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啊尘

4、4

　　方瑜学的是法科，毕业后在自己读书的那个城市的律师事务所里做了个小律师，直到一年前城市里动乱，他才辞了工作，回到他的家乡。凭着儿时随父亲从医的底子，开了间药铺。盈利不多，在铺子附近租了间房子，请了个药童平时帮着看店，其余的，也足以他一个人生活。

　　方瑜捏着王东生干瘦的手腕把脉，脉很有力量的跳动着，可方瑜却觉得不祥，他还记得小时候初学中医时，听说过的“大则病进，小则平。他到底不是专业的大夫，查不出什么来，只觉得王东生的脉象脸色像是肝疾的样子，却不知道如何治疗。方瑜握住那王东生的手，颇觉无力。

　　这时，王太太肥硕的身躯从门外挤了进来，大概是赢了牌局，她面上还带着喜色，笑呵呵的和方瑜寒暄：“小方啊，你来啦，哦哟，蛮久不见了嘛，上次见面还是中秋的时候咧。你气色倒不错嘛，喏，你看看这位少爷，从回来那天就发烧，现在这幅模样哦，闹的人心慌！”她这么说着，一边去瞧床上王东生的脸色，见他还睡着，才放下心来，坐在床沿和方瑜说话。

　　“小方噢，我们阿生你给把过脉了？看得出什么哇？他那天下了轮船走到半路晕过去了，还是被对街周家老大抬回来的。我一开始以为是小病，他坐船做了十多天，不舒服也是正常的咯。结果一回家就发烧，发到现在还没退过，中间人一直迷糊着，还喊说腹痛。那我没办法了，只好去请街上的医生，医生来了说是体虚，开了几服药，结果吃了也不见好。再后来他肚子上长了个肿块，诶哟他自己昏着呢，什么都不知道。可这么病着，还病在我的房子里，我也没办法，当初还是他妈妈托付我的……我呢，医生结果能请的都请了，能吃的药也都吃了。喏，你看他这幅半死不活的鬼样子，肿块都是越来越大了，整个肚子都跟着肿了，我碰都不敢碰一下了喏，诶哟……”王太太拿手绢抹了抹眼睛，那厢，床上的王东生在睡梦里干咳了几声，似乎难受得紧，“小方啊，你看你也是个懂医的，我也知道阿生这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这段日子你闲着，也好歹帮我照应着是不是？”

　　方瑜转过头去看王东生，还是那样干瘦的手臂，那样难看的脸色。

　　王太太以为他默认了，便拽了手绢抖着肥硕的身躯又出去了，边走边念叨着：“诶哟这年头自己都养不起了，还谈养什么人哟，这时候生病，真是……晦气啊……”

　　方瑜在床边坐了许久，他掀开被子去看王东生腹部的肿块，肿块已经有手掌大了，但看起来不怎么明显，但摸上去竟然是硬的一大块，一碰王东生就会不舒服的闷哼，方瑜再去看他的双腿，腿部倒不显得瘦弱，反而粗壮的诡异，即使在高烧中摸上去还是满手冰凉。

　　方瑜医术不算高明，王东生的病他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更不用说如何治疗了。他轻轻揉按着王东生的小腿，生怕下手一重把他吵醒。现下他最多能做的也不过是帮王东生按摩经络，调理身体，好歹不要让他浑身冰冷的躺在被子里。他还记得小时候他曾在王东生家留宿，在他们家的大木桶里洗澡，那时的王东生虽然不算强壮，但长得高挑结实，是绝不能算瘦弱的。何况那时学堂里手抄的四书五经，厚重的一大叠，王东生一只手就能拿起来。现在他这幅模样，连喝水都能昏睡过去，方瑜这么想着，顿时觉得心酸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