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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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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就没有要打李嘟嘟的想法,被李嘟嘟扣上尊老爱幼的大帽子,刘知泉终于忍不住破功,笑得一塌糊涂。
李嘟嘟看见他笑,一开始如释重负,然后就不高兴了,“笑那么久干嘛?别人都在看我们了?不许笑了,刘知泉,快点回家。”
李嘟嘟拉着刘知泉的手走,刘知泉不走,小孩儿还催他。
李嘟嘟跟数学老师不合拍导致数学成绩一塌糊涂的问题,刘知泉害怕他对数学失去了兴趣,凭和数学老师的交流足可断定老阿姨不可能接受什么你的建议,刘知泉决定自力更生。
哄着骗着做作业之余,能教的就教了。每每到数学教育系去讨教,都要被嘲笑带小孩儿痴迷了。
除此之外,小孩儿倒是很能干其他都挺厉害。除开钢琴比赛嫌弃人家灯光太亮,曲子弹一半就拍拍屁股走人,除开写八百字想象作文拐着弯讽刺他最讨厌的同学,除开和英语角的黑朋友组建合唱小乐队,除开数学考试永远只写名字不做题,除开打架斗殴、上房揭瓦、下地偷瓜,电子游戏实室里和高中生斗技法……李嘟嘟同学还是很好带的,一转眼就长大。
刘知泉这样的生拉活拽着李嘟嘟也算勉强跟的上,在班里不上也不下。但终究因为干的混蛋事儿太多,直到四年级才混上一条杠的小队长,就是这样艰难得到的职务,还因为上课偷玩大富翁给取缔了。
这些年刘知泉倒是没浪费,小讲师这几年专业成绩硕果累累,副教授的职称已经快要到手。脾气好,讲课妙,最重要刘老师宅心仁厚,一般不对同学们下重手,挂科率始终保持在百分之五左右,比起传授教育学的马教授那永远百分之五十的挂科率来说,简直以人为本到家了。
刘知泉开了门选修讲国学推广,来的人超级多,多到李嘟嘟的最后一排都只有一个座位给他将就坐。
他在前面说声律启蒙,讲女子眉纤额下现一弯新月,男儿气壮胸中吐万丈长虹,李嘟嘟在后面翻着他的讲义念缕缕轻烟芳草渡,丝丝微雨杏花村。
回家路上李嘟嘟显摆,“刚才你讲课我有背噢!”然后吧啦吧啦把刘知泉讲的背了大半,刘知泉表扬人家给买了一块大菠萝,李嘟嘟抱着啃,吃够了说:“茶对酒,诗对赋,燕子对莺儿,李听雨对刘知泉儿,所以,我要改名字叫李听雨,很好听吧?来表扬我吧!”
李嘟嘟扬着脑袋,下巴上有落下来的菠萝汁儿,补充说:“我自己想的。”
刘知泉伸手给他把下巴上的汁水擦干净了,笑着说:“比较工整,很有韵味,不过稍显女气,听起来像女生……”
“你的学生陈鑫雨和李敏的名字听起来就很女气,结果是两个高大汉儿,张君和卓越听起来谦谦君子,结果是两个姑娘……不许说李听雨这个名字女气,我要改。”李嘟嘟微微皱眉头,说的很严肃,“我已经是个大男孩儿了,每天被人嘟嘟、嘟嘟的叫,跟唤小狗似地,丢死人了,我要改。”
觉得这是个大事儿,刘知泉老老实实打越洋电话给小姑奶奶,小姑奶奶两口子听了觉得随便小孩儿啦,他的出生证明上就写了个杰克李,想怎么改中文名字都行。
于是李嘟嘟和班主任老师在语文课最后要了两分钟,郑重其事的通知他的同学朋友,我的名字从今天起叫李听雨,谁再叫我嘟嘟,咱们就不做朋友了,不做朋友李听雨就要在你的板凳上涂胶水、放图钉,底下的小朋友统统点头,班主任老师假装笑眯眯的对李听雨小朋友说:“来,乖乖,我们到办公室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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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听雨五年级的时候帮助好朋友张远强给班长递了一封写满错别字的情书,被数学老师逮住,批评教育是肯定的,因为那封情书没有落名字,数学老师一口咬定一定是李听雨所为。
李听雨觉得受了莫大的侮辱,跳起来跟数学老巫婆大闹,说:“我虽然字写得丑可是绝对不会写错别字!还有,班长都没有我长得好看,喜欢她还不如回家自己照镜子!”
数学老巫婆激动地掏出速效救心丸吞下两颗,抖着手说:“请、请家长来!”
刘知泉上完课东西都来不及收跑到小学给李听雨收拾烂摊子,两个人被教育完出来,太阳已经能够把影子拉扯到最细长的地步了。
李听雨拉着刘知泉的手说:“她说我想早恋,什么意思?”
“嗯……”刘知泉想自己对于李听雨同学青春期到来做足了工作,微微一笑说:“她说得那种早恋根本就是个错误的词语,恋爱又不分早晚,她们想太多了,恋爱的意思你总懂吧?”
“就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每天唧唧歪歪在一起,要玩亲亲,我怎么可能不懂?!”李听雨甩开刘知泉的手,“我才不会想和班长那个丑八怪加告状精恋爱,气死我了!”
“嗯,的确很让人生气,听雨你知道吗?恋爱的对象一定是让自己觉得和他在一起很舒服、很快乐的。”刘知泉背着手回转身看着李听雨笑眯眯的说。
“我当然知道,要你讲。你每天都被婶婶说眼光高找不到女朋友,好意思跟我讲。”李听雨把书包带拉一拉,“我还知道男生、女生相爱结婚怎么生出小宝宝咧!”
“……”刘知泉郁闷,自从李听雨学会在图书馆混以来,自己都没有办法在他那里找到一种被崇拜的感觉的了,人家都自己看的。
其实刘知泉心底里有小骄傲,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李听雨能自己找感兴趣的书看,这点教育的还很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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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听雨小学毕业六月初就完成了考试,闲着在家就跟着刘知泉去上班。长大了不怎么缠着刘知泉,在各个课堂里乱蹿,认识的学生比刘知泉认识的还多。
帮人家点名挣零花钱,艺术节帮忙弹钢琴还要出场费——三个大西瓜,刘知泉的课上还能给人家提示作业方向,一副了不起的样子说:“写错啦,这个肯定是杜威啦,绝对不是苏霍姆林斯基!”
忽然迷上在画室和那群美术教育系的大哥大姐玩儿,跳着脚要去学习画画,刘知泉把他送进绘画教室去学,整个暑假都很痴迷,进步神速到让人觉得可怕。
晚上八点都见不到人回来,奔到绘画教室去,人家正聚精会神的给果子们上颜色。教画画的老师屏气凝神都舍不得打搅他,何况刘知泉这个把他疼到骨子里的大侄子呢?
等了快一个钟头,李听雨咯咯怪笑一声扔了调色盘子和画笔,站起来远远近近的把自己的画看了又看,画画老师说非常棒,李听雨没大没小的抱住老师,说:“老胡过奖啦!”
弄得刘知泉挺尴尬,教训他吧人家胡老师还一点儿不介意。
入秋,升初中。李听雨自然是没有本事进重点的,刘家人除了刘知泉都非常的恨铁不成钢。刘知泉不以为然的很,他们增压,他就减压,搞得李听雨都觉得他很不像话,问他:“刘知泉儿其实你这种行为是很看不起我的表现对不对?”
刘知泉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怨,颇有长者风度的说:“李嘟嘟,等你长大就明白我的苦心啦!”
李听雨翻个白眼给他,头也不回练钢琴去了,肖邦叔叔的幻想即兴曲弹过,李听雨回过头来问他:“想听什么?”
刘知泉盘腿儿在沙发上吃果子看书,手上翻了一页,唱:“张老三我问你……”
“黄、河、对、口、曲!刘知泉儿我要说多少遍你才能记得?!”李听雨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还是弹了起来。
刘知泉看书飞快,又翻了一页,说:“我不记得没关系,你记得就好……”
弹琴的李听雨就笑了,手指飞扬,嘴里还哼着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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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下午刘知泉阶梯二连堂大课,上完以后基本就六点钟了。李听雨从学校晃荡到西苑师范来也就十分钟。抱着漫画书晃进教室,最后一排自己的专座上,坐着一个长发披肩显得娇小的姑娘。
显然没听刘知泉儿讲课,手指在当年李嘟嘟同学画的键盘上不甚熟练的弹曲子,单用右手。
李听雨只好在旁边坐下,不忘伸长脖子望望他的大侄子。
头发有点乱,淡紫polo衬衫一边衣领往里折……李听雨摇摇头,心中学着老婶婶的口气长叹,还把老婶婶批刘知泉的名言想了一遍——不爱好的男人再贤良淑德还是娶不到老婆啊!
看完了刘知泉儿,李听雨撇头看弹琴的姑娘……哎哟,那指法乱得!
臭屁小孩儿李听雨看不下去了,点点桌面,说:“我求你了,大姐,卡农是吧?别毁这曲子了,就你这样真弹出来,听的人得郁闷死。”
那弹琴的姑娘,咬着唇儿死瞪李听雨。
李听雨会怕你瞪,从小到大,企图瞪死他的人多了去了!先不说小学的数学老巫婆了,教钢琴的欧老师也爱用这招,到现在李听雨李少爷还不是比赛不去、考级不来,您接着瞪我呗!还有下边儿讲台上那个刘副教授,他最懂行,知道瞪不了自己,改别的招数了。
姑娘说:“你来!”说罢往旁边移动了一个位子,把李听雨的专座给让了出来。
李听雨左手挠挠痒痒,右手放到键盘图案上,手爪子又细又修长,一看就是修炼钢琴和九阴白骨爪的好材料。李少爷嘴里低声哼哼,手指头动起来,弹了几小节,不屑的问人家:“直接给你弹最有名那段儿……”
姑娘扁嘴:“老娘能背这谱!”说话时目露凶光,衬着一脸小清新仙女儿样,把李听雨吓了一跳。不再看她,认真弹。
弹得姑娘面露笑容,抬手搭在李听雨肩膀上,扬下巴小流氓样龇牙说:“你就是传说中刘老家的童养媳妇儿吧?”
李听雨手上一顿,不开心,撇头看这个小清新气质的女流氓,“第一,童养媳是旧社会的陋习,早就取缔了;第二,我是站着撒尿的。大、婶你犯了两个错误。”说完抬左手推掉姑娘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继续弹卡农。
“哟哟哟,还不开心了!好,大婶儿不说你,弹呗,啧啧啧,这手艺得费刘老多少钱才能给学出来啊!”
“不干你事儿!”
“我羡慕一下嘛!小朋友别不高兴啊!”
“哼……”李听雨果断的不高兴了,收手,坐回刚才的位子,捞起自己的漫画看。
姑娘却不打算放过李听雨,移一个位子和他挨边儿,“刘老家的童养媳,看的什么漫画呀?给大婶儿看看。”
李听雨倏地站起来,声音超大的说:“刘知泉儿,你的女学生上课说话、调戏未成年少男,连书都没带,她的学号是02018,叫孙文婷,这学期别让她及格了!”
孙文婷啊字说了半个,看着李听雨手里自己的学生证,有口难辩。
教室里百十来号人大笑,刘知泉拿起点名簿,翻到孙文婷的,那红笔在上面做记号。前几排的学生看到刘老面不改色的做这件事儿,被震住了,赶紧坐直,生怕刘老笑眯眯的来问:“同学你是几班的?叫什么名字啊?”
这一行为从前排到后排,层层递进,没过几秒,一室清净,刘知泉说:“皮亚杰儿童心理学理论对基础教育教学的三点启示分别是……”同学们赶紧埋头笔记、勾线。
李听雨冷笑一声儿坐下,说:“大、婶。”
孙文婷捋捋刘海也冷笑一声儿,说:“童、养、媳。”
刘知泉一直一边讲课一边瞄最后那排的动静。孙文婷同学搭了李听雨的肩膀,刘知泉就更留心了,看样子李嘟嘟被欺负的够呛,刘知泉心底蛮认真考虑要不要给孙文婷同学好好记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