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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恶斗 ...

  •   11、恶斗

      这时那嵩山派七位太保已前三后四次第站好,乔峰道一声“请”,大太保丁勉便一剑削出,其余六人站着不动,乔峰以棍相迎,众人看得清楚,却是太祖棍法中极简单的一招,但由乔峰使来当真是虎虎生风,颇具气象。丁勉与乔峰斗得数招便退回去,换了二太保陆柏上前接招,他兄弟二人到底是高手,一进一退间上下门户竟护得密不透风,并没落得难看,其后三太保乐厚又再上前与乔峰相斗,乔峰始终以太祖棒法中的简单招式相迎,转眼便过几十招。令狐冲看着场中不禁狐疑:“怎么这些嵩山派的杂碎今日却讲起君子风度来。”

      却见场中突变,待嵩山派七太保中最后一人与乔峰过了数招后,丁勉与陆柏一齐出招,一攻左一攻右,挥剑击向乔峰,乔峰不慌不忙一棍横扫,这棍子比来攻二人的长剑长了半尺,夹着浑厚劲力在身前扬了个半圆点上双剑剑脊,将这两人长剑荡开半尺。钟陆二人早已料到这着,便借机退后半步,乐厚钟镇又持剑攻上。令狐冲看到这里顿时明白:“这些嵩山派的老杂毛是想先玩车轮战试探大哥,然后再慢慢凑起来占便宜!只怕这两人一组轮过,便是三人四人了,最后一齐涌上,大哥内力想必也消耗了许多。好不要脸。”令狐冲心里这样想,嘴上更管不住,“好不要脸”四字便脱口而出。众人听得分明,嵩山派十三太保中受伤的两位便对他怒目而视。

      却闻莫大道:“这乔峰始终以一套太祖棍法接招,我看他这棍法使得圆通正宗,确是宗师气象。倒是嵩山派的几位师兄结的阵法,老头子我看不明白了。”岳不群接话道:“嵩山剑法博大精深,左师兄又英才天纵,新创出甚么阵法也未可知。”定逸道:“二位师兄别打谜了,嵩山派这几个人使得阵法,透出股邪气来,怕不是甚么好东西。”嵩山派那受伤的两人并一些弟子闻言,面上颇不好看,却也不怎反驳。岳不群道:“定逸师姐慎言,嵩山派左师兄一脉怎会不使正宗套路,我们但看他们如何擒下那人吧。”定逸将一盏茶端起又重重搁下,显然心中有气。令狐冲听见这几位前辈议论之间,分明对大哥武艺多有褒赏,又见乔峰在场中对敌,无论来得是两人还是三人四人,都始终以太祖棍法相迎,招招从容不见慌乱,心里更加佩服:“大哥出招时这份气概,我当真是拍马也不及,嵩山派十三太保尚奈何他不得,山下那群妖魔鬼怪便更是痴人说梦了。”

      令狐冲想到“妖魔鬼怪”这几个字,突然省得一事,不由心中狂跳,匆忙奔到岳不群身边跪下便道:“弟子该死,险些误了大事。”岳不群等问是何事,令狐冲便将自己在五里关所见众多邪道人士来到华山一事说与岳不群等,岳不群慢悠悠道:“此话当真?”令狐冲道:“弟子不敢有半分虚言,那些邪道人马怕不止弟子所见几拨,咱们人都在朝阳峰上,若那些人起了歹意,师娘和小师妹师弟他们怕是有危险。师父,我们不若先停下,一起去峰下看看吧。”岳不群闻言在一旁桌上重重一拍,脸上紫气泛起,竟是颇有怒意,令狐冲不知自己说错了甚么话惹师父生气,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却听岳不群道:“小畜生,原来你说了这许多,还是要我们放过那乔峰,是也不是?莫非今日不是他来寻我的不是,倒是我主动惹他了?你不妨问问在座的前辈,这生死约斗一定下,还有解无解?这场中切磋一输,一下场便任人处置,这规矩你知是不知?你要为师失信于天下武林么?”令狐冲心中酸苦,胸中剧痛,手足都冰凉起来,他忙磕了个头道:“弟子绝无此意,只是山下人马不知来意,还请师父多加防备。”定逸对岳不群道:“岳师兄,你凶他做什么,我看他说得有道理,别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计。”莫大捋着胡子道:“莫担心,定逸师妹,令狐贤侄,你二人看看咱们中间是不是少了甚么人?”

      令狐冲这时环视一圈,果见少林寺玄难大师并他几个师弟徒弟已经不在峰上,还有青城派的余沧海与倥侗派两位高手也不见人影,那一处只剩下青城派十八、九个二代弟子,师父身边的二师弟劳德诺大概也下峰去了,心里登时放心许多。岳不群冷哼一声道:“总算你这顽劣小儿还记得师门,你能想到的事,这么多前辈便想不到么?与你一起来的那六人便不是正道人士,起来滚到一边去。”令狐冲赶忙点头起身,却并不“滚到一边去”,站在岳不群身侧重重喘了两口气,岳不群也不管他。令狐冲继续观战,方才那一段小插曲并未影响到场中比斗,他看见乔峰依旧压场极稳,一招一式皆极有气势,此时与他相斗的已经变作五人,乔峰还是以太祖棍法相迎,令狐冲心道:“若大哥手中拿得是铁棒钢杵,这几人的剑怕是早就断了。”

      此时太阳已升到中天,阳光火辣辣地照射在身上,众人内功皆是深厚,故并不觉得难受,只苦了不能用功的令狐冲,岳不群身边站人甚多,几乎密不透风,令狐冲站了一会儿脸上身上就都已冒汗,他不时用衣袖抹上一把,却是拭了又起。这时人群中有人轻喊一声,令狐冲忙专注去看,却见嵩山七太保中在站圈外的两人执起剑不停摆弄,像是耍甚么戏法一样,举止滑稽非常,仔细一看,却见他二人皆使阔剑,剑面上擦得几可照人,竟是用阔剑反射阳光去干扰乔峰,乔峰一时不察被晃迷眼睛,胳臂上就给划了一道口子。令狐冲登时怒不可遏,几乎就想冲了过去,但他自己身无内力,又如何能阻止嵩山派这等无赖行径。

      却见场中乔峰中了这一招,一边留神,一边冷笑道:“尔等不择手段,乔某便不会留这三分薄面了。”说毕他大喝一声,拔地暴起,一手持棍飞扫,一手却斜击而出,嵩山派诸人得了方才的好处,正在得意,九曲剑钟镇便大叫一声,中了一记劈空掌倒退数步。嵩山派诸人加紧攻势,那两人兀自在圈外干扰不休,乔峰却不讲套路了,他似是全不管诸把长剑攻到,拳打脚踹,肩撞肘击,出招迅速,夹以灌注着劲力的棍子戳戳点点,这一番快击猛攻霎时搅乱七太保阵势,那圈外二人见干扰不再起效,也加入战圈。令狐冲忍不住大声喝彩,这围观的众多高手不少也觉嵩山派使得不是正道手段,乔峰这样打法气势惊人,也觉大是痛快,于是跟着令狐冲一起喝彩的竟有不少。令狐冲正在大声喝彩,忽然被一道光晃了晃眼,他循光而去,却见那道光没在青城派诸人中,青城派那几人并未将长剑抽出,可见是甚么短小暗器,他心中一动,又见场中乔峰与嵩山派诸人正斗得难分难解,身影都不大分得开,便觉青城派的那人没胆量此时发暗器,他心中骂一声卑鄙,回到桃谷六仙处,大声道:“有人想要放屁,却不知往哪里放。”桃根仙道:“青城派的又想放屁?”桃干仙在鼻前扇扇风道:“臭不可闻,臭不可闻。”桃叶仙道:“二哥错了,方才那老头儿在时自是臭不可闻,这老头儿走了,便当是臭差可闻。”桃枝仙道:“青城派的老儿小儿放屁还分先后么,当然臭不可闻。”桃花仙与桃实仙一齐道:“理所当然臭不可闻。”令狐冲看了青城派诸人一眼,见他们个个面带青色,谅他们也不好意思当时便放暗器,但想到这帮人卑鄙无耻不定会做出甚么事来,于是对着场中道:“大哥小心,有人想对你放暗屁。”

      此时乔峰与嵩山派诸人斗到酣处,右手持棍扫了一记,左手挥掌变爪,扣住了乐厚肩井大穴,又飞起一脚,他手脚一齐发力,乐厚与另一人便给飞抛而出,乐厚半身酸软暂失战力,另一人却是给乔峰一脚踹到臀上,跌出得煞是狼狈。余下五人长剑齐出,乔峰一棍迎上,长棍被一切数段,乔峰索性以一双肉掌接上,唰唰两掌拍飞两枚长剑,又便掌为拳,降龙十八掌劲力灌处,一柄阔剑应声脱手。但此时他身无兵刃门户大开,嵩山派十三太保又都是一流高手,身上便又中了两剑,但他功力极厚劲力又巧,均未伤到根本,令狐冲提醒他有人想施放暗器,他也不管,三拳两掌间又将一人逼出战圈。令狐冲松了口气,将长剑暗握在手中。

      忽见微光一闪,一枚暗器直入场中,却不是来自青城派诸人方向,令狐冲大惊失色,三步并作两步闯到战圈之内,还未查看乔峰是否中招,接二连三的暗器破空而来,尽是些飞刀长针之类,怕是有几十枚之多,令狐冲当下提剑而击,用得却是独孤九剑中的一招破箭式,却见他剑光点点,数十剑并作一剑挥出,众人眼中只见迅捷无匹、轻盈无比的一道剑光划过,场中便叮叮当当落了一地暗器。乐厚与方才跌倒的师弟互相点一点头,趁势将长剑袭来,令狐冲不与他们硬拼,或点或挑或抹,只攻不守,搞得他们方寸大乱。令狐冲算来不过是第二次在众人面前使这独孤九剑,虽然还未纯熟,但他与这些人对上,只觉得浩瀚剑意喷薄而出,虽然身无内力却痛快无比,着实有些得意,嘴上道:“你们方才暗屁齐发,现在又放得是甚么屁?”。乐厚闻言气极,连着十三招快剑使得又辣又狠,但都被令狐冲以随意招式轻松化解。令狐冲正使到开心处,忽听有人暴喝一声“令狐冲!”,听出来是师父的声音,心中一跳:“我……我这算与五岳剑派为敌了么?当众与五岳剑派为敌,就是……就是……”他手上一软再也提不起力来,长剑当啷一声坠到地上,乐厚与另一人的长剑却仍向令狐冲身上刺去,定逸喊道:“小心!”却苦于救助不及,眼见令狐冲便要毙于这二人剑下,心中连道可惜。

      乐厚二人的长剑却并未刺到令狐冲身上,乔峰斜地里一击袭来,变掌为爪,生生将这二人长剑拽住猛一用力,他肉掌上固然鲜血淋漓,这二人的长剑也碎做数段。乔峰背后门户大开,登时又被钟镇划了一剑。令狐冲见乔峰手上鲜血,猛然惊醒,心道:“我怎能成大哥拖累,反正今日在师父面前出招了,犯一条门规是犯,十条八条也是犯!”他身随意到,当下拾起长剑,半蹲着便反刺向乔峰身后偷袭的钟镇、陆柏二人,连着几剑快若闪电,让他们左支右拙出不得招,乔峰登时压力大减,一身拳脚功夫使得虎虎生风,来一个就掌击一个,来一双便拳打一双。又过几十招,令狐冲与乔峰便背靠背站到场中,一人持剑,一人握拳,面对着峰顶诸雄,嵩山派诸人早已齐入战圈,但此刻竟不敢随便出手。站在原先嵩山派位置上的只剩下华山派剑宗弃徒封不平从不弃二人,从不弃阴阳怪气道:“岳不群养了个好徒弟啊,我华山派真是家门不幸,岳掌门还是退位让贤吧。”封不平道:“我看这气宗的大徒弟剑法够高,岳不群绝对比不上,我们兄弟也是不能比的,让贤就让给他可好啊,岳师兄?”

      他二人一唱一和,此时岳不群已气得变色,指着令狐冲道:“小畜生,你当众维护这武林公敌,你要与天下为敌么?要与华山派为敌么?”令狐冲心中极是敬重师父,见他竟气得失却君子风度,大觉自己不孝,只觉他指责自己一个字,就像是一把刀子戳到心里,但自己方才当着师父面对嵩山派出手又是事实,嵩山派暗箭伤人,若是在私下将他们千刀万剐别人都管不着,但当众为之,只能是以下犯上,维护对头的事实更是无从辩驳。可事已至此,要令狐冲弃剑置乔峰于不顾,那也是万万不能。他嗫嚅几句,只是道:“师父,弟子该死,弟子……弟子……”岳不群道:“不要叫我师父,你翅膀硬了,我哪能做得了你令狐冲的师父。”乔峰在令狐冲肩上轻轻一按以示安慰,对着岳不群道:“乔某与诸位约斗,按照武林规矩,便当公平对决。诸位却连暗青子都使上了,令狐兄弟若不击飞这些暗器,在场的又有哪位算得了英雄算得了豪杰?岳掌门,你大徒弟做得可是保你们五岳剑派名誉之事,你不夸反责,却是哪门子道理?”岳不群也觉方才失态,迅速平静下来道:“想不到乔英雄倒是好辩才。这么说来我倒是该叫这逆徒一声‘令狐大侠’了?”令狐冲听得这一声“令狐大侠”,心中苦楚惭愧更甚,将喉间涌上的一口热血咽下,咬着牙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恒山派定逸师太实在看不下去,瞪了嵩山派诸人一眼道:“真丢人,你们继续在这里唱大戏罢,贫尼告辞。”说毕便领着两名恒山弟子离开,一旁莫大先生早已不见人影,竟不知他是何时离去的。定逸后又有约莫几十人跟着离去,场中剩下的,倒多是嵩山派、青城派、泰山派诸人,那丁勉大喝一声道:“将这两个祸乱天下的贼子乱刀分尸了吧。”岳不群对着丁勉作了个揖便即告辞,走时随口道:“这逆徒还在我门中,我便要避却嫌疑,就任由丁师兄处置吧。”说毕挥袖而去,令狐冲见师父离开,反倒放心了许多,将唇角鲜血抹去,与乔峰靠得更紧。

      泰山派天门道长冷哼一声道:“丁师弟,你们在这里以多欺少,不是英雄所为,此事老夫可不干。”陆柏嘿嘿一笑,从怀中扯出一面令旗道:“盟主有令,格杀勿论。”天门道长还是欲走,他一个师弟拦着去路道:“掌门师兄,公然忤逆左盟主怕是不好。”另几人也纷纷点头,天门道长一向爱护自家师弟,见他们各有考虑,便长叹一声重又落座,道一声“你们去吧”,言下之意是自己不管了,要杀人也由得他们去。语毕泰山派诸人各提兵刃加入战圈,加上之前本有嵩山派与青城派诸人已然应命重整兵刃,又有另几个想捡便宜的帮派跟着混战,当下将近百人在这朝阳峰上将乔峰与令狐冲牢牢围住,一时间偌大一片平台上杀气腾腾,映得众人顶上乌云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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