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四九）梦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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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叔，这个给我就好了，”百嫙月淡淡一笑，接过草药，转身往月紫轩走。
她低着头走在喧闹的街上，却像个干净忧伤的仙子，与凡俗的闹市格格不入。恍惚间，仿佛与什么人擦身而过，她却没在意，她已经错过了一生最重要的东西，还有什么能错过？
云霞和谷消敛已经成亲，她曾有意如果他们想离去自可离去，可他们还是坚持留下。看着他们的幸福，自己的悲哀是种反差的讽刺，可她并不在意。她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不该属于她的，她不会强求，而她拥有“他”，已经是上天对她的眷顾了。
如今没有他的安抚陪伴，没有他哄她入睡，旧时的顽疾和接连的病痛让她经常为头痛困扰彻夜难眠。即使睡了，也常噩梦不断。她放任不管，也因此消瘦了不少，眼睛却越显格外明亮。
真以为自己能把他忘了，可夜夜梦中却都是他，不由苦笑，决心是下了，可谈何容易。而既然忘不了，就把他藏在心底吧。
从思绪中回过神时已到了月紫轩门口，正要推门走进，一阵风吹过，手上的药叶飘落在地。她呆愣了片刻，猛得从沉思中惊醒，蹲下身预将药叶捡起。
然而一双白皙的手抢在她前头，修长的手指一片片拈起药叶子，然后放在她手心。她看着那只手，不知为何有点眼熟。
“时间过得真快，”那双手的主人说话了。
百嫙月僵住了。
那声音——即使如今是与往日不同的儒雅与疲惫——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猛得抬头，竟是一阵晕眩。阳光那么灿烂，照亮在他身上，他就这样沐浴在阳光中，浑身散发着金色的光芒，竟比阳光还要耀眼！白袍黑发，挺拔轩昂，星眸闪耀，嘴角挂着温和却傲视天下的浅笑，让她忍不住探指想要抚上那俊朗的容颜。然而，仿佛突然从梦中惊醒，伸出的手硬生生停住了，黯然垂落。五年了，多少深夜曾在脑海中描绘着他的容颜，而当他站在面前时她却胆怯了，是因为那份陌生？还是距离？他还是有点不一样了，隐去那耀眼的光芒，褪去了一身霸气，他笑得温文儒雅，像个无害的书生，让自己差点就忘了他的身份。可自己又怎么能忘了呢？他的地位，他们间是不可能的。
即使心中有万千思绪，她还是笑了，有点绝美，又有点凄凉。如果她的笑中没有苦涩，如果明眸没有弥漫着层散不去的水雾，那一定会是世间最淡雅绝美的笑。
他看着那抹笑有点讶然，却加深了脸上的笑意。他们就这样相视而笑，仿若对方就是从天上而来，命中注定将要与自己相遇，那千言万语在那一眼中便已道尽。
“过得好吗？”他开口。
“还不错，你呢？”她微微颔首。
“不好，”他答得很干脆。
他们好似只是没有深交的朋友，什么不愉快都没发生过，下一刻就能擦身而过，然后被遗忘。
“听说你要成亲了，”她的语气淡淡的，没有一丝起伏，仿若这一切与她无关，也丝毫不过问他为何过得不好。
“你知道了？”
“全天朝都知道了吧，那个公主一定很漂亮吧？”
愣了半晌，他忽然朗声笑道：“那也是厉宸该操心的了”
百嫙月疑惑地看着他，不明其意。
“我已经不再是皇上了，我只是皇倾炎，”最后几个字说得缓慢却坚定，仿佛它们已经在心底沉睡了多年，此刻被再次唤醒，不愿再被关回黑暗深处。
时间停止在他那句话上，她听到心中的一堵墙倒下了，脑海中一片空白，怔怔地看着他，仿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而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涌出，一滴滴划过如雪的脸颊，落到他的手心。
一切恍如隔世，是那么地不真实，如幻觉般梦幻缥缈。然而这不是梦，她能感到他手上传来的温暖，她能闻到他那熟悉又安稳的气息，而他墨黑的眼眸温柔地看着她。这不是梦，是真的！
而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从哀到惊到喜再到落泪的千变万化。她离他那么近，近到他能看到她眼中盈满的水珠，能看到每一丝泪水滑过的痕迹，能看到她洁白无暇的脸上泛起了微红，还有她因紧张而咬得有点苍白的唇。他托起她的脸，她闭上眼，他腑下身——
“娘！”一声呼唤打碎了静止的画面，“你不要欺负我娘！”
皇倾炎抬首一看，就见一个年约五岁的男孩，眉目清秀，倒有几分莫名的熟悉。听到孩子对嫙月的称呼，他的脸色阴晴不变，黑眸刹那间深不可测，眼底波涛翻滚，预兆着一场风暴的来临。
“幽儿，他没有欺负娘，”百嫙月将孩子抱起来，动作只是瞬间，而再看向皇倾炎时已冷静不少，双眸如雨水洗刷过般晶亮。
“他是——”皇倾炎握紧拳头。自己已为她放弃皇位，难道她却再嫁他人，一想到此，他想说的话语全都堵在喉口，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脑中一转，念头刚起嘴上已道：“对不起，我已经——”她刻意不说完，脸上尽是歉意，眼中却闪过黠光——谁叫你害我那么担心，怎么能让你如此悠哉。
果见皇倾炎脸色刹那苍白，不稳地退了一步，挫败落寞不甘的一起涌现在眼中，那一刻，他浑身的光芒消失了，留下的只是一个濒临颓败的普通人。
看着他的反应，她知道这玩笑可不能再开下去了，笑了出来：“嘻，骗你的，”她笑得很灿烂，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让阳光顿时失色，一切只因他还是在乎自己的！
“他姓皇，”她凑近他，轻轻地道出三个字，而只是三个字却一下便把他的心从谷底推到顶峰，换来一阵狂喜。
“他——他真的是我的——”他曾经是将军是皇子是皇帝，曾经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能眼都不眨，可此刻，当他只是个最平凡的父亲时，他眼眶竟微微泛红，“儿子”两个字竟怎么都说不出来，这是他的第一个子嗣啊！尽管后宫嫔妃众多，他却不允许任何人为他怀子，这是他第一个儿子，也是和他最爱的女子爱的象征。
“他是你的儿子，”百嫙月点点头，看着七尺男儿红了眼眶，话中有了笑意。
“你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有了我的儿子也不回来，至少也该告诉我一声啊！”回过神来的皇倾炎察觉自己刚刚的失态，有点狼狈地怨了声。
百嫙月还没吱声，一旁聪慧的皇幽思已自己从大人们的话中找出了头绪：“娘，你是说这个人是我爹？”
她宠爱地拍拍他的脑袋，点点头。
“真的啊！太好了，我有爹了！爹爹，娘说你很厉害的，你是不是能让幽儿变得和你一样厉害？”孩子似懂非懂，只知道多了个好看的爹。
“不，你会比我更厉害的。”
百嫙月含笑看着这父子俩，自己生命中最终要的两个人都已在身边，此生何求？
想了想，她转头又问道：“不过你真的就这样把皇位让给宸？没一丝不舍？”
“我已经完成我该做的了，看着现在富裕的天朝，百姓们丰衣足食喜在心头，作为一朝帝王，我的付出算是已有所得。”他看着她，放下一切后大有潇洒洒脱之感。花了五年终于把皇朝治御的井井有条，也算完成了自己的梦想。“这皇位本来就该是厉宸的，他助我打天下，如今是奖赏他的时候了，而我也得到我想要的了，不是吗？”想到厉宸与蓝铃即将成亲，天朝与略国也已结亲，估计几十年内两国都会相安无事。见她没有回应，他又顿了顿，深吸了口气，接着道：“当你离开后，我才发现你比皇位甚至任何事更重要。拥有皇位，我傲视天下，大权在握，却是永远孤独，此时我才发现我要的原来是个能携手相伴，白头偕老的人。也许天朝可以失去矍帝依然繁华，可皇倾炎却需要百嫙月才能活下去。你曾问我，我能否给你承诺，这次我不会再犹豫了，我答应你今生只爱你一人，只为你笑，那你是否愿意接受我的承诺再信任我一次？”
话至此已是轻得只有她可闻，他张开双臂，扬起温和却略带紧张的浅笑，等着她的答案。
在他庄重的一番话后，她却没有回答也没有看他。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站了好久，长到让他的心都快停了。
毕竟这么多年了，而当初在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后，他从不指望她能原谅自己，只是他们到底还是回不到从前了吗？
“娘！”倒是皇幽思按耐不住，焦急地拉了拉百嫙月的衣袖。而后者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仍没做声。
皇倾炎的笑容湮没，双臂有点僵硬，预垂下。
猛得，她扑进他怀中，抱紧他，抬起头，垫起脚尖，吻住他，
惊讶一闪而过，取代的是狂喜。欣喜之余更是紧抱住她，迎合着她，生怕这是场梦，而一放手梦便会破碎，她就会再次离他而去
长吻过后，看着怀中微喘的佳人，感概万分，竟一时语塞，“嫙月儿——”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句如叹息般的轻声呼唤。
“在你为我放弃了那么多后，我又怎么会再怪你呢？这几年，我自始自终都相信着你，也——”她顿了顿，脸微红，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一直想念着你。”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四九）梦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