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笑江湖》白雪弦

14、第十四章

　　“你觉得我师妹小莞如何？”

　　祈睿的话惊得傅行云差点跳起来，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问：“你说什么？”

　　祈睿露出一种“哎呀我都懂的”的表情，特别特别诚恳地道：“傅公子，你离了傅家，日后可有什么打算？对了，你还没娶亲吧？也没听说过你有婚约在身。不是我吹嘘，我师妹小莞天性纯良，自小长在山野，为人淳朴得很，又不失机灵可爱，这可是山上山下都知道的事情。看长相，那也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啊，你去襄山村里随处问问，想娶她的人准能排上一圈。不过我见你品性尚可，模样也算端正，我师父也不讨厌你。所以你俩若是在一起，那可是天造地设的。而且你以后行走江湖能有乾思门撑腰，很划算啊。”

　　傅行云：“……”

　　闯荡江湖至今，他从没被人当面说过亲，但是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步不是？祈睿却是今天给他开了眼界。见过推销师妹的，但这么推销师妹的还真没见过。想到秦莞那个小丫头，跟豆芽菜似的还没长成，有时几句话就能让他气上半天，还小心眼，要他和她凑一对，凭什么？而且有乾思门撑腰很厉害吗？

　　他觉得祈睿一定是疯了。

　　“你别不说话，不然我当你同意了。”祈睿显得特别无赖。

　　傅行云“切”了一声，干脆就不去理他。感情的事怎么能够勉强？就是祈睿说破了嘴皮子，自己有没有感觉还不是自己的事？于是傅行云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盯梢阿大四人上。

　　对谈论娇滴滴的美人没兴趣，反而在寒冷的风雪中关注几个几个男人拉肚子……祈睿不禁用诡异的眼神打量起傅行云来，好像以前从未认识过他一样，想着想着，还打了个哆嗦，退后了几步，他心道：我可是有妻室的人了，万一……不对，回去就马上搬去跟师父住！

　　两人跟在阿大几个身后远远掉着，看他们磨磨蹭蹭地下了山出了村子，终于连影子都看不到了，俱是松了口气。此时已是午后，两人腹中都觉得有些饿意，就回了乾思门。灶上温着饭菜，傅行云端起碗刚吃一口，就听到祈睿说“你再考虑一下嘛”、“真的不亏”、“连着两只狐狸也给你好不好”，当即寒着脸坐到门外去吃了。祈睿越发无趣，吃晚饭立刻回房继续宅屋大业，什么搬房间的想法早抛到了脑后。傅行云见状悄悄松了口气，放下餐具溜之大吉。

　　路过院子时，他恰巧看到秦莞和茕萤坐在树下做针线活。茕萤的动作还有些生涩，一不留神就扎错了地方。秦莞坐在她身边，指点她该如何行针，不时地自己做个示范，教得十分尽心。风雪在一个时辰前就停了，阳光破云而出，照在两个妙龄少女身上，映得她们更加明艳动人。

　　傅行云的目光不自觉地凝在秦莞身上，半晌都没移开。

　　在祈睿没有用狂轰滥炸的推销方式对自己推销秦莞时，他对她并无特别的感觉，即使有那么一点点，他自己也是不会察觉到的，更不会往爱恋这一方面去想。但事情就是如此奇怪，明明心中没有什么绮念，可祈睿一说，他心里就对秦莞就从不在意转向了关注。就好像你每天都能看到一个人，平时也只是点头之交，但是某天别人告诉你那个人一直在默默地喜欢你，那么再看到那人时，心中除了不自在外，还会不自觉地开始关注起来。如果对方看了你一眼，那你就会开始想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呢？对方忽然给了你什么东西，即使是平时经常收到的，也会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现在的傅行云就陷入了这种状态中。因为祈睿说了一句“你觉得我师妹小莞如何？”他便无意识地开始评定起来。

　　傅行云直勾勾地盯着秦莞，思忖道：她容貌其实是不错，不过小身板就不够瞧了，但是人家只有十七岁还会长。脾气似乎有点差？可是以她的年纪能做到一直待在这里，不追求外面的繁华红尘，可见是能静下心来的。孝顺这点肯定有，不然怎么能安安静静地在山上侍奉师父呢。会做饭，能打扫，现在发觉女红也做得好……这么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缺点啊？绝对有能够在时间磨砺下洗去跳脱性子当贤妻良母的好潜质。

　　“喂，你看什么呢？”一声娇叱让被自己的结论炸得精神恍惚的傅行云回过神来，他茫然地对上两女不解的眼神，尤其是秦莞眼中的怪异时，不自在地转过了头。

　　秦莞怒：“不屑个什么劲嘛！”用一脸鄙视的样子移开视线什么的，最讨厌了！有本事以后都别求自己给他缝缝补补啊！

　　“……”傅行云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大步离开的样子简直就跟落荒而逃似的。他才懒得去澄清自己不是鄙视她，而是发呆时的表情天生就那样，自己想改也改不了啊。想想刚才得出的结论，耳根热了起来，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泛红了，傅行云展开身法，一转眼回到了自己院子里，随手抓了两把雪就往脸上搓。

　　正好推开房门要去找茕萤的祈睿看到他的动作，惊呆了：“傅公子，你受什么刺激了？想喝水的话屋里有啊。”

　　傅行云停下动作，从指缝后透出的目光充满了悲愤和控诉，混着满脸雪渣，简直跟山林传说的雪鬼一般。他咬牙切齿地想：要不是你多嘴乱说话，我至于想歪吗？

　　祈睿不明所以地顶着傅行云恶狠狠的瞪视出去了，心里还委屈得很。这年头给人做媒都讨不了好啊，把视如亲妹的师妹卖给你结果自己还被嫌弃了算什么世道？孤傲的行云客什么的都见鬼去吧！活该他一辈子孤独到老！

　　不管傅行云有多么纠结，秦莞这边在经历这个小插曲后，顺利完成了两只小火狐的新窝制作。柔柔软软的布料虽然是平时裁制新衣时剩下的，但是摸上去极为舒适，旧木箱改造的小窝里垫上了温暖的棉絮垫子，还有两条小毯子可以盖在小狐狸们的身上，可谓绝对用心了。秦莞和茕萤左看右看，觉得特别满意，一完工就把小火狐放了进去，两个小家伙一开始还有点不安，但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新家，正扒着经过秦莞加厚处理的棉垫子玩闹。

　　祈睿见证了狐狸窝的诞生，围着它转了一圈后伸手毫不留情地弹了弹两只狐狸崽的脑门，惹来媳妇和师妹的不善目光：“东西做的不错，不过给狐狸用的东西还绣花干嘛，它们能看得懂？”他实在不能理解女人的脑子里在想什么，难道说狐狸还会鉴赏花样？他分明没听说过啊。

　　“这是为了好区分啊，而且更美观有什么不好。”秦莞解释。

　　“你们要怎么区分？”祈睿指着小狐狸道，“通体火红的用绣了菊花的，四只爪子是白色的用绣着梅花的？至于吗？”

　　茕萤冷冷道：“反了，而且那不是菊花，是兰花。”

　　“我瞧着明明就是少了瓣了菊花……”祈睿的声音在茕萤的冷脸下越来越小，秦莞偷偷对自家师兄做了个“你多保重”的手势。

　　祈睿赶忙仔细看了看，梅花的针脚是自己熟悉的，果断出自师妹秦莞的手笔，可那菊花的却……想明白了缘由，他摆出诚挚的笑容，十分君子十分诚恳地夸赞道：“我刚才是说笑的嘛，你们看这兰花，绣得多好啊，一看就知道绣的人很有天分。”

　　秦莞做了个呕吐的姿势。早知道师兄常常不要脸，就不知道他原来这么不要脸！

　　茕萤见了他谄媚的模样，不置可否地哼了哼，三分气恼三分傲娇地走了。

　　目送师兄火速跟上的身影，秦莞蹲在木箱边抚摸着小狐狸光滑的皮毛，谆谆教导道：“你们虽然是狐狸，但是长大了千万不要变得跟刚才那个人一样啊。”两只小狐狸一边一个蹭了蹭她的手，水汪汪的眼里满是乖巧，令她心花怒放，忍不住又给它们做了小披风打扮起来。

　　晚饭的时候傅行云破天荒地缺席了，乾阳真人看着琨羽落在狐狸窝里欺负两个小家伙，慢悠悠道：“小莞，你等下给傅少侠送去吧。”

　　“是，师父。”秦莞应下，分开了抓着小狐狸尾巴不放的琨羽，弄了些饭菜端到了傅行云房门外。

　　屋内烛火已点，窗纸上映出屋内人的影子。秦莞敲了敲门：“傅公子，我送饭来了。”

　　那影子似乎僵了僵，半晌道：“我不饿，谢谢。”

　　“怎么会不饿呢，多少吃点吧。”

　　“那你放门口。”

　　“……大冬天的放门口一会儿就冻得不能吃了好么。”

　　傅行云扶额叹息。这丫头怎么就如此较真呢？在他心烦意乱极的当口，她这个令他不知所措的祸源偏偏出现，要他怎么办？他等了一会儿，外门的身影依旧顽固不动，好像是在跟他比耐心。傅行云心里升上一种感觉，要是自己不开门乖乖吃饭的话，她就会一直这么等下去。那么如果……如果有一天，一直有这样的一个人愿意在家里等自己回来，又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只是想想，就让人怦然心动。

　　没错，他心动了。虽然两者相差很远，但是这个想法太有诱惑力，以至于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傅行云能明显感觉到心跳加快的声音，响得就如同在近在耳畔。既然在傅家一直感受不到家族的温暖，为何不亲自建造一个呢？哪怕是浮云，也会有飘累的一天啊。

　　他忽然很想试试看，而适合的那个她，就在房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