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风雅宋

3、周朝之第二章

　　苏夏遂不再问，一路无话，须庾便到了客舍。(不过就是客栈，只是这个时候的客舍隶属官方，只用做官员往来休息，当然，这些苏夏现在还是不知道的。)
　　回到住处，自有人安排好了洗浴、饭菜的事情。换上了干爽的衣物，饭菜也上来了，苏夏特意只留下了一个小丫头。
　　望着小鼎里的肉汤，还有不知名的容器中的黄乎乎的东西，苏夏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骨筷，“你跟着我多久了？”
　　小丫头趋步往前，跪了下去，“婢子伺候少主上只有五天了。”
　　苏夏并没有管她是不是跪着，她现在只是急着想了解这个朝代，了解这个躯体的事情。“当今王上是谁？不必忌讳，就当是和我聊着玩，起来说吧。”周朝是在三国之前，这个时候的皇上应该还不叫皇上，叫王上应该是不会错的。
　　小丫头并没有起身，只是低着头，“自厉王崩，宣王继承大统已有三十九年。”因着苏夏只是个五岁的孩童，她只当是小娃娃初来镐京，好奇罢了。
　　厉王暴虐无道，为国人所杀。读过历史的人都知道这一点，厉王之后周朝迅速衰落，不久便会陷入春秋争霸时期，可惜苏夏并没有认真研读过这一段历史，只知道大概历史走向，至于哪一年会怎么样，她并不知道。那么这个小安呢？她姓甚，生活在哪，还有那个白衣男子。“我考考你吧，嘻嘻，你知道我和主上什么关系吗？”小孩子调皮起来，明知顾问的事也会问个不停的，苏夏嘻嘻笑起来，仿佛真是和小丫头逗着玩。
　　“主上是少主上的兄长”，只是老实回答，恭敬却不亲近。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我的家是哪里的？……”
　　毫无疑问，小丫头一一回答。原来他们是庆甲一族，从帝丘过来的，来这里应该只是暂住。苏夏还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复姓，当即觉得庆甲安真的好难听，跟男孩的名字差不多。
　　“我饿了，要吃饭了。”问得差不多了，苏夏打发了她出去。拿起了汤匙，看着再没有食欲还是要吃饭的。
　　小丫头起身退了出去。
　　苏夏便爬床睡了过去，只是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稳。一会是爸爸满头白发，静静地望着远方；一会是妈妈坐在地上，默默地流泪，满头的秀发早已不复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变白。可是自己只能无力的看着，爸爸妈妈，对不起，对不起。一会又是远航远远地望着自己，眼神陌生疏离，“你是谁”……
　　庆甲玉谦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苏夏满脸泪水，“小安不要怕，大哥在呢。”抱起床上的小娃娃，想让她醒过来，到底是什么梦让她哭成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苏夏只是一个劲地呜咽。
　　庆甲玉谦轻轻地拍着苏夏的背，“不要怕，大哥陪着你。”
　　苏夏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趴在人家怀里，正是下午初见的白衣男子。“哥哥”，苏夏别扭的喊了一声。
　　“好了，不哭啦。昨晚虏都给我说了，小安，不管怎么回事，只要你肯看看周围的人，就是好事。”庆甲玉谦抬手，为苏夏擦去脸上的泪水。
　　“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明白。”苏夏越听越糊涂，恐怕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
　　“这些事你不知道也属正常，自从出生你都未曾对谁笑过，宁愿自言自语也不愿搭理旁人。别人都说你是痴儿，可是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小安，我们庆甲一族天赋异禀，怎么可能会有痴儿。为了能让你一生平安，爹娘特意为你取名安，我这就写信，好教爹娘高兴高兴。”
　　“虏，取刀笔来。”庆甲玉谦放下苏夏，并未她掖好被角，“天色还早，你再休息一会。”
　　看样子这个哥哥是刚刚赶了回来，可能是刚回来就知道自己已经不痴呆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了过来。苏夏鼻子有点酸，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小安，这个男子还不知道他一心疼爱的妹妹已经不在了，还被人鸠占鹊巢。“苏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庆甲安”，既然占了别人的身体，也该为她好好爱着疼爱她的亲人。（从现在开始，为了方便，称呼苏夏为庆甲安。）不过，自己倒是什么也不用装了，也方便了许多。
　　来了这个世界也有小半个月了，可除了这个所谓的客舍，庆甲玉谦并不允许她出去。原来庆甲一族自幼便有些天赋异于常人，自古殷商御用巫师皆出自庆甲氏，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庆甲一族开始退居民间，并不参与政事。而庆甲安作为庆甲氏一员，并没有因为她天生痴呆而显得一无用处，相反，她自幼便具有巫师天赋。
　　“常常见你一人自言自语，但只要细听，才听得清你说的每一句话”庆甲玉谦望了一眼小安，抬手摸了摸她软软的头发，“你说犬戎有祸，如今王师败绩于千亩……我不知道是谁教了你说这番话，可那日你说几亡周国，小安，我不想你有事，不管你说的对不对，被王室知晓总要抓取拷打一番的。可近来镐京早已传遍，满京城小儿不约而同皆会念此歌，你还是安心呆着，只消数日，我便会带你回家。”
　　庆甲安听得愕然，他是表达自己会预言吗，还是单纯地指出说这些话会被看成大逆不道的人？这还是自己所在的历史吗，巫师不过是统治者愚弄百姓而设的。可自己都能跨越千年，回到现在，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吗？庆甲安只得继续闷在客舍，想起庆甲玉谦的话，她仿佛看到一个小女孩蹲在地上，反复地说着自己的语言，却对周围的一切不管不问。这是什么情况，她明明很有自己的想法，却不肯开口和周围的人说一句话，应该是自闭症吧，唉，落后愚昧的古代！
　　过了四五日，听丫头孳息说王师料民归来，已经回到镐京了，庆甲安更是抑制不住想要往外跑的冲动。来了那么久，好歹也得看看一国之君的风采。打发了孳息，庆甲安换了身暗色的衣物，偷偷溜了出来。
　　虏仍穿了一身褐色衣物，紧跟着庆甲安追了出来，三两步跨到庆甲安面前，立马双膝跪地，“少主上去不得，主上为了少主上的安危做了不少功夫，如果少主上被人认了出来，怕是要前功尽弃了”。
　　“有你跟着我，怕什么，再说我只是瞻仰下王上，远远地看一眼就行，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少主上不可……”
　　“这样吧，有没有什么易容之术。再说我只是一个孩童，不会太显眼的。”
　　镐京近郊，庆甲安趴在庄家地里，现在已是七月的气候，地里的糜子已有一人多高。虏趴在庆甲安左下方一点，身上只着一层薄薄的里衣，至于外面那件褐色长衣已被他坚持铺在了庆甲安的身下。庆甲安百无聊赖的盯着前方的黄土路，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头上上顶着顶杂草编成的小帽子，不用说，这些都是庆甲安的杰作。
　　日头还在头顶挂着，天气也并未那么凉爽，若不是阵阵微风吹来，庆甲安早热的满身大汗了。等的无聊至极，跑到地梗旁扯了把狗尾巴草，躺到虏的旁边接着编各种奇怪的草帽。而虏自始自终都没有抬下头，这个社会，奴隶的地位还不如牲口，庆甲玉谦虽不会亏待奴隶，但对他们要求就是绝对的守规矩。
　　头上一个东西扣了下来，虏惊讶地抬起头，发现少主上给自己编了帽子戴在头上，当即就要摘了下来。从来没有主人这样对自己，他有些受宠若惊，低人数等的观念深入骨髓，他怎么敢戴着少主上亲手编织的帽子。
　　庆甲安早料到他会不敢戴，“戴着，不然仔细你的皮”，这个时代奴隶饱受压迫，过得是牲口也不如的日子，而且针对奴隶的政策也非常多。而相信自己即使说再多大道理，还不如一句威胁管用。
　　虏抬起的手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曾经自己也是世家公子，驰骋马上的军士，也是傲气不可一世，如果可以，他何曾愿意这样活得颜面无存。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奴隶别人的时候怎么可能体会奴隶的痛苦，直到自己沦为牲口。最终，他还是放下了手，要是很久之前，自己也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奴隶，是不是就不是这样了。
　　“还有，不要动不动就跪着，低着头。”庆甲安看着他重新低下的头，心里不禁感慨万千，忍不住开始说教。虏闻言抬起了头，眼前这个小孩子面若敷粉，唇若涂朱，不笑自微，同时还具有预言的能力，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奴隶而过份轻贱自己。
　　王师还没有来，一群孩童却由远自近地跑了过来。等跑的近了，才听到他们边唱边相互追逐，“……月将升，日将没。糜弧箕胞，几亡周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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