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君怀月》蓝梦羽

43、（四三）坠天

　　即使有过千万种最坏的打算，事情的发展还是出乎意料，皇倾炎一时无法理解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自那日后，她再也没走出祈云阁半步，并打发走一切他派去照顾她的人，只是把自己紧锁在屋里。
　　他派人送来皇后诏旨，她紧闭房门，拒收。
　　他也请母后来劝，她只是摇摇头，不语。
　　他甚至想过任意肆虐她的身子以让她屈服，可她木然的表情让他□□冷却。
　　怎么会这样！就因为他是皇帝，他就注定孤老一生吗？不，他不信这个命运，他不服，他要把他的嫙月儿留在身边。
　　“你都是我的人了，我倒要看看有谁敢要你，”某日，狂怒的他终于口不择言。
　　百嫙月闭上眼封锁起自己的脆弱，原以为心不会再有感觉了，没想到这一句话还能再雪上加霜。她没有看他，说出自己不屈的决定：“嫙月早已没嫁人之心，只想一辈子孤身一人安分地行医救人。”
　　“你不会有机会踏出这里的！我要你痛苦地困在这里，直到放弃对宫外所有的眷恋！”皇倾炎狠狠地落下话。
　　而后的多天，他轮番临幸后宫妃子，就是不来看她。
　　他狠心地强迫自己不关心她的感受，用轻浮来掩饰他心中的痛与脆弱。
　　可他忘了，他面对的是百嫙月，一个清傲孤高却也聪慧敏锐的人，他能刻意激她，她也能深深埋没自己的情感。
　　自从那天过后，百嫙月的笑容消失了，无声无息，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而那冰冷、面无表情才是是她的本性。她开始失了想法，情愿当尊任人摆布、说一做一的木偶。她隐藏起自己的心，似乎只有如此她才能不再受伤。

　　到底还是怕这样的她出事，皇倾炎便让百嫙月住到息炎殿，如此他既能放心，又可以天天看见她。
　　只是，即使他做了这种绝对会惹恼她的决定，她依然什么都没说，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便听话地住进息炎殿。
　　此刻的息炎殿依然死气沉沉。百嫙月望着窗外，皇倾炎看着她，他就不信她能这样一直无声地躲着他。
　　然而，事实证明她的确做到了，先开口的还是皇倾炎。
　　“该死，你就不能有点情绪吗！”他的耐性再好，也无法忍受这个除体温外和死人没差别的她。
　　“嫙月不敢有多余的情绪，全听从皇上的吩咐。皇上叫嫙月笑，嫙月就笑，叫嫙月哭，嫙月便哭，”百嫙月眼神是空洞的，声音平静无波。
　　“你——我就不信你的情绪能因一句话而改变！”
　　“既然皇上也明白这个道理，那一定也清楚感情是强求不来的。”
　　“只要你肯看开，我们不用强求，我也不用这样困住你，”皇倾炎叹了口气，就见她神情恍惚地坐在窗前，自始自终没有看他一眼，身影竟是那么落寞，让他心生怜惜。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想拥她入怀，可他知道他还不能，否则他就输了，精心策划的这一切留住她的手段也将不告而终。
　　“皇上，你是困不住嫙月的心的，”淡淡的陈述，钻心的痛。
　　那只字片语轻易地惹起皇倾炎压抑已久的怒火，失控地吼道：“好，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听话’。如果现在我叫你从息炎殿跳下去，你也跳？”
　　听了那话，百嫙月的眼角不留痕迹地跳了下。如果这是你要的，那么……
　　“如你所愿！”
　　倾炎，你知道吗，除了留在宫中我无法如你所愿，其他你的任何事我都愿意为你做。
　　他本只是一句气话，没想到她真的毫无犹豫，飞身跃出敞开的窗户！
　　“嫙月！”皇倾炎大惊，施展轻功追了出去，只望能来得及追到她下落的身体。
　　那夜的月皎洁如水，风凉凉的。一种解脱与自由之感由心而生，百嫙月露出许久未见的笑容，享受着与自然天地结合的一瞬间——就这样结束吧！
　　这一幕在皇倾炎眼中却是五脏俱焚，痛不欲生。就见她白衣飘飘，如月下仙子般绝尘。
　　坠天！那夜亲眼目睹那一幕的人事后忆起，脑海中浮现出的只有这两个字。
　　近了——近了——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她的衣角，用力一扯，想将她拉入怀中，却听“嘶”的一声，那片白布脱离本体，而失重的身体下落的速度只是缓了缓，而后继续极速下坠，这次再无人可阻止那即将撞到地上的事实了。
　　皇倾炎楞看着手上碎布，想明白些什么，可已来不及了。
　　“不！”他发出绝望地咆哮，看着她狠狠地撞到冰冷的石地上。

　　“嫙月，你就是死也要离开我吗？”一语道不尽心中的悲痛，皇倾炎小心地抱起她。她雪白的额上血流如注，那猩红的鲜血流到他手上，再滴在白色的长裙上。
　　战场，宫中，他杀人无数，可此刻当双手沾满了她的血，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血腥的。
　　冰冷的面具碎裂，痛苦绝望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脸上。什么算计，什么计谋，他都不管了，此刻的皇倾炎浑然是为情所伤的普通人，愿意用一切来换回心爱的人的生命。
　　闻训赶来的皇厉宸看到这一幕呆住了，但还是很快恢复过来，立刻察觉到事情的关键，大叫出来：“皇兄！冷静点！她还没死！”
　　皇倾炎身形一震，赶忙探向怀中人的脉象，这一探后便是一阵狂喜——那脉搏虽微弱，但毕竟证明了她是活着的！
　　“快，快把御医都叫来，”说完已起身抱起百嫙月奔入屋中。
　　皇厉宸看着那一闪而过的背影，苦笑了下，没想到他们兄弟俩都逃不过感情这关。

　　然而皇倾炎的希望没持续多久就被御医的话给粉碎了。
　　“皇上，老臣实在无能为力。”
　　“你胡说什么！她明明还在呼吸，她的心还在跳动，你怎么能说——”
　　“的确，百姑娘是在呼吸，只是除此之外已无任何生命迹象，求生念已断，只怕现在只是回光返照，就算是神仙下凡也难救了。”
　　“滚出去！”
　　“皇上还是节哀吧，龙体重要。”
　　“滚！”
　　他不要什么节哀，她不会死，他不会让她死！
　　然而，她就像一朵洁白却脆弱的花朵，以惊人的速度枯萎着。
　　“你在用死亡来威胁我吗？我不会让你成功的！”
　　皇倾炎紧紧抱住所爱的女子，运起功，将内力传入那几乎毫无生息的体内，用自己的暖意温暖着那冰冷刺骨的身体。
　　他从不知道一个人的体温能这么低！
　　汗从额角滑落，脸色因为过分消耗内力而变得苍白，不一会，抱着她的双手也颤抖了起来，指节发白，泄露了那双手的主人正在承受着痛苦。
　　这些他都不在乎了，他只知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一定要救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