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记》林斜阳

7、七、盗剑贼

　　“此处应是最后一个巨石阵，中心快要到了。我稍作歇息。”云鹤说完，见简王孙轻轻点头戒备身旁，便自己坐下打坐。
　　一路上连续破解多个阵法，饶是云鹤这般修为，也需要歇息平复。其实说来，在天界众仙官之中，云鹤的战力并不算得特别强，但符法修为却是一等一的，对阵法之类也颇有心得。而他的这位师弟，却很是有些冷傲甚至跋扈的资本。当初在极盛时简王孙便在神界也是个神话——不仅精通符法、阵法，剑术、战法各项都是一流，称他是那时的天界战神也不为过。只是外人虽然不知，云鹤却是明白的。那一次的仙魔对战中，简王孙元气大伤，修为损伤太大，许多高阶的术法已经运用不了了。这也是他放心不下，坚持要随自己这师弟一同前来的原因。
　　而比起修为上的损伤，心理上恐怕更甚。从前的简王孙虽然狂傲不善交际，却仍然与现在不同。但自那次对战之后，他除了出席一些必要的祭典，几乎将自己关在王孙阁中足不出户。数百年来，相伴在他身旁的，恐怕也就只有随身近侍茗秋一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云鹤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背叛简王孙、盗走他佩剑定光剑的人，竟然是茗秋。
　　想到这里，云鹤不禁抬眼看了看他的师弟。这人极少外露感情，怎么看都是不近人情、不懂世故的样子，到头来却是个对自己心狠又对旁人极其心软的主。察觉到茗秋的背叛，他竟然只是在王孙阁设下结界将之圈禁，就准备自行下界寻剑去了——即使心中明知道将要面对的是谁、又将是何种境况。
　　“嗯？”发现云鹤在观察自己，简王孙也低头看他。
　　“咳，”云鹤咳了一声以示遮掩，“我是想，茗秋那边，你就关在王孙阁了事而已？”
　　“她被人控制而已……我回去再处理，你不用管。”这人说话总是这么生硬：“好了吗，走吧。”
　　默默叹了口气，云鹤站起身来，刚要走近简王孙身边，变故突起。简王孙最先反应，一掌推开云鹤，自己急退几步躲开那道气劲，只听见身前巨石被气劲击中炸开的声响。转身站定，烟尘散去，他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偷袭者的身影。
　　“白魇。”时隔这么久，他再次叫出这个名字，听上去仿佛语调无波，但他分明清楚发声之前心里有过微微一颤。
　　“少羽，好久不见。”叫出简王孙久未用过的名字，暗红色长袍的人站在巨石阵对面的血色红坛正中，看不清面貌，身前却正是插入坛心的定光剑。而白魇身边倒吊起来、悬于浮空之中的，正是青莲童子。

　　最后一处巨石阵就在眼前，但尹麒和苏霖都没有再迈进一步。压制气息潜藏在巨石阵中，他们已经可以清晰的听到前方的对话。
　　云简二人立于血色红坛边缘，与中心的白魇对峙，显然是顾及浮空之中的小青莲，不敢贸然动手。而尽管看上去毫发无损，但小青莲应是中了某种术法，已经失去意识。
　　而耳中听闻的真相，令尹麒也倍感震惊——
　　竟然是茗秋？
　　在玉庭之人的心中，简王孙这位八面玲珑的随侍显然要比他本人可爱得多。平日里仙界之中有些什么应酬琐事，也多是茗秋出面打理。她向来得体周到，人也灵巧。在仙界众人的私下议论之中，俨然已将她当做王孙阁的女主人。而茗秋对简王孙的忠心，更应该是毋庸置疑。

　　“呵，”白魇的笑声轻蔑，“被最亲信的人出卖，你很不甘心吧？”
　　“我只想知道，你是如何控制了茗秋。”简王孙淡淡回应。
　　“我也只是碰巧得到机会，赌了一把，没想到你竟然那么信她，这么多年都没有看出破绽来。”白魇似乎有些炫耀似的意味，“要不是她不自量力，贸然要来私自替你了结我，我恐怕也寻不到机会在她身上种下魔眼的种子。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发现吧……你的一举一动，全都在我的监视之下。关在千麓峰时，我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透过她的眼睛来观察你……真是有趣啊。”
　　竟然是魔眼。苏霖心中一震。旁人恐怕不知，他却清楚，释放魔眼的种子相当于将魔气之元分割出一部分植入他人身上，这固然能够在必要时控制此人的意识、甚至将自己的一部分灵识附身其上，但实际上是相当消耗自身元气的做法——数百年来，师父竟然就以这样的方式来支撑被关押的岁月？他本不以为自己的师父是行事如此激烈的人。
　　“无耻。”简王孙听罢还没有说什么话，向来冷静的云鹤反倒动了真怒，只是碍于爱徒在白魇手边，又近前不得。
　　白魇闻言反笑：“无耻？云鹤仙君，旁人或许不知，你难道还不清楚，当年你这位好师弟为了邀功擒下我，做了何等下作之事吗？”
　　“住口！”云鹤低低一喝，在话音出口的一瞬人早已向白魇飞跃而出，手中拂尘却灌注灵力向小青莲卷去。
　　白魇却早有预料似的，左手抬起，袍袖一挥便将拂尘挡开，再带起一道红黑色的光晕，将云鹤送来的符咒一一打落，他的身形却巍然不动。云鹤接过被挡开的拂尘一跃上前与之缠斗，简王孙这时也已从另一侧袭来，想替云鹤分出时间救下小青莲，白魇却已倏地拔出定光剑刺去，简王孙不得不后退闪避，二人一时竟无暇分身。
　　尹麒一看正是机会，再也按捺不住，墨色长笛灌注气劲便掷向锁住小青莲的悬空铁链，人也同时跃起。不料刚刚堪堪跃入红坛，身后一阵熟悉的气劲袭来，他心中一冷，俯身待要错开，已经被那折扇制住了要穴，随后一个咒术钳住他的双足，他竟一时挪动不了。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尹麒侧头看他，苏霖却避开了他的眼神。
　　“我说过，你也不可太过信我。”
　　是啊，他毕竟还是一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