怎么会解不开?

      “也不知道大哥把黑羽他们扔哪儿了,可别给我扔邯郸啊。那里好多麻烦的……”裴静用力一甩外袍,扔在白凤身上,“走吧,现在去追应该还追的上。”

      白凤皱着眉头披上这一身黑衣,他对黑色一向没什么太大好感,裴静却对黑色的衣服情有独钟到偏执的地步,丝毫不逊于他喜欢白衣。
      “白凤凰现在不能过来,你怎么追?”
      轻功吗?他好容易在大漠里找到的金翅鸟哪里是那么容易追的?当初白凤凰也追的很是辛苦,何况金翅鸟是鹰雕,论杀伤还在白凤凰之上。

      裴静摇摇头,头上缀满萤石紫玉的头饰随之摇晃,雪白的中衣灌满山风衣袂飒飒。白凤没有看清她做什么,一只精巧的机关木鸟就从远处飞来。
      “我倒是不知你何时成了墨家的人了。”
      白凤眼神复杂,这只机关鸟明显不像是墨家出品,上面的金属有几种他都认不出来,说金不是金,说铜不是铜。而且上面花纹繁复,可谓美丽。墨家的东西可没这么注重外表的华美。

      “和他们没关系。”裴静拉着他跳上机关鸟,“何况这也不算什么,我还听说有人能做出翱翔于空的大船。这只是飞鸟而已。”
      哼笑一声,裴静脚下左右轻踏。木鸟冲下云层,耳边可以听到风声嘶啸。木鸟两侧有围栏,白凤注意到围栏底座是用玄铁加固,不免意外。这木鸟不大,看起来最多也就能站上四个人,裴静应该是拿来自用。以裴静的能力怎么也用不到如此严谨的保护吧?

      “就算是墨家要做出如此作品也是难得……”白凤想起这人对诸子百家的了解一向不深,摇摇头,“这木鸟还有别人坐过?”

      裴静有些奇怪的回头,白凤的视线停在玄铁上,她沉默片刻摇头道,“死了。”
      叶小焉怕高怕到死,第一次坐的时候抱得她腰差点断掉,耳朵吼聋。后来就照她的意思做了加固,结果她没从天上掉下去做只帅死的鸡,反倒好心出手被人害死。
      叶小焉早就说过她自己不适合江湖,不过是仗着裴静和人妖保护才敢入了江湖,却忘了,能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

      裴静的神色许是太过苍凉,白凤一时竟看得发呆。他终究年少,虽然手下性命不少,却也是护持自身惹下的恩怨,没什么心魔。师父老头儿死的时候少年都还太小,仇恨抹消得也太快,心性上终究还是没有裴静这般历尽千帆的凄凉。

      裴静说得云淡风情,白凤到底还是有几分眼色,不至于像黑羽一般听不出人话中话,言中言。
      裴静幼年时的来历本就蹊跷,她自幼装扮奢华,额饰的一点紫玉就足以寻常人家一生花销。还有一身气度气势,若是家道中落也断不会那样张扬自信。他曾一时兴起回到师父捡到裴静的地方打探,却发现有关裴静的过去全然是一片空白。

      一路上气氛都因为裴静而变得沉闷。
      “你不是说饮酒伤身?”
      小金的速度果然不容小觑,不过是半天的拖延便怎么也追不上。手指一动,上面的蝶翅鸟振翅而去。白凤看着前面拿着白玉酒壶默默啜饮的裴静忍不住开口。

      黑羽与自己乃是同胞而出,除却心性其他方面都是差不多的。只不过学武时黑羽没有他这般凌厉的气势,自然也就差了些。小时候便是喜欢跟在裴静身边,后来又被单独调|教了两年。前两日见面,除了性子依旧毛躁,言谈却是有物,倒是很有些大家气度,他看了心中也是欢喜的。
      裴静管教的极严,很久以前就因为师父灌酒而把三人都教训了一顿,打那以后他们几乎都不碰这杯中物。
      今天看裴静这幅模样,只怕是真的伤心了。白凤也不清楚自己心中如何想,只是觉得想要知道就忍不住开了口。

      没想到白凤会这么直白的关心她,裴静略愣了愣露出苦笑。她本就没将这里的人当做一回事,最多是看得顺眼结交便是,交情最深也不过结义。
      在裴静心里真说得上亲人的,也就只有爹娘和莫雨哥哥。人妖和叶小焉是她的生死之交,姬别情阿麻吕阿布谢晓元是她心中亲近的人,叶家五位庄主、万花七圣、纯阳师祖和王谷主则是她敬佩的人。她心头上的人也就这么多,除此之外的人,便是死光了她也不介意。她以为自己那样疏离的态度,以白凤这样骄傲的性子也一定是不愿对她多做理会的。
      可她忘了,当两个同样骄傲的人遇在一起,不是对手,便是至交。

      “酒虽伤身,不过有的时候人还是要靠酒来发泄一下的。”裴静摇晃着酒壶,看着脚下大地向后掠过,人如蝼蚁般穿行忙碌,“天上风寒,可惜你身上有伤有毒,否则喝口酒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她低下头,看着壶中碧色酒,神情怀恋。像是自言自语。
      “那时候天下波涛暗涌,却仍可按居一隅。昆仑山风残雪冽,我们就坐在那里喝着酒看极光,以为日子还很长,日子真长啊……可惜只有我一人。”

      “白凤。”她忽然回头。

      白凤猝不及防撞入那一双朦胧醉眼。
      那眼中有刀光剑影,有山河掠影,有恩怨情仇,那双眼中包含了一整个江湖的影子。
      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什么?”
      像是被梦魇,白凤控制不了一根手指,却清楚地听见自己回问。

      “你站在高处,可曾觉得……高处不胜寒?”
      看到白凤面上一闪而逝的茫然,裴静略觉苦涩的摇头。白凤站的虽高却看得不多,哪里能有这种心境?
      “罢了,是我失言。”

      “你……”白凤忽然拉住她,“你到底是谁?”
      她是裴静,却绝不会是那个他们认知中的裴静。若不是酒腐蚀了她的伪装和疏离,白凤真不知道还要多久他才能知道那种关心和恣意根本就是假象!
      一想到在她眼中那些记忆中的温暖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他方才热烈急切跳动的心瞬间进入了寒冬。
      谁都抓不住风的影子,他便是风的化身,可他却捉不住眼前的裴静。

      她是谁?
      酒意微醺,裴静遥望着远处桃源春华,陇间凡尘。拂面春风,更让这微醺的感觉绵延下去,但愿长醉不复醒……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啊……就算我来了这里,我还是不知道。我有的,就只有这具残躯和这个名字。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幸福,你知道你的爹娘是谁,你有兄弟,有师长,有一身好武艺,有正常而妍丽的容貌。可你有的,我都没有,都是谜。到我死了他们也还是谜!每个人都说他们欠我,可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饮酒如饮浮生,她裴静本就是一生癫狂,做尽常人一生难为的事情。此刻心中苦闷挥洒,神情更是半是癫狂半是痛苦。

      白凤只是静静看着她,身边迁徙的飞鸟向他致意,天光微凉。

      “白凤,你很生气对不对?”裴静第一次如此真情实意的对他笑,眉间的冷峭化作远山青黛,一片柔和。“我认识你很久,你这么自恋的性子,我认识那么多无法无天的坏蛋都没有人像你一般。我隐瞒,所以你觉得我骗了你。可我没有骗你们啊,只不过我是你们命里的过客,我对这些注定的命运从未有过插手之念。我师祖,唔,虽然我没拜在他门下不过娘亲让我这么叫……他说过,我执念太深,成仙难,入魔易。一旦我有了牵绊就做不成长生的神仙,劫雷劈也劈死我了啊!”

      裴静没注意白凤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面前,只是自顾自的孩子气的抱怨。
      “可我还想回去呢!不过一千年而已,我还想再看见他们,我想知道我爹娘是谁,我想救莫雨哥哥,我想救小焉……哪怕在他们眼中我不是那个我也无所谓!可要是把你们搁进心里了,我就舍不得,舍不得就放不下。我也就活不到那个时候,我和你们相交不过泛泛,人心是偏的,我对他们更在意有什么错?”
      裴静伸出手去捏白凤的脸颊,笑眯眯的身子却摇晃,明显是喝醉了。

      “你醉了。”白凤捉住她的手,更是确信了这个念头。裴静手上的功夫最好,若是平常,就算在睡梦里也绝不会让人制住双手的。“别说了。”
      情情爱爱他们都不懂,也从不曾留意。可是白凤知道自己今天才真正对这个人生了心思,只因他开始希望知道完整的她,想听她清醒的告诉他一切——而不是此刻朦胧时的抱怨,水过无痕。

      “我才没醉呢!”裴静舌头大了起来,说话含混着,倒令人觉得可爱。白凤第一次觉得这机关鸟能自行驾驶实在太好了,否则他不会用,两人岂不是要这么摔下去?“酒中仙的酒当初都被我喝空了!我、我都没——醉~这么烂的烈云烧我哪里会醉?”

      酒中仙又是谁?白凤把酒壶扔了下去,才不管是不是会砸到哪个倒霉鬼。看着满面绯色身上却没有多少酒气的裴静,心跳又不争气的快起来。把人揽在怀里,用那宽大过头的万花外袍将两人包裹,听着怀中传来几声模糊的叫唤便没了声音,低头一看,人已是沉沉睡去。
      指尖停在白瓷细颈侧,羽刃的尖端映照出一线白芒。
      末了,还是收了手。

      想要知道裴静的过去,现在不是有现成的线索么?白凤想起那个中了毒还能把黑羽拖出来傻呆呆的道家少年,道家弟子的功夫绝不会是那样的,似是而非……裴静的功夫也是如此,似乎与百家相关,又自成一派。既如此,倒不如从那少年身上下手,那少年——看起来可没有裴静来得精明。
      白凤脸上勾出招牌式的嘲讽笑容,那些围绕周围的鸟儿便立时四散而去。不多时,白凤放飞手上蝶翅鸟,架着木鸟朝一个方向飞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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