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君怀月》蓝梦羽

4、（四）烟忆

　　烟入江南花映水，忆起初识梦若随。
　　再逢思绪为卿动，一见衷心定情真。

　　三年前，当皇倾炎还是皇子的时候，有段时期曾在江南别府小住数日。
　　那正是烟花三月，春风宜人之时。苏州素称为江南水乡，多少才子诗人在河边吟诗对对。然而，大部分赏客不是为了春色而来，还是为了苏州的美人慕名而来。相传苏州的美人，轻轻淡淡，滟而不俗。
　　春季的苏畔赏花会则是吸引人的一大亮点。这赏的并非真花，而为貌美如花的女子。此日江南的才女们都会来大展身手、才艺表演，她们要证明江南女子不仅有水灵灵的外貌还是才情横溢。
　　而皇倾炎此行正好赶上了这年的赏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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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婉，我真的要去吗？”铜镜前的女子看着镜中几乎认不出来的自己说道。
　　“百姐姐，算我求你了，我今天真的无法上台，而且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展现机会吗？你那么多才多艺，被埋没了多可惜。”被称为小婉的女子咧嘴露出了个很不文雅的笑，一双明眸忽闪忽闪的，一副精灵古怪的样子。她是苏城首富的欧阳家的大小姐欧阳婉。这位富家小姐没事就爱扮成花娘，隐瞒身份躲在花楼里，当然她是只卖艺不卖身。其实只有百嫙月知道欧阳婉这样做都是为了能天天看到她暗暗喜欢的那个人。欧阳婉的做法虽有点傻，但她的恋情终于在数天前有了结果。只是她的心仪对象不愿意让他的未来娘子在赏花会中抛头露面。他的话欧阳婉当然得听，不过她觉得浪费个机会实在太可惜了，就临时找了最崇拜的好友兼结拜大姐的百嫙月帮忙。
　　“唉，你明知道到我的性子的……算了，我说不过你，不说也罢。”平常从不涂胭脂抹粉的百嫙月被打扮起来觉得很不习惯。
　　“百姐姐，你就别担心——”欧阳婉细心地为百嫙月别上最后一支花簪，话突然卡住了。
　　“小婉？”百嫙月疑惑地抬起头，见她直盯着她看，让她心里一阵发毛。“很难看吗？”
　　“不——不是的——姐姐，你——真的好美，”平常的百嫙月是秀丽纯洁的，而现在却是美艳，让同是女子欧阳婉一见都惊为天人。
　　百嫙月皱皱秀眉，不为这赞美而欣喜。她不喜欢抛头露面，平常除了在药铺和出诊就显少出门。她不喜欢打扮得太张扬，所以平常也就散发素衣。这次实在是坳不过欧阳婉的恳求，才来替她来参加花会。可她怎么想怎么觉得小婉是故意让她出去献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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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皇子，这苏畔赏花会可是苏州一大的特色。”胡知府一脸殷切地说道。
　　“是吗？那我真要拭目以待了。”皇倾炎一身轻衣白袍，黑发后系，轻蔑地笑了笑。他对这次的花会不以为然。都是些粗粉俗人，就算有胸中有几片墨，到底还是风尘中人或小家碧玉，成不了大事。这点从他入座到现在就已看得出，短短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已接受到无数爱慕的眼光，却没一个能让他心动。他怎会不解胡知府是巴不得他从这些苏州女子中挑选皇妃，也就能显示他管辖下的苏州城的出采，只是如果他的品位如此低，他就不是天朝的二皇子与将军了。
　　“那是，那是，一定能让皇子看到我苏州之风气的。”胡知府听了皇倾炎的话冷汗直冒，说实在他也没什么把握，如果这次众女的才艺不符皇倾炎的喜好，那岂不是他的错了？
　　皇倾炎不再做声，看向河中心。
　　他们坐的位置是在岸头首座，而堤岸两端早已人山人海。皇倾炎心中冷笑，看不出这小小的赏花会会如此受欢迎。
　　河中荡漾着一只只轻舟小船，每只船上都有一盏烛灯，柔和烛火摇摇晃晃地映在河水上，说不出的淡美。每只船里都坐着位姑娘，昏暗的烛光加上船舱四周的轻纱，让观客只能听其音却看不清容貌。姑娘们轮番献艺，有的是吟诗，有的是和岸上才子对对，有的是抚琴。这就是赏花会。

　　听了那么十家才艺，皇倾炎心中已有了定夺，料定这只是个 ，不值得自己久留。他起身刚要离去，一个清淡的歌声揪住了他的心。
　　歌声来自河中心的小舟。轻纱飘逸，薄纱后坐着一名女子，蒙蒙胧胧，看不到她的面容。却见她秀手一拂，如泉水铮淙的琴音已经流泻而出，她婉婉地唱出：
　　“春香万花百争芳，
　　桃花红灿相应红。
　　莺啼鸟鸣报春晓，
　　声声为归吹思梦。
　　何为春？
　　春亦绝笑颜，
　　亦百醉享。
　　笑也然，
　　唤暖风为行做舞，
　　明月邀君把家还。”

　　那博雅华美的情辞与和谐流美的声律如一股清泉流入听者心口的最深处。当期期艾艾的一曲结束，仍颇有余音绕梁荡气回荡的气势。河畔两岸安静至极，大家都沉静在她幽然的歌音中。
　　皇倾炎楞在那，直到一曲结束。
　　一阵轻风抚过，揭起薄纱的一角，仅仅一瞬就让他看见了端坐里面的女子。他看不清她的面貌，但她浑身散发出清丽脱俗的气质，配上月白色的长丝裙，像个降临到人间的仙女，可远观却不可亵渎。只一眼就让皇倾炎沉醉在她蒙胧平淡的笑颜中。

　　“她是谁？”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船舱中的女子，问胡知府。
　　“看那小舟似是苏州欧阳家的，只是里面的女子似乎不是欧阳大小姐。”
　　她叫什么不重要，皇倾炎想，重要的是她是他今生中第一个认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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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脸轻匀,黛眉巧画宫妆浅双蝶绣罗裙。
　　东池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香。”
　　“早闻苏州出才女，姑娘才是真正适合这首《洛神赋》的女子。”
　　等花会结束已是午夜，皇倾炎一路暗暗跟着百嫙月，好不容易才拦住了她。近看时他才发现她装扮绝艳，却压不住眉眼中透出的灵气和清秀，一双眸子清澈如水，在夜空中似繁星，透着智慧的光芒。
　　与此同时，百嫙月也在打量着眼前的人，从他无可比拟的外表和非凡不俗的气质能看出他的不平凡。
　　听了他略带调戏戏弄的诗，百嫙月压下心中微微的心动和惊异，淡淡一笑，笑声清冷，毫不娇作：“公子过奖了。”
　　“请问可是欧阳姑娘？”皇倾炎问道。
　　百嫙月楞了一下，很快便明白他把自己误认成欧阳婉，她也没点破，只是沉默不语。
　　“我欣赏姑娘的才情。”
　　“哦。”在他如墨般的黑眸注视下，百嫙月的心不自然地加速跳动，脸上也慢慢浮现出绯红。有点慌乱于自己的变化，她微低头，不想和他多说，只想快快离去。
　　皇倾炎没看出她的变化，心里只想这女孩真有趣，居然和他讲话时能如此平淡，一直保持冰冷的表情。
　　“百——百姐姐！”他正想多做攀谈，就见欧阳婉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跑近了才看到皇倾炎，有点不高兴地问道：“百姐姐，这多余的人是谁？”
　　多余的人？皇倾炎挑眉。
　　“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百嫙月轻描淡写地答道。
　　不相干的陌生人？向来都是如众星捧月的他第一次被人如此轻视，皇倾炎有点微怒，却碍着心仪之人的面，不敢发作。
　　“哦，那我们走吧。”欧阳婉拉着百嫙月就走。
　　“公子，那我就先告辞了。”百嫙月漠然地丢下一句话就走了，留下皇倾炎一个人被漠视地呆楞在那。
　　她姓百？这是他唯一了解到的。他在心中暗暗记下，期待能有再逢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