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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新景新物新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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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二十到站,就在我以为,下车后可以找个地方歇脚,哪想前脚刚踏下车门,就被一个从外貌上看,难分雌雄的向导带领着,马不停蹄的将六个偌大的工厂,里里外外逛了一遍。将近两个小时不懂的地方口音讲解,外加两个小时的东奔西走,这全程不咽口唾沫的口才,始终奔在最前沿的体力,还没正式上岗,我们这群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就已亚历山大大了。
那位不男不女的向导介绍完后,把我们再次领上车,送到了宿舍楼。
当橙色与蓝色的宿舍楼漆有醒目白色的“男女字样”,屹立在眼前的左右两边时,我是真的是有股潸然泪下的冲动,只因感叹这一路真是不容易。
但同时某些人却更多的是失望,因为在车上,王俊涛先生曾不止一次,用自己的人格向我及在场的兔崽子们担保,宿舍楼绝对是男女综合性的,看到如今此情此景,我都能依稀听见,背后某人的唏嘘,伴随着“人格”二字的破碎声,如节操撒满了一地。
带到这,那位导游消失了,老班集合清点了一下人数后,也不知道走到哪去喝茶去了。男人帮围在一起,看了看彼此在厂里发放的工作证时,才发现虽在一栋楼,但未被分配在一个寝室里,这让人大失所望。但我实在太累了,已经顾不上那么多,提着行李箱就走了上去。
说到这个宿舍还真的不错,总共六楼都还有升降电梯,我校和这里那叫没得比。几间房的门除了门号不同,基本就长一个模样,我拿着工作牌找到了自己的寝室。
那个向导有说过,工作证同时就是开门的钥匙,我将带磁性的工作证放在门上,发现不开,又在门把上红色的扫描灯处使劲蹭,见还是不灵。这时,一个人从长廊向我走来,停到我的旁边看了一眼,我马上把卡从新握在手里,望向门上的号码,假装像是还在核对门号对还是不对,“砰”的一声,我后面传来关门声。
我长舒一口气,如果让别人看到连自己一张卡都不会用,一定会被耻笑是乡巴佬的,这并不是我的虚荣心。只是不想我一个人的失误,丢了湖南人的脸面。
我又拿着那张卡在门上捣鼓里半天,门始终还是没开。我实在没办法,决定跑下了一楼宿管员那,将卡交到那帮我看一下哪里出了问题。
宿管看到我站窗口,凶神恶煞的看着我:“干什么?”
“麻烦您帮我看一下这张卡吗?好像打不开我寝室的那扇门。”
他放下手里的报纸,将嘴里叼的烟拿出,掐在手上一脸的不耐烦:“搞什么搞,一来就出问题。”
说实话,这脾气低劣的秃顶老伯,差劲的待人态度不管换哪个人看了,都会有情不自已想上前踹上一脚的冲动。但头一天我还是不想惹什么事端,我面带微笑将证双手递上。
他将卡拿过去,在机子上一刷,把卡丢在我面前说:“你的卡消磁了。”
什么?这刚来怎么就遇到这么倒霉的事。
“那有什么办法补办吗?”我忙问。
“到你们的厂里去,从新给你办一张就行了。”
“可我现在就到寝室放......”
“放东西是吧。”他打断我,说:“你怎么这么麻烦,敲你们寝室的门,会有人的。”
他重新叼上烟拿起报纸,将腿搁在了桌沿上,一副浪荡不羁的姿态。
我只好拖着箱子再次上了三楼,站在门前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轻轻敲响了那扇门,可两三遍都没人开门,我开始用力敲了四五下,喊道:“请问有人吗?”可还是没人应。我猜想可能没人在,
准备又一次下去时,门“咔”的一声打开了。一个胖大个开的门,他揉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你找谁啊?”
“我是这个寝室新来的。”我答道。
他低头瞅了一眼我的行李箱,说:“你怎么不刷门卡。”
“我的卡消磁了,没法进去。”我解释道
他将手向里甩了甩:“算了,进来吧。”
我点头谢过,走了进去,他关上门一头栽到了床上,鼾声如雷的大睡起来。
屋里用窗帘遮住,光线很暗,开着中央空调一点都不热,我把公司发放的床被和床垫铺好,将行李放在床头的一个柜子里。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怕吵醒下面的那个大胖个,我捂着手机小声说话。
电话那头是王俊涛打来的,邀我出去闲逛上海都市街景,我断然拒绝,而且把手机关机,准备睡觉,只因我真的困到极点,也累到了极点。但下面的胖子鼾声太大,让我翻来覆去很久也睡不着。只好将床被把头蒙住,我才勉强睡着。
当再次醒过来时,我的眼前一片黑,才记起来是自己用被子盖在了头上,掀开被子,窗帘已经被拉了上去,温暖的阳光倾注在房间里,我拿起枕边的手机一看,不知不觉都到了八点多了。
“咦,你是新来的吗?”
我听见声音身体一怔,忽然才发现对面上铺有人,
他将手里的手提电脑盖上,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今天有人搬进来,是不是我把电脑声音放大,吵到你了。”
我摆手道:“没有,不是的。”我向下面看了看,发现那个大胖个已经不在了。
“你是在看你下面的那个胖子吗?他已经上早班去了。”对面的那个男孩说。
他从床上下来,走在我眼皮底下,将手伸向我:“你好,我叫孟萌。”
“你叫萌萌?”我不可思议的问道,实在是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名字。
“呵呵。”他笑了笑,向我解释:“第一个字是孟子的孟。”
“哦,呵呵。”我恍然大悟,伸出手:“我叫邓轩然。”
“轩然,这名字听起来就像是要干大事的啊!”孟萌说。
“还好了。”我尴尬的笑了笑,他这么一提,
我这成绩班级倒数的人,倒还觉得对不住这个名字了,人若想要成就什么样的人,总会喜欢在名字体现,可这都是期望罢了,现实总是残酷的。
他将一条毛巾搭在肩上,对我说:“看你累成这样,就知道你一定是刚下车,一起去洗个澡吧,这样就能精神了。”
“可是,我还没买毛巾呢。”我说。
他听我这么说,又重新爬上了自己的床,从自己的包里面找出了一条蓝色的毛巾,丢在我的床上说:“这个给你,是我新买的还没用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拿去用吧。”
我拿着那条深蓝色的毛巾,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动,当真正融入社会后,很多人都是戴着假面具活着,怀揣这样热情又真诚的心,容纳另一个陌生人,这样的人其实已经不多了。那我也该将心比心,露出最诚挚的笑,对他说:“谢谢。”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宿舍,上下共八张床,实际除我以外,只有三个人住,其他都是空铺,而孟萌是我第一个熟络的人,最投机也最聊得来,他是四川绵阳人,个头不是很高,瘦瘦的,一张当下少女最痴迷的正太脸,外向看起来就想去怜爱的孩子,
但他已经有二十二岁,足足大我六岁,在澡堂喷头哗啦啦声中,他说出自己的年龄时,我说完全看不出来,他说只要保持一颗良好的心态,返老还童都不是不可能的。
换作以前,这样的话别人的话也同样说过,这个答案我一直嗤之以鼻,如果人的稳定情绪就能延缓衰老,那街上为什么还有卖那么贵的护肤品之类的,我宁愿相信他们天天吃喝的是防腐剂来保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我这么说的时候,我倒是欣然接受了这一观点,可能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也会不一样吧。
洗完了澡,回到宿舍,他问我:“邓轩然,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我没料到才刚认识,他就突然就问起这个,我说:“我刚在在澡堂就告诉你了,我才十六,你说会有吗?”
“十六怎么了,现在都什么年代,有没有女朋友哪还要看年龄,”他爬上来自己的床,说:“应该是有的吧。”
“你说我的话。”我用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水,如实回答:“是没有。”
“怎么可能,你长的这么帅会没女朋友?”他似乎很不相信,
“真的没有,”我答得很坚定,同时对他说:“我出去一下,我的卡消磁了,等一下回来还麻烦你帮我开一下门。”
他又打开里自己的电脑,笑着说:“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就去吧。”
“谢谢。”
我带好门走了出去,我出去并没有事,只是想出去散散心,可自己本来就是个路痴,又身处陌生大都市,只好选择在宿舍楼周边来溜达,不敢跑太远。
说到有人说我帅,这件事似乎已是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被妈妈带回到了乡下,当大妈看见刚下车的我,就上前掐着我的脸蛋,对大伯,说:“你瞧瞧,这孩子长的多俊,一看以后就是个帅哥。”一旁的大伯背着手笑了笑,这是我第一次被人这样称赞过,感觉就像被人捧上了天上一般,高兴得无法言语。
第二天,当我起床,发现妈妈已经不知道去哪了,我四处寻遍也没有发现她的身影,于是走到庭院,问正在和街坊邻居打麻将的大妈:“大妈,我妈妈哪去了。”
大妈拿着一张牌摸半天,打了出去才说:“你妈妈已经回去了,你现在就住在大妈这,千万不要客气,就当是自己家吧,”
她说这句话,就意味着妈妈又回去深圳了,而以后,我将会是一个寄养在别人家的孩子,可就算这样我没哭,也没有闹,反而出奇的安静。虽然离开双亲,但我反倒更高兴了,终于逃离家暴,这就是我想要的。
“轩然,你还没吃早餐,后院桌上有些粥和包子,过去吃吧。”大妈对看来看我说。
“哦。”我应了一声,向后院走去,刚打开后院的门,却听见了那些街坊邻居似乎在议论我。
“喂,这孩子是谁家的孩子,他爸妈呢?”其中一个人问。
“这是我们家其中一个兄弟的孩子,今天就住在我家里了,”大妈说。
“哎呦,这个不会就是兄弟里面,那最小的那个吧?”另一个问道。
“是的,就是我常跟你们提起的那个。”大妈答道。
“那他爸妈吵着闹着要离婚,现在怎么样了。”
“这孩子也挺可怜的,他妈妈非得要离婚,但他爸爸一直拖着,也不知道能耗多久。”大妈叹息了一声,说:“现在他在我的家里,你们就不要再提这些事了,让孩子听到不好。”
离婚!我愣在那脑子像被什么狠狠敲击了一样,就像卷入无底的黑洞一般,无法还生。为什么,为什么还有这么大的事情,我却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我就像完全已经陷入谎言的世界,无法发辨认世间是非的傻孩子,被蒙在鼓里的自己完全无察觉。
也许,他们不让我知道真相,是怕以现在的我无法接受,但他们这么做,真会让人更加痛苦。编制这么大的一张网,将事实隐藏的无影无形,亲戚的欺瞒,亲生父母只字不提,如同一颗定时炸弹,只等事件成熟,就会把我的神经炸的粉碎。
即使这样,谎言总会有大白于天下的那天,渐渐长大的我,慢慢的懂得街坊邻居,所指离婚背后的真相,虽然各持想法都不同,但却有一条不变的说法,那就是——我妈妈在外面有人了,所以已经走到了离婚的地步,第一时间得知这个消息时,我一直肯不相信,但当这些话每天反复萦绕在我的耳边时,我内心最后的防线被彻底击垮了。
妈妈要离婚,我不能理解,爸爸虽然对我个人施加暴力,对她确绝对的百依百顺,难道她也忍心破碎完整的家庭吗?还是说她在外面真的有人了。
我知道,离婚意味着什么,电视里面常常会有这样类似的报道,意味着我将成为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以后的日子充当一个累赘,为了抚养权的事情,他们俩人官司打得不可开交,被当成一件物件一样踢来踢去,比街边讨饭无双亲的孩子还不如。
我恨,我真的恨爸爸,恨他是个家暴狂,甚至要靠逃避他住在别人家里,可我更恨自己的妈妈,干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让我没法在别人面前抬起头,
那以后,我开始相信了“因果”这个东西,有的人现在出生贫寒,可能前世恶事做尽,有的现在人出生华贵,可能前世行善积德。而我到底前世做了什么孽,让我现在遭受这么大的报应。
老天,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