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闈》星冷如冰

7、7

　　宫女们收起帐子，请太医出去喝茶开方子。等候在一旁的林尚仪一待太医出来忙迎上去，问：“太医，舒小主得的是什么病？”
　　老太医拈着胡子摇头晃脑地说：“舒小主这病来的蹊跷，老夫也说不好。我先开些益气养身的方子，先吃几帖再说吧！”
　　林尚仪为难地说：“舒小主这副模样，只怕无法伺候陛下了吧！这可如何是好啊？”
　　“不要说伺候陛下，这脸上的疤不去掉，以后连嫁掉都难啊！”
　　林尚仪送太医出门，正好遇到万俟紫带着一群人站在院子里，见他们出来。万俟紫第一个迎上去，问：“尚仪姑姑，舒姐姐情况如何？”
　　林尚仪摇了摇头，道：“太医也查不出什么病症。还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万俟紫转而问老太医：“舒姐姐这副模样应该不能参加殿选了吧？”
　　老太医点头到：“舒小主目前的情况的确不宜参加殿选。林姑姑还是让人早些送舒小主出宫的好。文书房方面自会有老夫将诊书送过去。姑姑就不用操心了。”
　　林尚仪连连点头，正要说话，忽听外面一声高呼：“德妃娘娘到！”
　　一名衣着华丽的贵妇人带着一群宫人们走了进来。她约莫四十许岁，虽然岁月无情的在她脸上刻下了痕迹，但绝不影响她的高贵与艳丽，反倒为她增添了一股神韵。在她身后，还跟一个亭亭玉立的年轻贵妇。弯弯的柳叶眉，粉嫩的瓜子脸上白里透红，像玉琢出的人儿似！五官精致而明媚亮眼，包裹在锦衣下的身材更是好的没话说，一看便知是那种八面玲珑的厉害人物。
　　众人忙拜倒，口称：“奴婢（奴才）见过德妃娘娘，德妃娘娘金安。”惟有万俟紫清朗的声音比别人多了一句“给邓妃娘娘请安。”
　　德妃笑着说：“都起来吧！不过是过来送些衣物，倒把你们吓得什么似的。”
　　众人纷纷起立，垂手站着。德妃笑道：“这阵子天气也暖起来了。我怕各位妹妹热着，吩咐女红坊做了些衣裳。也不知道妹妹们喜不喜欢？”
　　林尚仪再次跪倒说：“劳娘娘牵挂，奴婢代小主们谢过娘娘。”
　　德妃命左右扶起她，看见立在一旁的太医，关切地问：“哪位妹妹病了？”
　　“回娘娘，是舒靖蓉舒小主，奴婢正准备让人送她出宫。”
　　“那么严重？”德妃微微皱眉，却也没在意，只说：“那倒也罢了，是她命不好，怨不得别人。”说着从头下取下一支碧玉簪交给身边的宫女，“月奴，把这个给她送去，就说是我赏给她作嫁妆的。也别来谢恩了，替她收拾收拾，好生送她出去。”
　　林尚仪陪笑道：“娘娘善心。”
　　德妃抬眼又问：“刚才听声音，紫姑娘也住进来了，在哪儿呢？”
　　“阿紫在这儿呢！”只听得一声娇呼，万俟紫从秀女中走出来，盈盈地拜了下去，正要请安却被德妃身后的艳丽女子抢先一步扶住，笑道：“行了，阿紫，快别多礼了。”
　　“那就多谢邓妃娘娘了。”万俟紫笑得淘气。
　　德妃在一旁笑道：“阿紫，咱们可有些日子没见了。真是越来越生分了。住进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若不是梅儿说起，我还不知道呢！”
　　万俟紫笑着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不想惊动众位娘娘了。”
　　林尚仪让小太监搬了一把椅子请德妃、邓妃坐下。薛冰听沈清告诉她，这德妃是左都御史邓图的长女，皇帝还是太子时就已入宫侍驾，论资历甚至在端静皇后之上。四皇子、七皇子和已经出嫁的五公主皆是她所出。这几年虽因年岁渐长，红颜老去，可皇帝对她还是极为尊敬的。而她身边的那个艳丽女子则是她的侄女邓梅，几年前被太子纳入东宫，眼下正是太子最得宠的妃子。
　　邓妃一边看着宫人们分发衣物一边拉着万俟紫的手说：“紫伊坊送来些衣服，我翻了一下，有些尺寸不是你的？”
　　万俟紫满不在意地说“是薛姐姐的。也别声张了，送到她房里就是了。”
　　邓妃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正和沈清看新衣裳的薛冰，吩咐左右：“把带过来的衣裳混在宫装里给那位小主送过去。”又问万俟紫：“你就是和她一起偷遛出宫的？长得倒还不错。太子知道她吗？”
　　万俟紫眼波微微一转，轻道：“邓姐姐多虑了。”
　　邓妃笑着说：“或许是我想太多了。不过，听太子身边人的口气，这次又要纳几个进来。我想着你也在静芳宫，就问你一句，不知道有没有几个出挑的？”
　　万俟紫若有所思：“出挑的？倒是有几个。”
　　邓妃掸着衣角上不存在的灰尘，轻道：“其实，纳几个倒也无所谓。这些年，东宫哪一年没有进过几个人？我也早不在意了。只是，别的不打紧，就是要安分一点，少掀点风浪也就是了。”
　　德妃在一旁笑着说：“梅儿真是想太多了。可莫忘了，今年我们的太子妃也在其中呢！太子多少还是要收敛一点的！”
　　邓妃笑了，揽着阿紫道：“正是呢！阿紫，以后我们可真是姐妹了。”
　　万俟紫臊红了脸，站了起来：“姐姐又胡说了。”说着就躲到秀女堆去了。
　　德妃看着她笑闹的身影，对邓妃道：“还是这样的好。阿紫是皇上选定的太子妃，这些年又在东宫长大，和太子关系非比寻常。她在太子心中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与其和她争这个太子妃，不如和她好好相处。倒可以少受些冤枉气。这孩子性子好，年纪轻轻却很得大体，大家又都是知根知底的。总好过便宜了那些狐狸精。”
　　邓妃微笑，轻轻地说：“姑姑，你说的这些东宫哪个知道？反正，太子妃的位置是没指望了。再来一个新的，也未必好过这一个。不管怎么说，好歹阿紫还算是我们带大的。”

　　薛冰回到房里喜滋滋地翻着新衣裳，却觉得有几件衣裳似乎有点眼熟，正奇怪着，沈清走了进来。
　　“怎么还坐着？德妃请我们去听戏呢！快换了衣裳走吧！”沈清已经换上了德妃送来的宫装，见薛冰坐着不动，关心地问。
　　薛冰把她拉到桌边，对她说：“沈姐姐，你来看，这些衣裳，好象不是宫中的样式。”
　　沈清仔细地看了看，回答：“的确不是，这是紫伊坊的料子。这段布月初刚进京城时可是卖到两三百两一匹，还未必买得到呢！而且你看，这种盘扣方式是紫伊坊独有的，别的坊间和宫里是绝对模仿不来的。”
　　“紫伊坊？”薛冰知道为什么眼熟了，原来是那次出宫，自己在紫伊坊试穿的那些衣裳。可是，怎么会送进宫的呢？
　　沈清看出她的困惑，笑着说：“这紫伊坊的东家，是京城第一大富商南宫墨。他家本来是开药铺的，京城最有名的荣寿堂就是他家的产业，听说就连太医院的药都是从那里进的。南宫公子虽是商人，和太子却相交非浅，送几件衣服进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说了，你快换了衣服，我们去听戏。”
　　薛冰虽还有些疑问，却没再多问，换了衣服一起去听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