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恋》梦凡波

1、第一章 遇见

　　梦已醒 忆往昔 不知孰是孰非
　　现今朝 心安然 方能泰然处之
　　五台山，初秋
　　佛香缭绕，若烟似雾。圈圈圆圆之间，将尘世隔离于外，只剩下一室沉静，一室诚心。
　　已有一炷香的时间了，我定定的看着菩萨，她慈悲的眼里是我的身影，幽白的如同一缕孤魂。
　　说不定就是一缕孤魂呢，嘴角噙起一抹嘲意地冷淡。一个没有记忆地人，被抹杀的过去和难解的现在，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那个被自己遗忘的——自己。

　　“绿儿，来替你家小姐买菊凉糕了？福伯早就替你包好了，就等着你来了。”
　　“真谢谢你了，福伯，每天都来劳烦您了。”
　　“唉，哪儿的话，你每天来照顾我这糟老头的生意，我感谢都来不及呢！”
　　“福伯，您就喜欢打趣绿儿。谁不知道福伯的菊凉糕名儿雅、味儿足、配方独特、若灿菊，经常天未亮就有人在菊屋外排队了，就这样还供不应求呢！”
　　“唉，那还是多亏了你家小姐呢。要不是小姐赐了这菊凉的雅名，又教了小老儿‘营销’之法，小老儿又怎么会今日的成就呢！小姐真是我们王家的大恩人呐！”
　　“福伯……绿儿今日……其实是来告别的。今儿，小姐就要回府了。”
　　“哟，这等大事怎的今儿才告诉我。绿儿，是不是小姐嫌弃我一小老儿家贫力薄送不出什么厚礼？”
　　“福伯！你知道小姐不是这样的人的！”
　　“唉，是啊，小姐天仙般的人儿……是福伯一时心急…唉，福伯也不能做什么，绿儿，替福伯转达小姐，就说咱们王家上下都会天天为小家祈福的，一定要替福伯传到啊！求你了，绿儿！”
　　祈福……绿儿慢慢的念着这两个字，不由得痴了。在这陌生的土地上竟也有人会为小姐祈福。可那在千里之外的府里，可也有人曾为小姐祈福吗？要是从前，绿儿决不允许也决不会产生这等荒谬的想法的。自己打小就照顾小姐，陪着小姐一路走来，老爷和福晋，都疼爱小姐，小姐也温婉可人，孝顺懂事，还会照顾人，和二夫人、二小姐都处得极好，这一切是多么美好。可是这一次……却仿佛有什么，破碎了。
　　“绿儿，绿儿，你怎么了？”
　　“啊！福伯，对不起，想事儿想叉了。您的话我一定带到。”
　　“唉…，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不过绿儿，你也要好好注意自个儿得身体。小姐得病好了没多久，若是你也病了，谁来照顾小姐啊！”
　　“放心福伯，绿儿的身子骨好得很，福伯，绿儿走啦，这些日子多谢您的照顾。”
　　“绿儿，好好照顾自己，福伯也会天天念着你的。”
　　“嗯！”绿儿看着眼前老泪纵横的福伯，擦了擦眼角的泪滴，狠狠的點了点头。
　　缓缓的走在回去的路上，脑里还回想着福伯的表情，那满脸的怜爱。那才是真心真意的情意吧。她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刻，老爷狠狠的诅骂小姐的那一刻——“我放养你那么大是为什么！啊？！不就是为了让你能嫁个好人家，幸福快乐的过日子嘛！”
　　“不，才不是，你是为了钱！为了权！为了你自己！”
　　那是绿儿第一次听见如此温婉孝顺的小姐如此激烈的反抗，然而更让人震惊的却是
　　“昨夜您和额娘在房里的谈话我都听见了，您教我、养我、育我，不过是想让我成为您最好的砝码。如今您要用我换取您仕途的升迁吗？”
　　“啪”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小姐白皙的脸上。“没错，我就是要用你换又怎么样！要不一个女儿家还能有什么用！这次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那一刻老爷扭曲的脸让绿儿难以置信，那仿佛被厉鬼附身的话语断断续续地进入耳里“必须……你若……求死……尸首也得嫁……”待她回过神来，早已没有了老爷的身影，只剩下小姐捂着脸摊在地上，眼里是让人几近心碎的绝望……
　　“哎哟”
　　思考中的绿儿只觉得撞了人，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地上跌去，拿糕点的手不由得一松：小姐的菊凉糕！
　　“撞了人就想走，嗯？”手腕一疼，已被一双大手扣住。
　　“杜……杜公子！”绿儿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没想到躲了这么多天1却在今天马上离开时被抓到。这个自命风流的富家子弟，自从在一酒楼撞见小姐后，就像一只讨厌的苍蝇一样，整日纠缠不休。还有一次差点就要摸上小姐的脸。这若是在从前，早就被侍卫们打出去了。可现在，她和小姐出逃在外，又不能被老爷的人手发现，只能躲了。可怜想到还是被抓到了。
　　“好久不见了，绿儿。你们让本公子我找得好苦啊！说，你们小姐在哪里？”
　　“奴婢……奴婢不知道……”死咬着嘴唇，手腕像要被扭断一样，可是……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你还嘴硬！好，这是你自找的。我这就扭断小细手，看你说不说！”
　　“住手！”只听一声断喝，一个颇有英气的青年站了传来，“尔等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弱质女流，就不怕他人不耻嘛！”
　　“哟！还走来了个英雄救美的！我就欺负了，又怎了？本公子的事儿用得着你这等小民来管。”
　　“真可惜，我这等小民还就喜欢管这种事儿！”
　　绿儿只觉得眼前一花，那本扣着自己的手腕的杜公子，转眼就被青年男子反剪着手压倒在了地上。绿儿一脸惊讶。
　　这时人群散开，一个贵气十十足的男子走了过来，慢慢的踱到了杜公子的身边，慢慢的俯下了身。
　　“你竟然敢这么对我！你知不知道我父亲是什么人？我是……”
　　只见那男子在杜公子身边说了一句话，杜公子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由红转青，由清转白，没有丝毫血色。
　　“我……我马上……马上就走，马上”绿儿看着仓惶逃走的杜公子消失在人群里，不由得好奇起来，到底是社那么让那恶霸似的杜公子害怕成这样？！
　　啊，我的糕点呢？！
　　“你在找这个吧？低磁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一只托着糕点的大手进入了绿儿的视野。
　　“对，啊”绿儿一下就夺过了糕点。包着的纸没破，应该没事儿的。
　　“谢谢公子。”绿儿恢复了平静。
　　“没什么，康海，我们走吧。”公子轻轻地撇了一眼绿儿，俊毅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有的只是极为平常的冷静，这冷静让人毛骨悚然。
　　绿儿有些愣愣的看着两人离去，心想：这公子倒是个好人，只是太冷了些。
　　“啊，我还得把菊凉糕送去给小姐呢！”懊恼的一拍脑袋，匆匆地向五台山走去。

　　下山地路很平静，初秋微有凉意地风拂过脸庞，偶尔带上一两片不幸掉落地红叶。那叶子虽还未红透，隐隐地泛着一丝青色。
　　“绿儿”
　　“啊，小姐，什么事儿？”
　　“你最近总是走神，在想些什么呐？”
　　“没，没什么，小姐。”
　　看了眼有些退缩地丫鬟，我沉默地转开了头。“只有这个对自己是真心地”，心里有个声音在隐隐地告诉自己。可是，有些事情，不得不问。
　　“绿儿，我问你，我真的是不小心滑进湖里的？不是自杀？”
　　“当然不是。”绿儿猛地仰起小脸，“小姐，您怎么还记着那些吓人嚼舌根的话呢！奴婢是亲眼看见小姐不小心滑到的。都是奴婢不好，要是奴婢当时不去取披风，在小姐身边小心伺候着，小姐便不会落水了，也不会害得小姐失去记忆了……请小姐责罚绿儿！”
　　说到这里，绿儿整个人已泣不成声，我咬了咬唇畔，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绿儿泛红而又真诚的眼。心里陡然升起了一种厌恶，对下跪的厌恶。
　　我这是在做什么，对一个对自己真心的人，竟然这么的恶劣……
　　“你先起来！”
　　“小姐……”
　　“起来。”
　　“是。”
　　“以后不准再下跪了！”
　　“不，不行，礼不可废啊，小姐！”绿儿理所应当的坚持着。
　　“那…至少在没外人的情况下，你不可以再跪我了，知道吗？”
　　“小姐……？”绿儿迟疑了一会儿，“好……”
　　“绿儿，我还有些事咬问你。”
　　“小姐请问。”
　　“我记得听你说过，以前我很喜欢站在湖边出神，是吗？”
　　“是的，小姐。”那我落水那日呢？”
　　“也是这样的，小姐常说只有站在那位置才是最佳欣赏湖景的地方。”
　　“所以说，我是站在往日站的地方咯？”我瞪大了眼睛注视着绿儿。
　　“是的，小姐。”
　　“那我想问问，为什么同一个地方从前站着都没事，偏偏那日却滑倒了呢？”
　　绿儿脸色在霎那间变得惨白。
　　“照你的说法，阿玛和额娘很小心我。我所处的每个地方都要受过他们的检查，一定要安安稳稳的才好，对吗？”
　　“小姐，奴婢……奴婢……”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看来我的“死”果真没有那么简单呢。
　　“我们走吧，回家。”我重重的吐出那两个字。
　　家，还真是一个好地方呢！
　　……

　　“小姐，前面有个茶棚，去坐坐吧。”
　　“好”我异常干脆的答道。绿儿什么都可以顺着我，唯独在照顾我的身体上毫不放松。一旦是她觉得是我该休息的时候了，她就一定会用尽所有的方法让我休息下来。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答应她来得好。
　　“小姐，咱们带来得香茶已经喝完了，您就先将就着喝吧，解解渴。”
　　好笑得接过绿儿递来得茶，这妮子，当初我们从府里逃出来，那么危险得时候还不忘随身携带以前自己爱喝得香茶，真是佩服她了。
　　轻泯了一口，眉头不由得一皱。果然，嘴巴已经被养刁了。不过在这山野之中，也没什么渴求了。
　　“什么？没位子了！”忽然棚外有人大叫到。
　　“怎么会是他们？！”绿儿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奇得说道。
　　“怎么了？”我平稳的心不禁一紧，“认识的人？”
　　绿儿一系列动作都在我的眼里，心里不由得有了丝警惕，自己已然不记得所有过去的事情了，若这两人与那个家有联系……
　　想到这里眼中一禀。我的确是要回去，没错，但我并不想被别人当犯人一样捉回去！
　　“啊，是的，小姐。奴婢今晨去买菊凉糕时不慎撞到了那位公子的家仆，险些毁了小姐的菊凉糕，幸而那位公子出手，帮了奴婢。”绿儿眼睛眨也不眨仔细的跟我说着。
　　“原来是这样啊！”一时之间松了一口气，不留痕迹的放松身体，“去请他们见来坐吧！”
　　“小姐？”
　　看着绿儿十分明显的迟疑表情，心里不由得泛起了淡淡的暖意。绿儿并不是一个不懂得知恩图报得丫头，但显然，在知恩图报和小姐安危之间，她选择了我。永远无法忘记我们从家逃到五台山的那段日子，那时的自己还生着病，她冒着生命危险护着自己逃到了这里，一路的艰辛，一路的担惊受怕，都有她来替我分担。她本可以选择离开，可她坚定的：“小姐走到哪里，绿儿就跟到哪里。”让我分外感受到对她的亏欠。
　　“去吧，绿儿。毕竟出门在外，给别人行个方便，也当是给自己日后行个方便嘛！”
　　“好”许是感受到我内心涌动的情感，绿儿轻快的应了，笑容在她脸上温柔可爱。
　　举起茶水轻泯，似是不在意的撇了眼越走越近的人，刚有些弃下的面具，在瞬间又被装备的完完整整。
　　这二人看上去气派非凡，并非“简单”之人。前头走着的，穿着、面容都是极为考究的，神态平和，气度不凡，从任意一点上看都绝非普通的富家子弟这么简单。
　　行为举止明显受过严格的训练，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有一种傲人的霸气。虽然由于他的冷漠而转变为淡淡的孤傲。虽然他已经极力的融洽收敛，可是在这山野之中有着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人，而又不想被人发觉是多么的困难呢！看得出来，那是一种本能，一种习惯，而且是怎样都无法隐藏的，不管在任何地方它都会发光发热，引起别人的注意。
　　而后面跟着的那个，显然是个小厮什么的，一个劲儿的跟在主子身后，还不时的左顾右盼的。
　　“小姐，这位便是今晨帮助奴婢的公子。”说完，便转向公子，“公子，这位是我家小姐。”
　　我缓缓站起身来，微低下头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赢某不敢，多谢小姐借位于在下，否则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之前来人双手合实作谢礼状。
　　赢？怎么会有这么怪的姓氏。不过，也对，这闯荡江湖自然不会用到自己的真名。不禁一声冷笑：看来真的不是什么普通人呐！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不动声色的扯出一抹浅笑，“公子不必客气，出门在外，我只是予人行个方便而已。至于赢公子出手相助，小女子铭记在心。本欲与公子话茶一杯，只因天色已晚，急于赶路，恕不能久留了。”说完，便径直向前走去。
　　对方愣在原地，显然是没想到我说完就会走，不过这难得一见的表情确实转瞬即逝。
　　“好”他淡淡的答道，深沉的眸子似有什么闪过，但快得让人无法琢磨。
　　心里猛地顿了一下：“绿儿，我们走吧”
　　“是，小姐。”依旧清脆的声音。
　　我镇静的一步一步向外走去，身后的绿儿像是了解了什么，也沉静的跟在我后面，我们如此沉默的走着，直到终于走出了他的视线。
　　“呼……”长长的叹了口气，仿佛这样才能把所有的压抑都瓦解。
　　他竟然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我不由得佩服他了。
　　对于自己的姿容，虽然自己并不在意，但从旁人或痴迷，或艳美的眼里，并不难看出自己的美丽。我刚才的作为，可以称得上是冒犯了，他竟也不说什么。一个不被女色左右，善于控制自己情感的人。如果可以，真希望能永不相见啊……不过，似乎不可能呢……
　　“康海，去查一下。”
　　“是，四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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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音乐：《梦里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