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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一章【6】 ...

  •   夜过三更,屋外寒风瑟瑟,白若卿孤身一人站在东苑的梅花树旁,面如白纸,只因那一掌将她打出内伤,也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东苑灯火通明,比先前喜事时更加热闹,然而,这样的热闹,却伤人至深,从白若卿面前经过的人,不露只字片语,人人投来惊恐畏惧的眼神,竟真的将她当做了蛇蝎毒妇。
      “也好。”白若卿突然笑出声音,隐忍已久的痛意此刻愈加强烈,一丝红线顺着唇角流下。
      夜半风大,又无人掌灯,回西苑的路十分不畅,奈何脚下伤还未好,这一路走的甚是艰辛,待到西苑门口,终于见了亮光,白若卿行至一花丛旁边,见丫鬟瑛茹跪在地上,身子抖如筛糠。
      “瑛茹。”白若卿唤道,话中竟无半点波澜之色。
      瑛茹身形一顿,抬头望见白若卿,眼泪立刻泉涌而出,哭道:“夫人,您可回来了,方才张管家带人将玉璃姐姐绑走了!”
      白若卿心中一痛,冰冷素手抚上瑛茹被打肿的脸颊,问道:“谁人打了你?”
      瑛茹慌忙捂住脸,摇头:“奴婢受这点苦不妨事,夫人您赶快去救玉璃姐姐吧,张管家说玉夫人中毒之事是玉璃姐姐所为,现下把人绑到刑房,要千刀万剐呢!”
      未行房事,便急着将她赶尽杀绝,只可惜,现下白若卿还看不出究竟是谁做足了戏码,竟让她找不出丝毫破绽。
      “夫人,王爷请您过去。”张管家不知何时已站在西苑门口,躬身对白若卿说道。
      白若卿轻笑一声,抬起双手,笑问:“是要将我也绑过去吗?”
      张管家平静道:“小人不敢,夫人请。”
      “夫人,奴婢跟您过去吧!”瑛茹水眸微蹙,一副担心的样子。
      白若卿摸了摸瑛茹红肿的脸,温和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瑛茹,你有这份心足矣,你只要离我白氏远些,便可保你性命无忧,我,不怪你。”
      “夫人……”瑛茹泫然欲泣。
      “记住,命是自己的,为谁丢了都不值得。”白若卿说完,转身出了西苑。
      王府刑房,玉璃已不堪折磨昏死过去,封季弘冷着脸色,直到张管家将白若卿带至刑房,神色也未缓和半分。
      原以为白若卿进了刑房,会哭天抢地扑到玉璃身上,奈何她望见玉璃那模样,竟麻木的未有一丝反应,信步走到封季弘身边,坐下。
      封季弘眉梢一凛,挑眉看着白若卿,道:“贱婢迟迟不肯招认,既是你的奴才,此事便由你来办吧。”
      白若卿:“我办?如何办?”
      封季弘微蹙眉头看她:“本王念她是你的奴才,才给你留了分脸面,不然早将她乱棍打死了。”
      白若卿:“王爷怒气冲冲兴师问罪,我原以为王爷是有了铁证说那事是我干的。”白若卿回眸看着昏死的玉璃,娓娓道:“不如王爷也将我打成这副模样,我便承认了此事属我所为也无不可。”
      封季弘脸色忽而阴沉下来,语气冷冽:“你自知本王为何不动你,但不见得本王永远不动你。”
      白若卿轻笑一声,道:“一道圣旨,对王爷而言,果有如此神力?先皇既已仙逝,朝堂之事,王爷又说一不二,还有谁是王爷动不得的?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乃是眨眼之间,王爷不必有所顾虑,若是王爷尚念你我三载清浅情谊,不如现下禀了皇上将我休了,若卿感激不尽。”
      白若卿一番话语说的封季弘面色铁青,张管家上前一步,躬身道:“夫人切莫因了此事误会王爷,玉璃下毒谋害玉夫人,此事人证物证俱在,实难推脱,王爷念及玉璃乃是夫人的陪嫁丫鬟,此事交由夫人亲自来办,是为了夫人着想。”
      白若卿:“人证?物证?”
      白若卿言毕,张管家命人将一丫鬟带至刑房,说道:“将你听见的如实说来。”
      丫鬟面生,白若卿不曾见过,此时跪在封季弘与白若卿面前,哆哆嗦嗦道:“那……那时奴婢正在花园闲逛,忽闻有脚步声愈来愈近,奴婢见夫人来了,因怕被夫人责骂不务正事,于是躲在了假山后面,听见玉璃姐姐说‘用一晚毒药药死小……小贱人拉倒。”
      张管家一巴掌打在丫鬟脸上,喝道:“放肆!”
      丫鬟慌忙哭道:“不是奴婢所言,是玉璃姐姐这样说的!”
      口口声声姐姐,姐姐,却将她往火坑里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白若卿自知被人抓住了断章取义之罪,辩解无益,于是道:“那物证又是何物?”
      张管家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到白若卿面前:“这是从玉璃房中搜到的砒霜。”
      白若卿身形一顿,那次事毕,玉璃说怕遭人怀疑,故将余下砒霜收好拿走了,不成想竟是自己留着,白若卿心下内疚:“砒霜?敢问玉夫人死否?”
      张管家:“小人知夫人意思,玉夫人所中之毒名曰‘指红’,虽未在玉璃房中搜到此种毒药,但翠儿说大婚当晚只有夫人与玉璃去过东苑,参汤又是玉璃亲自端去,夫人自不必怀疑,剩下的便只有玉璃一人了。”
      白若卿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竟成了杀害玉璃的凶器,
      百口莫辩,既是要害你,怎会留有活路?多说无益,白若卿凤眸微闭,尔后缓缓睁开,道:“王爷既然如此信任我,我便不负王爷所托,一天时日,我叫玉璃亲自跪在玉夫人床前请罪。”
      西苑暖阁,白若卿遣散了所有奴才丫鬟,一人守在玉璃的床头,为她擦拭伤口,案上烛火摇曳,昏暗不济,映入白若卿的眼中,也只是淡然一抹,毫无生色。
      玉璃已昏睡一天,水米未进,此时唇角干裂,紧紧抿着,只靠白若卿沾了水的筷子湿润,额角上的汗珠愈发密集,突然睁开眼睛,大喘粗气道:“小姐!”
      白若卿表情淡然,微微笑道:“玉璃可是梦见我了?”
      玉璃转动眼珠,看见白若卿就在身侧,顿时来了精神,顾不得伤口疼痛,握住白若卿拿着抹布的手,惊问:“他们可曾难为小姐?!”
      白若卿柔柔笑着,微微摇头:“此生遇卿,三生有幸。”
      玉璃不似白若卿才华横溢,却也听得懂这句话的意思,随即便湿了眼眶:“只可惜我是小小丫鬟,不能救小姐脱离苦海。”
      白若卿看着玉璃,久久无言。
      玉璃伤重,白若卿亲自帮她沐浴更衣,是夜,主仆二人同住西苑暖阁。
      白若卿:“玉璃,我已答应王爷,一日之内叫你在东方玉面前低头认罪。”
      玉璃皱眉道:“小姐,此事当真与我无关!”
      白若卿:“我自然知晓,但现下不是争这个的时候,保住性命才是要紧,封季弘既然认定是你下毒,定是要你死的。”
      玉璃心一横,气道:“死我不怕,只是要委曲求全向那小贱人低头,委实让小姐受屈!”
      白若卿摇头:“休要意气用事,若你死了,岂不中了奸人之计,成全了他们?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做不得。”
      玉璃偏头,道:“那要如何?我既认罪,按照南国律法,恐怕也是要死的。”
      白若卿:“你且信我,我定要你活!”
      翌日,白若卿梳洗过罢,带着玉璃亲往王府东苑,候在东苑外的奴才一见白若卿,心生怯意,赶忙通秉张管家,不久,封季弘就赶至东苑。
      东方玉门外。
      封季弘瞥了一眼白若卿和跪在地上的玉璃,一字未吐,径直进了东方玉的房间。
      主仆二人在门外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东方玉的房门微微打开,翠儿探出头来,对白若卿道:“夫人,玉夫人醒了,请您进来。”
      白若卿目色平静,对玉璃说道:“走罢。”
      晚冬时节,石板冰凉刺骨,玉璃跪了一会儿,膝盖已失去知觉,猛一站起,竟摇摇欲坠不能站稳。
      白若卿赶忙扶住玉璃:“委屈你了。”
      东苑暖阁,椒香四溢,掺着药味,隐隐透着些怪异,封季弘坐在桌边,一臂放在案上,一臂搭在腿上,表情不苟言笑,威严警慎,东方玉半倚在床头,脸色蜡白,柔弱至极,微微抬眸,瞧见白若卿走进暖阁,柔声唤道:“姐姐……”
      这一声轻唤,引得封季弘也抬头望向白若卿。
      白若卿看着东方玉,淡淡道:“今日,我带着玉璃给玉夫人请罪。”
      东方玉表情一滞,望着白若卿的凝眸不禁泛出水泽,柳眉微蹙。
      封季弘静坐一旁,但看不语。
      玉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露痛苦之色,拼尽全力终于挤出几字:“奴婢……错了!”
      白若卿转过身俯看玉璃:“玉夫人心地善良,品行柔和,定是看不得你轻贱性命,东门外的护城河冻冰已化,你且去罢。”
      玉璃猛然抬头,惶恐道:“王爷夫人!奴婢已知错,放奴婢一条生路吧!”
      白若卿面无和色,冷冷道:“玉璃,你从小在我身边伺候,我待你不薄,陪我进了王府,得力能干,深得我心,许是我对你过于放纵,才致你酿成如此大祸,陷我于不义,切莫多言,现下你自当谢罪,了了此事,莫要让王爷和玉夫人为难。”
      此事既然开始,不如将戏码做足,玉璃哭着抱住白若卿的裙摆,哭泣不止:“奴婢不想死!奴婢不去!”
      白若卿麻木站着,目光平视,丝毫不为所动,她毫无犹豫将玉璃推开,走到墙边,取下了挂在墙上的锋利宝剑,转手架在了玉璃的脖子上:“你既如此顽固,我便亲自了解了你,待你死后,我自会到官府投案,以命相抵。”
      “姐姐使不得!”东方玉大呼一声,从床上滚落下来,摔在地上,身边丫鬟连忙去扶,封季弘站起身走过去,复又将她抱到床上。
      封季弘微恼道:“胡来什么?!不要命了?”
      东方玉眼中的泪已然落下,别过头看着白若卿,娓娓道:“姐姐不可如此行事,若是因了此事伤了姐姐,玉儿……玉儿便不知要如何再活下去了,玉儿现下已无大碍,玉璃也已受了应有责罚,此事已了,就此不提罢。”
      “不行!如此恶行岂能不罚,当杀一儆百!”封季弘冷冷道。
      东方玉咳嗽了几声,带着埋怨道:“玉儿命薄,王爷是想玉儿现下就去死么?”
      “胡说什么?!”封季弘喝道。
      东方玉靠在封季弘的怀中,微露笑意道:“王爷准了。”
      玉璃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白若卿:“玉夫人温善如玉,既慈悲放了你,活命也是你的造化,但你终归是我的人,管教不严乃是我的罪过,我当受罚。”
      白若卿说着,掏出一道明黄绣龙锦轴,一剑斩断。
      事前,白若卿并未提及要损毁先皇赐婚圣旨,玉璃大惊:“小姐!你做什么?!”
      白若卿扔了宝剑,扶裙跪下,铿锵道:“白氏若卿,三年未有所出,上无德行,下管不严,罪责之重,尚不能自容,今日我亲毁谕旨,请君和离!”
      白若卿此言,惊呆了房中众人,封季弘也被白若卿此举惊住,良久才回过神来:“莫要戏言。”
      白若卿定睛,与封季弘眼神对视:“白若卿字字慎言,请王爷成全!”
      东方玉:“姐姐这又是为何?我已原谅玉璃了。”
      白若卿微微笑道:“此事与旁人无关,我心意已决,若王爷不准,我便出了东门往白桦庵,剃度修行去。”
      封季弘手握东方玉玉臂,微微用力,东方玉侧头看着他,眼中划过一丝复杂。
      封季弘面无波澜,道:“你既毁了谕旨,表你心意决绝,本王……成全你。”
      白若卿笑道:“谢王爷!”
      荣嫁王府,现如今却只有主仆二人落寞而归,白若卿走出王府,回首顾盼这座困了她三年的牢笼,终究是吐了口气。
      厉鬼重生,她本是来寻仇报复的,却固执的陷入了另一个泥潭,那日,她守在玉璃床畔,忽而清明,十年阳寿,难道只是这样残度此生?
      委实不值。
      玉璃提着包袱,愁眉不展:“小姐……”
      白若卿回首看她,眉梢却有喜意:“自由之身,便是天高海阔!”
      言毕,一抹娇俏身影绝尘而去。

      【第一章】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一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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