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 8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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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神州大地上，正兴起着一股对外开放的热潮，其中也不乏一些学有所成之士自海外归来，放弃了优厚的条件而选择为自己的祖国效力。
戚仲远就碰见了这么一个人。
他第一次见到君翙时并没有看清那人的容貌，不是因为他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而是人家身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大夫，工作的时候，基本都戴着口罩。
“你这腿以前骨折过？”这是君翙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沉稳之中透着股清澈。
戚仲远点点头，今天演习的时候他为了救战友，这条受过伤的腿又被弹片划拉开老长一道口子，深深的翻卷着皮肉。
君翙熟练的处理着戚仲远腿上的伤口，顺嘴说了一句，“哪个给你接的骨，这长得……” 语气里带着些惋惜。
戚仲远看着眼前的年轻大夫，笑出脸颊边浅浅的酒窝，“我自己。”
君翙包扎的双手因为这句话而停顿了一下，然后他那双漂亮的凤眼弯成了月牙，“那你的技术算很不错的了。”
戚仲远因为这番对话而记住了眼前这个年轻的有着一双漂亮眸子的大夫。不久后，他惊喜的发现，这个大夫的住所离他住的地方很近，而这大夫似乎也很愿意跟他结交。于是闲暇时间，他经常会去找这个人，一起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
戚仲远发现，君翙虽然也是军人出身，却非常儒雅，不像他们这些大老粗，行军演习排兵布阵可以，对于生活那简直就是一塌糊涂，君翙在生活方面实在是照看他帮助他许多。
“我还有两个弟弟，他们还在国外，等我稳定下来，就接他们回来……”
君翙时常提起自己的兄弟，戚仲远看得出，这是个重情义的人，而他在见到君翙的两个弟弟之后，也有些吃惊，他不是没见过双生子，但长得像照镜子一样，完全分不出彼此来的还是头一回看见。
接触的时间长了，这两个兄弟还是比较容易区分的，三弟君翊，性格乖张跋扈，而且喜欢黏着他大哥，说实话戚仲远有些不喜欢他。
相比较二弟君翎就招人喜欢的多，温文尔雅，跟他大哥的性子有几分像，只是偶尔会很阴沉。
戚仲远在跟君翙成为无话不谈的至交之后曾好奇问过，“总觉得阿翎像有什么心事一样。”
“是我的错，以前……我没照看好他……”君翙说的内疚而痛苦，他缓了口气，慢慢平和了些，“还好他现在没事了，能恢复成这样实在是万幸……我二弟小时候才可爱呢，可比老三招人喜欢多了。”
戚仲远听完并没有再多打听，而是笑着拍了拍君翙的肩膀，“放心，他们以后也是我亲弟弟，有我帮忙照看着，他们俩只能更好。”
君翙因为他的这番话而笑出了满脸的幸福。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细水长流的过着日子，戚仲远有时候看着与他并肩而立的君翙，时常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们很早之前就已经认识；仿佛天地间只剩这么一个人陪在他身边；仿佛他们可以相伴到永远……
但这感觉终是错觉，他们的生活毕竟不是两个人的世界，而男人的身边也必然会出现女人。
戚仲远的身边就出现了这么一个女人，他其实是世家子弟，所以亲事是早早就定下的，虽说在他们这个年代，早不流行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为人子的始终是以孝为先，何况，在那个年代，男人和男人之间，只是兄弟，不能情爱……
他一直都知道君翙对他的情意，他甚至也对这人怀着同样的心思，但是他们不能在一起，这心意甚至不能被提及；因为他们这样的身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拥有这样共同的性别……他们这样的感情只能隐藏在名为兄弟的表皮之下……
但戚仲远还是去找了君翙，毕竟感情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在他的心中始终存在着一些希冀……
“阿翙……家里来信，催我结婚……”
君翙听到这样的话，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他沉默了很久，才转头目光平静的看着戚仲远，“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正常。”
于是，戚仲远没有再多说什么。
婚礼就在他们的部队举行，宾客很多，热闹非常。
“我是他最好的兄弟……今天他大喜的日子……来来，满上，干了……”君翙红着眼眶，几乎不肯歇气的一杯接一杯的把酒喝下去。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喝那么多的酒……
有人说酒是男人的眼泪，他倒是觉得，酒是掩饰的借口，让他可以借由推杯换盏不去看大婚典礼上的女人笑的如何幸福，也可以借喝醉之名，不必以兄弟的身份，再站在戚仲远的身边。
“大哥，你今天喝的太多了……”
婚礼结束后，君翎和君翊两个兄弟扛着他们的大哥往家里走，一路上君翊都在抱怨。
“别人结婚，你喝这么多干嘛！多伤身体。”
“行了阿翊，别说了。”君翎看君翙实在是难受，出声制止了君翊，他早就看出来他们的大哥跟戚仲远之间并不单纯只是兄弟的情谊……
三兄弟走到住处，见戚仲远正在他们门口站着。
“咦？新郎官儿不回去洞房花烛夜，跑到我们门口喝风来了？”君翊看见戚仲远，挑着眉尾揶揄了一句。
戚仲远笑出几分抱歉，“今天阿翙替我挡了不少酒，我来看看……”
“算你有些良心……”君翊说着笑了出来，“现在看也看过了，赶紧回去，别让嫂子等久了。”
君翙听见“嫂子”俩字儿，不能自控的抖了一下。他三弟不知道他的心意，君翎是什么都看在眼里的，所谓求之不得，实在是这世上的一大苦，而加重这痛苦的方法，自然是心里时常装着所求之人。
君翎并不真正是为他大哥着想，但他这会儿觉得有必要让他的大哥跟戚仲远单独说说话。
于是两兄弟连同戚仲远一起扶着君翙回屋之后，君翎就提议，“大哥喝成这样肯定难受，阿翊我们去买些醒酒的药回来吧。”
“你自己不能去吗？我要照看大哥……”
“我一个人不想走夜路……”
君翊听他的双生兄弟这么说，倒也没再反驳什么，嘟嘟囔囔的跟着一起走了。
屋里瞬时就剩下君翙和戚仲远两个人。
“擦把脸吧。”戚仲远扶着人半靠在床上，倒了热水浸湿毛巾递到君翙手里。
君翙默默接了毛巾，半响才抬头说了一句，“你回去吧，我没事儿……”
“阿翙……”戚仲远叫了一声却说不下去，他的眼里满是疼惜和自责。
“我真没事儿……”君翙勉强笑了出来，“我们这样……挺好……以后我也会娶妻生子，这是人生必经的过程……至少我们还能生活在同一个地方，时常看见彼此……足够感激……”
戚仲远听了这话，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此刻忽然很想用力的抱一抱眼前成熟且隐忍的男人，但终于还是忍住。
“回去吧，别让……嫂子……久等……”君翙一向的善良体贴，只是在说到嫂子两个字的时候忍不住颤抖了双唇。
戚仲远心如刀绞，但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君翙说的没错，他们这样不被认同的感情，根本无法摊开在阳光之下……至少现在，他们还能彼此看见，还能依靠兄弟这样的名声彼此维系，实在是足够感激……
自戚仲远成家之后，君翙开始对别人给他介绍对象安排相亲什么的，不那么排斥，甚至还表现的很积极。毕竟他还有两个弟弟，自己好歹也该做个表率，不能耽误了弟弟。但他却并不知道他三弟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大哥，你真要跟那个女人结婚吗？”
“有这个打算，那姑娘人品学识都不错，配我也算门当户对了……”君翙看着手上的资料，说的很随意，头都没抬一下。
“为什么要这样！我们三个兄弟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添个女人进来！”君翊语气里满是愤怒。
君翙感觉他三弟的语气有些冲，这才放下手上的资料，看着他的兄弟，语调一贯的温和，“我们三个大男人过着多辛苦，找个女人也可以照顾你们，再说你们都大了，我要老这么拖着也耽误你们的婚事，这样不像话。”
“我才不结婚！你也不准结婚！”
“又说傻话了！”君翙听着弟弟这么任性的话，笑了出来，“刚刚才说你长大了……结婚生子是必经之路，无可避免……哪有弟弟跟哥哥过一辈子的，说出去让人笑话。”
“我管谁笑话！你只说你是不是要结婚！”
君翙很无奈，“我结婚了又不跟你们分家……只是不知道人家女方愿不愿意……”
君翊听他大哥这语气像是铁了心了，知道磨叽也没用，他倒是干脆，直接去找着人家姑娘一通说……结果被君翙狠狠教训了一顿，他长这么大，他大哥都没舍得这么教训过他，还是为了个女人……
老三心气儿高，觉得又委屈又愤恨，心里难受他就把自己喝大了，跑去冲他大哥发酒疯。
君翙也觉得自己说的过了，这会儿看弟弟大晚上的喝成这样他就有些心疼，一边温言软语的道着歉一边稍稍有些纵容了他弟弟的无理取闹，结果，一发不可收拾……
君翊一直对他大哥都有着近乎变态的独占欲，这人有很深的血统观念，而且一直扭曲的认为只有亲生兄弟才是该相伴、相守、相互融合在一起的……
君翙虽说也是军人出身，但他主修的是医术，他的弟弟们受他影响也从了医，可是在专注度上远远不及他，那两个人更注重体能方面的提升……所以在他酒醉的三弟对他施暴的时候，他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反抗……
戚仲远做梦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不止戚仲远，连君翎都没有想到，他的双生弟弟真的会对他们的亲大哥出手……
两个人看着床上木然坐着的君翙，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长久的沉默之后，还是君翙先开了口，他像是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他的身体仍在发着抖，不止是身体，连他的声音都在颤抖，但他还是对着他的二弟说了一句，“阿翊跑出去了，你去找找他……”
君翎点了点头，快步的走了出去。
戚仲远看着君翙，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爆裂开来，他几乎是冲到床边，把眼前人紧紧的拥进怀里。
君翙在戚仲远的拥抱之下，身体依然是不能自控的僵硬着，直到他觉得有水滴落在他的脸上……
那是戚仲远的眼泪……
在感觉到那滴眼泪的瞬间，君翙几乎崩溃一般的痛哭出来，昨夜经受的屈辱和痛苦是他所不能承受的，现在戚仲远在他身边，至少此刻他可以不必压抑自己的情绪……
戚仲远听着怀里人沉痛的哭声，心疼欲裂，可现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一切的安慰都显得那样的无力而苍白。
哭累的君翙慢慢的睡了过去，戚仲远静静的看着怀里的人，他从没想过，两人长久以来唯一的一次相拥，会是在这样痛苦而无奈的气氛里……
“阿翙怎么样了？”
戚仲远闻声回头，看见自己的妻正站在屋里。
“睡着了……”他边说着，边小心的把君翙扶在床上躺好，盖上被子；然后转头看着自己温婉的妻，“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能睡觉……阿翙应该会好的快一些……”
“嗯……”戚仲远应了一声，点了点头，“你回去吧，我陪着他……”
“你陪着也不是长法……男人哪有女人们心思细腻，还是要找个人照看着才好……”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好不容易才睡着了……你先回去吧……”戚仲远的声音很低，却也没有不耐烦。
“好……”他的妻子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转身欲走，忽然皱眉捂着小腹低低呻吟了一声。
“怎么了？”戚仲远有些担心的起身过来扶上妻子的肩膀。
女人温柔的笑了出来，垂眸望着自己略微隆起的小腹，满脸幸福，“没事儿，都有这样的阶段，等他再长大一些，强壮一些，就好了。”
戚仲远一瞬间忽然觉得很内疚，眼前这个如此欢喜幸福的孕育着他们骨肉的女人，并不知道他心里爱着的是别人……
“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陪着阿翙，他现在很需要人照看。”
“我先送你回去……再回来陪着他，走吧。”
女人见丈夫执意如此，点了点头，任由戚仲远扶着她小心的离开。
在他们身后，君翙缓缓的张开了眼睛，那双染满痛苦的眸子，此刻慢慢的化为一片平静。
君翙到底还是结了婚……就算他的三弟如何反对如何闹腾都是不能改变他这样的决定的。
“你年纪小又喝多了酒，做了错事我不怪你！但是结婚不止是我的义务也是我的权力，没有人可以干涉！”
就算他受到了伤害，那人毕竟是他的亲弟弟，除了厉声教训也没有其他的法子……而君翙也认为，他身边实在应该有个女人来组成一个完整健全的家庭，不该是这样兄不兄弟不弟的尴尬处境。
君翙的妻子是戚仲远妻子情同姐妹的好友，这个女人的到来，也的确是如君翙期待的那样，给他们三兄弟这不能算家的家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和气息。
至于他的三弟……在他二哥君翎的劝说下，居然神奇般消停的看着他大哥结了婚。
一年之后，君翙的儿子出生了。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第 8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