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隋唐演义/单秦单]洛阳花落》笑千刀

24、第二十三章

　　单雄信的表现却和秦琼截然相反，毫不夸张的说，他看见秦琼的瞬间双眼为之一亮，高兴的简直要手舞足蹈，勉强压下心头的兴奋劲儿才接待了三人，还把庄子改名为三贤庄让三人住下，像是看不见秦琼越来越担忧的神色，整日里陪着他们喝酒聊天，日子轻松的仿佛回到了二贤庄，那时时刻刻和三个在一起的亲热劲头让秦琼都找不到和他单独说话的机会。

　　然而，正如所有的美好都会被破坏，乱世中短暂的平静也不复长久，日日与兄弟们饮宴的时光仿佛一眨眼就过了，王世充出兵灭了瓦岗杀了王伯当。那晚单雄信没一丝犹豫，目不斜视的走过秦琼的房间，敲响了程咬金房间的大门。
　　“兄弟，”程咬金还是那副笑嘻嘻又像是没笑的样子，手指习惯性的摩擦着腰间散发着温和光晕的玉佩，问道，“这不才喝完酒么，天都黑了还有什么事儿啊？”
　　“四哥，”单雄信叹了口气，随后爽快的说道，“你们还是尽快走吧。”
　　程咬金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你也看出王世充不是个东西了？要不你也跟我们走吧。”
　　“不行，玉凤有孕在身，”这番让人哭笑不得的混话丝毫没有让单雄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依然无比正经的解释着，“况且李渊杀了我大哥，我怎么可能去投靠他。”
　　“那我们可走啦？”大概觉得逗五弟好玩，程咬金看着单雄信错开的眼神，笑容越发明显了些。
　　“嗯，趁我岳父明日不在城内去军营阅兵，你们走吧，我就不送你们了。”
　　“生兄弟的气？”程咬金手肘撞了撞单雄信。
　　“怎么会？”单雄信笑了一下，“明日我陪着他去，你们才好安心的走。”
　　“明天不送，说不准再见面就是战场了啊兄弟。”程咬金难得正经了一回，他明白单雄信是真心让他们走，不是试探也不是矫情，“即使不送，现在也能和二哥去说一声。”
　　单雄信的目光随着程咬金一起看向边上秦琼的房间，紧接着又笑了一下，低头说道：“这么晚二哥都睡了，由四哥代劳也一样，明日五更便要起床，我回屋去了。”

　　第二天晚上单雄信回到府中却发现罗成没走，还患了急病躺在床上，单雄信连忙招来大夫又给罗成仔仔细细看了第二回，确定没有生命危险才放他们回去。之后更是尽心尽力的照顾，等罗成的病好些了，还有些不满的埋怨：“二哥和四哥也真是……”
　　“五哥！”罗成打断了单雄信的话，笑着说道，“是我让他们走的，再说都走了你在王世充面前也不好交代。”
　　“可是……”
　　“况且表哥也不放心你，大家兄弟一场，到头来各奔东西实在伤感，有个人多陪一阵儿也是好的。”说着罗成因为大病初愈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和表哥早有了倦意，在来洛阳的路上还商议着将来为北平府报仇雪恨，又辅佐明君还天下一个盛世便和五哥还有四哥一起归隐山林，过闲云野鹤般的安宁生活，没想到五哥倒是手脚快，”说着罗成又笑了起来，“娶了公主，连孩子都快有了。”
　　“明君是谁，李渊么？”罗成说到秦琼的时候单雄信脸上有片刻的温和，然而听到明君两字后便不满冷哼了一下，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我比任何人都懂五哥的痛苦，知道父亲被窦建德杀害、北平府灭亡的时候，那种天崩地裂般的感觉，现在想来都恨意丛生。”罗成观察着单雄信的表情变化，难得的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其实我知道这些都是白说，如果五哥能放下就不会离开瓦岗，也就不是五哥了，只是表哥不放心，还是要我转达一下。”
　　单雄信惊讶的看向罗成，表情复杂纷繁，一会儿是秦琼始终念着自己的贴心、一会儿想起了枉死的哥哥，一会儿又担忧罗成看出他对二哥的心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习惯性的低头，掩饰般的笑了一下。
　　罗成依然看着单雄信，连一丝细微的表情都没有放过，刚才那番话虽然试探，但也是秦琼的担心，能说动最好，可从五哥的反应看来，却是最差的一种可能性……想着罗成又在心底谈了口气，极为自然的扯开了话题，又和单雄信有一茬没一茬的聊起了别的事情。

　　然而这虚妄的温情也很快被打破，仿佛算准日子般，罗成没康复多久，李唐大军就来到洛阳城下。之后罗成借机归唐，王世充战死，单雄信站在安静的仿佛没有人气的园子里，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瓦岗的某天晚上，他看着秦琼在屋外站了大半宿的那个晚上，想着想着便笑了起来，不禁感叹着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天。

　　跳进园子的秦琼看见的正是这副场景，单雄信负手而立，目光不知看向何处，没来由的给人一种萧瑟感，让他不自觉的往前走了一步。
　　脚步声惊动了单雄信，他猛然回头看见秦琼，月色下一袭黑衣，仿佛裹了层银边的乌云，站在墙角的暗处让他一时分不清眼前的人是真，还是他过度想念秦琼而出现的幻觉，于是才迈开一步便止住，就试探性的叫了一声：“二哥？”
　　“五弟！”秦琼快步走了过来，上前抓着单雄信的手腕，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二哥，你怎么来了？”单雄信高兴的反握着秦琼的手掌，可话问出口倒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问的真是多余，李唐大军就在城外，不出几日便能攻下洛阳，而驸马府内绝大部分人已被遣散，不论是洛阳城墙还是自家的园子，都仿佛形同虚设一般，怎么挡住的秦琼。
　　“来看看你，自从瓦岗一别，我们都没机会说上几句，过几日我又要去运粮……”
　　“那二哥快进屋来说。”

　　但真进屋坐下，等单雄信添了些酒菜，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于是单雄信看上去一脸高兴的喝着酒，而秦琼则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仿佛兴致颇高的吃着小菜，也许他们谁都没想过，终有一日两人会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秦琼压下单雄信举起酒杯的手腕，像是叹息般问道：“你没话对我说么？”
　　单雄信的手似乎抖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却没有违逆秦琼的意思，将酒杯放回到桌面上，摇了摇头，极快说了两个字：“没有。”
　　“酒都洒在我手上了。”秦琼说着抹了抹手背，似笑非笑的看着单雄信。
　　单雄信的视线游弋了一下便低头看着桌面，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般怎么都不愿意开口，脑子里却乱成了一团浆糊。
　　“我都知道……”秦琼看着单雄信眉头紧皱的模样也不忍心他纠结，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什么！”可单雄信却像被针刺到了似的收回了手，双眼中充满着难以置信，连一直躲开的视线也顾不上了，直直的看着秦琼。

　　秦琼也不说话，任由单雄信看，有时候言语在他们之间简直多余。果然片刻之后单雄信平静下来，再次看向秦琼的眼神变得不再闪躲，发自内心的笑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请二哥答应我两件事情。”
　　“好，你讲。”
　　“第一，把我的儿子带走，抚养长大，权当我陪在二哥身边；二一个，替我好好看着李家，看他们能不能还百姓一个清平盛世，如果有……就算我大仇得报了吧。”
　　“……好。”

　　单雄信看秦琼答应，又高兴的笑了一下，转身进内屋将熟睡中的孩子交给秦琼。秦琼小心翼翼的抱过孩子，端详了下便语气轻快的说了一句：“很像五弟。”
　　“哈哈哈哈。”单雄信开心的大笑起来，可转头一看天色，收敛了笑意，安静又仔细将秦琼看了个遍，才说道，“走吧二哥，天都快亮了。”
　　秦琼抬头看向单雄信，根本不在意天色如何，四目相接之时笑了一下：“还早。”
　　单雄信难得的没有错开视线，自然而然和秦琼视线相缠，随后冲着他抱了抱拳，万分郑重的说道：“今生结识秦琼，单通无怨无悔……不，单通之大幸。”
　　秦琼点了点头，却说不出一句话，将孩子仔细的包裹起来，护在胸前后往外退了一步：“五弟，二哥回去了。”
　　单雄信笑着点了点头，“二哥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了。”
　　“好。”虽然应承着，可秦琼依然只是往门外退了一小步。
　　“我给二哥开门。”屋子不大，单雄信只两步便跨到门口，手掌轻轻一用力，本就虚掩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单雄信回头看了眼秦琼，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好。”秦琼又说了一次好字，最后看了单雄信一眼，便头也不回的纵墙而出。

　　三日后洛阳城破，单雄信被捕，因拒不投降于次日正午斩于洛阳渚上。
　　李渊广纳贤士忠良，扫平天下，统一全国。
　　李世民带兵东征西讨，秦琼、程咬金、罗成等人历经战功。
　　玄武门之变，李世民称帝，开创大唐盛世，史称贞观之治。
　　贞观十二年，秦琼薨。

　　那日艳阳高照，单雄信之子单天长正转身给秦琼拿药，秦琼看着他的背影，贴身的侍人似乎看见秦琼笑了一下，极轻极轻的说了一句话：“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