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妖》而水

1、水妖（全）

　　1、彼岸花

　　谁告诉我，在前生的彼岸，有没有开着名为遗忘的白色小花？

　　佛说：忘却罢，一切不过一场空，何必执念于自身的心魔。
　　忘却罢，我渡你脱离苦海。

　　莲花般慈悲的容颜在淡淡微笑。
　　优连华静静绽放。

　　我看着佛，嘴角渐渐扬起笑意：我便是苦海。你要如何渡我？

　　佛看着我，叹息一声，终于不再说话。

　　那一刻，我看到他身后一片绚烂的白色。

　　2、前生

　　我是一个没有眼泪的孩子。

　　出生的时候，有云游至此的僧人路过，进来如是说。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我并不象别的婴孩那样哇哇大哭，只是睁着一双
　　明亮的眼睛，冷冷地打量着四周。

　　慈眉善目的僧人抚摸着我的额头，叹息道：前世种因，今世留果。
　　这孩子怨气深重，历经忘川之水孟婆之汤而不能化解。他日只怕灾
　　祸难免。

　　说罢宣过一声佛号，匆匆而去。
　　而我的额头从此留下了一道状似莲花花瓣的粉红色印记。

　　许多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才知道那日路过的老僧原来竟是五
　　台山的得道高僧。并且在遇见我的当日夜里，他就坐化了。

　　3、记忆

　　我很少记得以前的事。经历过的东西就像青烟一般很快就从眼
　　前淡去，我从来不管，也从未追究过原因。遗忘对我而言实在
　　是再自然不过的事。遗忘别人，也被人遗忘。我从来不觉得这
　　样有什么不好。

　　我只记得邻家的男孩。那个有着一双晶亮的大眼睛，在人前总
　　有些害羞的小男孩。8岁那年，我一个人那溜出门去，在一
　　座小桥前停下了脚步。我生来爱水，在家里独自戏水从不觉疲
　　累。桥下清澈的流水让我驻足，甚至，有一种依恋的甜蜜自心
　　底涌起，我失神了。

　　一阵喧嚣自身后传来，由远及进。而我浑然不觉。接着我突然
　　被人直推出去，一辆马车呼啸而过。回过身时，那双晶亮的眼
　　睛已是染着血污。

　　我看着他，我的眼里没有一点感激。甚至连同情和怜悯都没有。
　　我只是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时常带着点羞涩神气的眼睛慢慢合
　　拢，我想他一定很不甘心。这样的想法让我的嘴角渐渐上扬，
　　我想笑。

　　然而我记住了他。
　　至少，他让我的记忆不再是一片空白。

　　4、今世

　　很难想象我这样的人也会有什么所谓的情感。然而事实却是，
　　我不但有，而且竟然超乎想象的激烈。

　　认识他是在水边。我在水面上看到了他的影子，仿佛熟识多
　　年的老朋友般，我向他点点头，你来了。他的脸上多少有些
　　茫然的神色，然而还是礼貌性地坐了下来。

　　说不清楚当时的感受。我的记忆本就是一团迷雾。只是心里
　　模模糊糊地觉得，这就是我要等的人了。然后又觉得委屈。
　　仿佛是受了很多磨难，最后才在这茫茫人海里找到了他，而
　　他却似乎早把我忘了。于是，我莫名其妙地趴在他膝上开始
　　放声大哭，手足无措的他在旁边艰难的说些安慰的话。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5、迷茫

　　我终于等到了一直在等的人。然而却没有喜悦。

　　不过只是摆在棋局上的棋子，谁会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待
　　着我们。那操控整盘棋局的人呢？他在哪里？

　　有他的陪伴，我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情感。满足，还有快
　　乐。每每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涌出，似乎几世的幸福在交叉
　　重叠。我茫然且疑惑。

　　最终还是安于现状。
　　我本就不想求什么谜底。

　　后来才知道，一切原是早有预谋的。
　　我原来只是一个优伶，老在重复同样的剧目却不自知。
　　看戏的人呢？
　　他也会满意的笑出声来么？

　　6、谜底

　　这是我的爱人。

　　我定定地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愧疚的痕迹。
　　然而我失望了。突然间回忆炸响惊雷，当年那个文静而
　　害羞的男孩，不也曾试图再我脸上找到些动容的痕迹么？

　　撕心裂肺的疼痛，依然熟悉。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按照设定好的模式不紧不慢地进行
　　着。头似乎要裂开了，额头上粉色的印记迸出红色的血
　　来。

　　恍如明镜一般，丢失了的记忆潮水一般的涌出。
　　当日湘水水畔水妖因贪恋人世而立誓做人，神魔共怒。
　　然无论如何水妖仍不改初衷。最终乃允其所求。条件是
　　每世为爱人所弃，世世轮回……

　　耳畔传来老僧爱怜的叹息。殚尽毕生的功力为我所设的
　　封印，还是改不了注定的命运。何况，这也是我所选择
　　的命运。

　　突然想笑。

　　我便是苦海。你要如何渡我？
　　转过身去，身后是一片绚烂的纯白。

　　谁告诉我，在前生的彼岸，有没有开着名为遗忘的白色
　　小花？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