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夜》零度撞击

8、章七 痛，泪的轮回

　　章七痛，泪的轮回

　　“夫人，小姐，他们……”管家无奈地说。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母亲提起精神问道。

　　那群农民终于静了下来。

　　“也没什么，只是想当家既然死了……”带头的张叔叔语气中夹杂着笑意。

　　“那些田地都归你们了，地租不用再交了，这样可以了吧！”母亲竭尽全力地说。

　　“想用几块田地就想打发我们，你做梦吧？”

　　“对，我们以前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呀！”

　　“现在是老天爷开眼了，没有诛你们这些混蛋九族算便宜你们了！”……

　　“那你们到底还想怎么样？！”母亲嘶声力竭地喊着，我忙出手扶着她那快支撑不住的身体。

　　“还想怎么样？怎么也该让我们发泄发泄吧！”轻蔑地说。

　　“你家这么多值钱的东西，放着多可惜呀！”更加轻蔑。

　　“发发慈悲施舍一些给我们嘛，哈哈哈哈——”

　　“对呀，夫人，行行善积积徳嘛！”

　　周围的农民也都跟着起哄。

　　皱着眉头，母亲竭力想压制着什么，最后却只能忍气吞气：“……你们想拿什么就拿吧！拿完就立刻给我走！”

　　母亲差点跌坐在地上，我赶忙扶着她回了房间：“母亲大人您冷静点儿……”

　　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扶着母亲坐到床边，用手轻轻抚平她紧皱的眉心：“母亲大人，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清涟”，母亲用手撑着额头，泪水一下子从酸涩的眼眶里涌出，“不要再让我伤心了……”

　　我点了点头，站起来：“母亲大人，我们离开这儿吧，等事情平息，我们就离开这儿吧！”

　　客厅还是一片吵杂声，我走到门边，打开一条缝，想看看外面发生的一切。

　　我到底看到了什么？到底看到了什么？凌乱不堪的客厅，横七竖八的家具，原来插在花瓶里的鲜花被扔到地上，被狠狠地践踏；窗帘被粗暴地扯下，窗玻璃被敲得支离破碎；连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也被刻意用重物投掷破坏！管家和佣人早已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连气也不敢喘。

　　为什么不出去阻止？我干嘛站着不动？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整洁干净的家被如此糟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思绪突然被过往一幕幕的情景占据，每天早上，都会热情地打招呼，用他们最纯洁、质朴的笑容向我问好；每次被麦穗割伤手，都会用最真挚、和蔼的语调关心我；每次傍晚分别的时候，都会关切地提醒我要小心点……

　　他们总是用最淳朴、无私的品德感染着我，可现在都怎么了？他们都变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干什么！这手表是我先发现的，卖了可值钱了！”

　　“凭什么是你先发现的？打开这个抽屉的是我！”突如其来的争吵打断了我的思绪。

　　眼前的两人正因为因为一只名贵的手表而争吵起来。

　　“你这老头子也快归天了，还要着手笔干什么？！”

　　“我归天？就是归天也不让你抢走这表！”

　　其他人居然像看热闹似的，吹着口哨，甚至有人呐喊助威。

　　两人的争吵声刺激着耳膜，仿佛没有人能阻止的业火正在燃烧……

　　持续不断的恶意咒骂充斥着嘈杂的室内，使原本就不平静的心灵更加焦躁不安……

　　“呜哇哇哇哇——”终于，一声惨叫使原本响彻室内的嘲吵戛然而止。

　　亲眼看到平日和蔼可亲的张叔叔竟突然操起锄头向毫无防备的陈伯伯直打过去，避过了头部却打在了肩头上，顿时血流如注，骨头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

　　“你……你这野蛮的……”没能再说下去便昏死过去。

　　“去去去，把这个碍事的老头抬出去！”挥了挥手，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便把老人抬了出去，其他人看完热闹似的，继续翻箱倒柜，把值钱的东西通通搜刮一番。

　　为什么？为什么？我是在做梦吗？如果是，请快让我醒过来，让我醒过来啊！为什么他们都变了？他们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些淳朴的、卑微的但却从不向命运低头的农民们，不是！不是！到底哪里搞错了？醒过来啊！

　　身体不知不觉在发颤，双腿也跟着发颤，透过门缝所窥视到的一切都不是她想看到的，不是她一直以来所怜惜、尊敬的农民们会干的事！不是！

　　有什么咸涩的液体无声无息地划过震颤的嘴角……有什么碎裂了，从内心深处碎裂，成为灰烬，却沉积着，久久不能消散……

　　“住手……”小小的声音从唇边逸出，推开门，向客厅走去，瞳孔早已失焦，暗淡的色泽侵染原本明亮的纯黑，仿佛连空气也变得浑浊……

　　“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舍弃优雅高贵的形象，用尽全力喊出来。

　　“这不是柳家的大小姐吗？长得还挺标致嘛。”

　　“不知道大小姐出来有何贵干？”几个小伙子凑了上来。

　　“你们要吵到什么时候！非要把我家弄成废墟不可吗？！”垂在两边的拳头不禁握紧起来。

　　“哦？那可犯愁了，不找点值钱的东西大伙怎么向全村人交代啊？”

　　“就是，要不，大小姐你把自己奉上怎么样？”

　　“哈哈哈哈——你这色鬼！”

　　“是吗？真是可笑……”嘴角苦涩地上扬：“可笑……”曾经的奉上怜悯、同情之心顷刻间支离破碎，却始终换不来自己所追求的幸福，只为了让他们幸福，是什么改变了他们？让他们变得如此贪婪、自私？心痛得无以复加，比以前看到父亲剥削他们的时候更加心痛……

　　“为什么你们会变成这样啊？！”沙哑的声音从不胜负荷的喉咙冲出，是痛彻心扉的哀鸣……

　　“我是丫头啊！每天，每天都去田里帮忙的丫头啊！”仿佛被逼到穷途末路而必须说出真相的卧底，脚已有一半越出了悬崖，再也没有后路可踩……

　　整个客厅顿时鸦雀无声，仿佛刚才的嘈吵是睡梦中的噪音，一醒过来整个世界都会恢复为死寂一片……

　　“我是……丫头啊！”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再也看不清这个世界，满腹辛酸却无法发泄，腿一软便跪到了地上，双手抱着肩膀，手紧紧抓住双肩，指节用力到发白，仍然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悲哀吗？因为看不到预期的结果，因为接受不了意料之外的结果？

　　后悔吗？因为真心的付出得不到回报，因为不只得不到回报反而还被变本加厉地剥夺掉更多的真心？

　　自嘲吗？可笑！确实应该自嘲呢！一直以来到底都做了什么呢？我太过微不足道，太过自以为是，太过多管闲事吗？

　　“你说你就是那个丫头吗？难怪老是拒绝我们的帮助了，因为根本不需要不是吗？哈哈哈哈——”嘲讽的语气。

　　“原来是这样，你是来可怜我们嘲笑我们的吗？真可笑！我们都被骗了！”恶狠狠地说道。

　　“这臭丫头，想不到你竟然用这种方式开玩笑！”

　　“可恶，居然欺骗了我们，你堂堂大小姐下什么田呀？！”

　　什么？到底是谁欺骗了谁？为什么我的努力要被这样践踏？原来是这样吗？可笑！真正卑微的是自己呀！

　　“滚！你们都给我滚！滚呀！”带着浓重的鼻音，随着泪水的狂奔，嘶声力竭。

　　那群人带着战利品边吵着边笑着离开了，犹如废墟般的屋子一下子陷入了死寂，连呼吸呜咽的声音无比清晰，我的世界仿佛也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死寂……

　　哀漠大于心死……

　　人类的欲望永无止境，无私是自私的借口，自私是虚伪的无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