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纪》杏子婴

4、第三章

　　两日后的子时，轩辕黄帝祭祀大典在轩辕墓陵举行。
　　轩辕墓陵不在锦宸峰，却是在蜀山八峰中最为幽静的紫珞峰。紫珞峰与萧绮疏常去的碧珈峰相对，两峰之间是一道深壑，终年云缭雾绕，深不见底。紫珞峰遍生冷箭竹，凤尾森森，龙吟细细，比起锦宸峰来，这里确实更加适合轩辕帝安眠。风休与偏爱风起竹涛之声，常在午夜时分，在这紫珞峰上弄箫舞剑，并根据风中竹态，自创了一套竹吟剑，舞起来轻巧灵动，姿态美妙，叶长天也曾看过这套剑法，评道舞有余而战不足，风休与也不甚在意。后他将剑法传于萧绮疏，萧绮疏却总觉得紫珞峰的婆娑竹影，形如鬼魅，有些害怕，不肯到这里玩，二人便常在沁烟潭舞剑作戏。
　　此刻，叶长天率领蜀山弟子在紫珞峰中那片冷箭竹中穿行。蜀山讲究法自天然，便没在这紫珞峰修建山道。萧绮疏不喜竹影，此时要在其中行走，更觉害怕，她不由紧紧拽住风休与的衣袖，生怕被竹魅勾走一般。风休与见状，便牵着她的手，让她紧挨着自己。萧绮疏乐得和风休与如此亲近，不时凑到他耳边说话，风休与只觉一股子如兰气息萦绕鼻端，耳根却痒痒的，身子如在云端一般轻盈无端。他和萧绮疏从小一起长大，耳鬓厮磨，对这小师妹十分宠爱，从来不忍违了她的意愿，但从来不曾像今天这样感觉奇妙。一时间，他忘了那日静玄之室的烦恼，只想和小师妹就这样手牵手并肩耳语下去。
　　约摸一炷香的工夫，蜀山的弟子们到了山顶的轩辕墓前。历年祭祀，恐进入墓中人多，扰了轩辕帝安眠，只剑圣率一两个弟子入内，其余弟子尽皆留在墓外参拜。今年叶长天带着玄初和风休与进了轩辕墓，其余百余弟子，由其三弟子玄清率领，留在了墓外。
　　轩辕墓室颇为古雅宽敞，东南西北四角的大鼎中燃着火，照得室内十分明亮。室中是一尊约五丈高的轩辕帝塑像，身着铠甲，手执昊天剑，脚踏江河，不怒而威。地下设有蒲团，四位白发长须的老人，合目而坐，却是蜀山的四大长老。风休与本以为就他们师徒三人，这时忽见几位长老，微感诧异。
　　叶长天将带来的供品一一摆到桌上，进了香，玄初在旁一一道：“进供毕”、“上香毕”、“叩首”，他声音不大，但在墓外的弟子们都听得清清楚楚，这时听见叩首，便都跪了下去。
　　叶长天叩首完毕后，却未立即起身，而是念起祝祷文来。风休与跪在师父身边，听着祝祷文，正在暗叹原来师父辞藻典丽端雅，作得好文章，却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凝神听时，却是：
　　弟子愚钝，自长安坊间，带回劣徒休与，恍然已十载。日前阙泪现于北极，妖孽复临人间。弟子肯乞先祖，以天地浩然之气，助我等抑住蚩尤之血，拿下劣徒。
　　风休与听到最后一句，正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忽感一股巨力如泰山压顶般朝他逼来。这力来得太过突然，风休与只觉胸口剧痛，似要被撕裂，一阵眩晕，本来已经微起的身子被压得直跪下去。
　　出于本能，风休与以体内紫霞真气硬生生顶住这股压迫之力，慢慢站起，抽出腰中墨剑，大喝一声，横剑一扫，剑风与来袭真气正面相激，震得空气波动起伏，供桌上的供品不堪重压，纷纷滚落在地。他一击成功，遂横剑于胸，倚柱而立，环顾四周，发现本来立在轩辕像两侧的四大长老，不知何时到了墓室的四个角落，那股铺天盖地压顶而来的巨力，想必是来自他们四人。风休与万没想到，竟是本派长老袭击他，不由转向叶长天，颤声问道：“师父，这……这是为什么？”
　　叶长天避开他愤怒而悲伤的眼神，低声道：“休与，阙泪出，蚩尤现，这句话你可记得？”
　　“弟子记得。”
　　“十日前，阙泪现于北极，四大长老依天象，循地脉，查出你便是蚩尤转世之人。历代蚩尤转世之人皆被四大玄门捕杀，决不能让蚩尤复生，祸害三界。”
　　“师父，弟子……”叶长天一番话如晴空霹雳，风休与直觉天旋地转，眼前昏黑一片。
　　“休与，休怪为师无情。实在是此事干系重大，为师亦无能为力。阙泪一出，蚩尤之血便会苏醒，如果不尽快抑住，只怕三界又将血流成河。三清尚在闭关之中，只怕比当年封神一战更加凶险呀。”叶长天喃喃低语，手中昊天剑比了又比，却始终无法出手。
　　在他犹豫之际，四大长老再次出手，青、朱、蓝、紫四道百年灵力迅速纠结在一起，结成一个铜鼎般大小的光球，压在风休与的头上，风休与处在阵法中央，欲举起墨剑反抗，却被光球的灵力困住，法力郁积丹田之中，无法运转。
　　风休与只觉身体越来越火热，白皙的脸红如石榴，汗如雨下，脑中只剩一个声音在吼叫：“放我出来……放我出来……”
　　四大长老中最年长者天玑长老忽然感觉灵气一阵波动，一股巨大的反击之力顺着灵气迅速击来，再瞧风休与黑瞳已变成红色，眉宇之间煞气涌动，显出入魔的迹象，他大叫一声：“变阵。”四位长老身子平平飞起，浮在半空之中，将灵气催至极致，绕着风休与迅速旋转，墓中瞬间光芒大盛，亮如极昼。
　　然而在这片四彩光芒之中，却又一道黑色魔气更快更急地升起，开始只是细细的四线，从四种灵气中迸出，在触到墓顶的那一刻，四道魔气汇入一处，连成一片，黑色的光芒快速扩展，与四色光芒交织在一起。只见两种光芒剧烈翻滚，每一次的接触都会激起一阵震荡，空气中接连响起嗞嗞的声音，伴随着似来自地底的低沉吼声，便如最激烈的电闪雷鸣一般。
　　如此反复数次，两种光芒终于狠狠地撞击在一起，墓中四只大鼎同时熄灭，陷入一片黑暗寂静之中。风休与在倒下的瞬间瞥见一个青色影子闯入墓中，那是……还未容他细想，便眼前一黑，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