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幻影旅游团 第二季》寂月之夏

34、咖啡xcreamx蠢动之影（下）

　　“我跟简，遇到了一个人……那家伙，和鲁西鲁先生……怎么说呢，很像，就像是父子一样……”

　　“我在这里可没有父亲。”青年的神色稍微郑重了一些。

　　“抱歉，不过，事情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事情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他帮我们摆脱了卫士的纠缠，然后，我们夫妇决定请他喝一杯……”

　　简布雷德是一名年轻性感的女人，如果在室内，多少免不了各色男性目光的纠缠。而那一位，现在被男人称为那家伙，却比他想象中的守礼安分，再加上在火车上对库洛洛的良好印象，不得不说，安德烈布雷德对他下意识放松了警惕。

　　那家伙柔顺的黑色长发垂到肩上，轮廓优美，脸色苍白，一对漆黑的眼眸如同最上等的黑曜石。虽然看不大出品牌，不过，从那些高级得他几乎认不出来的衣料上看，“便宜货”和眼前的男人不会有丝毫的交集。

　　“布兰加诺德家，是的，我知道他们，”他淡淡地笑着，“我和前任侯爵非常熟悉，不会比一般父子更为生疏……二十年前，也许更早，我还向斯特伦桑德伯爵的女儿求过婚……这个头衔属于侯爵的弟弟……”

　　“他们家的人是不是真的懂魔法，能凭空变出食物，或者操控渡鸦？”简兴致勃勃地问。

　　“亲爱的，”安德烈颇有些无奈地劝说着妻子，“你这么问，有些……”他想说“过于唐突幼稚了”，不过，话到嘴边，转念觉得倘若对方不介意，又能令她开心的话，怎样也无所谓。

　　那家伙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夫人，您认为，魔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呢？”

　　“反正就是我们这些凡人做不到的事情，或者说非要……”想来想去，女人发现，要给“魔法”下一个具体的定义，实际上比想象中来得困难。

　　“凡人做不到，是的，”他的眼神黯淡下来，“所以，我才没有办法求婚成功……”

　　“啊……”年轻女人发出不明所以的轻叹。

　　那模样……就像自己近乎傻瓜般地深爱着简一样，安德烈从空气里感受到一种异常沉痛、压抑的感情，从这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来。

　　“现在想来，当时是觉得有点不安的，”他垂下脑袋，“但……”但不知为何，他还是沉浸在那种压抑而忧伤的气氛里，忽略了底下那些若隐若现、扭曲不详的什么东西，和妻子一道，上了男人的小艇。

　　水声潺潺，夜雾弥漫，岸边的土地，渐渐看不见了。

　　“想听我的故事吗？”那家伙仿佛在逗弄他们夫妻一般，问出了这句话。但并没有引起两人的不快，毕竟，对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种种迹象表明他一定有着很高的社会地位。这种略把他们当做孩子的态度，并不十分地让人难以接受。

　　“不用不好意思……”他补充说。

　　简点了点头，她拼命地控制住自己，不要看起来太过急切。

　　“我曾经是一个男孩，哦，一个非常调皮的男孩，无法无天，不论是父母，还是亲戚们，没一个人有能力管住我……我在家教的裙子上涂鸦，剪我姐姐的头发，把棒砂糖泡进鹅肝酱罐子里……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人喜欢我……”

　　布雷德夫妇乐了，如果说刚才，那家伙给他们的感觉是虚幻不实，这几句话一出，顿时感觉亲切起来。

　　“我以为这种无忧无虑，小霸王一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因为地位和财产，男人们都会奉承我、服从我，因为容貌和风采，女人们都会称赞我、仰慕我……”

　　一个什么都不缺乏的男人，但……没有不如意的地方，没有能追寻的事物，那种日子看似风光，实际上也很无聊吧？

　　安德烈忍不住这样想着。

　　“然后，就好像无数老故事里所写的那样，我恋爱了……单恋……”

　　“斯特伦桑德伯爵的女儿？”

　　“她长得跟我姐姐很像，像极了，所以第一次遇到的时候，我把她当成了姐姐，打算像往常一样，往她衣服里塞蜘蛛……”

　　虽然已经苦苦忍耐，但听到这里，安德烈还是“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简也忍俊不禁。如果再按照一般套路继续下去，女主角显然干出了不同寻常的事情。

　　“她二话没说，当场就把我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然后把死蜘蛛塞进我嘴里，可把我给气坏了，要知道，之前连我父亲也不会这么干……转过头看我姐姐，我就更生气，她可是素来都很怕我的……”

　　“所以，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报复办法，就是向她求婚……”

　　那家伙说，他自己父亲很是支持，因为斯特伦桑德伯爵年轻时在一些灰色行道里捞了一大笔钱，算是布兰加诺德家族里最有财力的一支，能借此机会将两家的财产合并到一块儿是件好事。

　　然而这个提议却遭到了拒绝，伯爵夫妇表示，一来，他们的女儿脾气坏又不懂事，二来，还是希望她能自由恋爱结婚……架不住那家伙全家步步紧逼，最终告诉他们，如果不想自取其辱，还是放弃这个打算吧，因为……

　　“因为伯爵小姐是法兰西斯的传人，魔女之身，并非凡人。”

　　“啊？！她……她真的……”

　　“她真的有魔力，”那家伙点点头，“我见过，她能召唤泛着白光的巨鹿，鹰和燕子是她的扈从，她还有三只熊一样大的猎犬，只听她一人的命令……后来她十五岁不到就去参加了猎人考试，在那里获得了一个身份和幻兽猎人的职务，十八岁的时候，和一个同事结了婚……”

　　“魔女也能结婚？”

　　“她甚至生了一个女儿呢，很漂亮的小姑娘，万幸长得不像她外表比棕熊好不到哪里去的父亲……”夫妻俩看得出，他已经在尽量克制情绪了，苍白的面容开始泛红，太阳穴附近的蓝色血管也有微微凸出的迹象。

　　布雷德夫妇毕竟来自开放和现代化了许多的阿尔比恩，倒觉得伯爵小姐也没什么义务非回应他的感情不可，当然，这种事情，大家都是成年人，自己心里清楚，也就是了。

　　“到了……”那家伙将小艇靠了岸，“我再确认一次，两位的全名分别是‘简布雷德’和‘安德鲁布雷德’吧？”

　　“安德烈……”男人有些不悦地纠正道。

　　“我很抱歉。”他说着，掏出钥匙打开了这座湖心岛上，黑沉沉别墅的大门。

　　那家伙声称，他是一名和布兰加诺德家有血缘关系的贵族，从亲戚手里继承了这栋房产，并把它作为自己的工作室使用。这套房子的地下室里有一条密道，直通符文之塔的下部。

　　房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强烈的油画颜料味儿直冲他鼻腔，夫妇二人都忍不住皱起了鼻子。

　　这间屋子，该怎么说呢……实在是有些诡异了，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油画，而这全部油画的主人，都是同一名女子。

　　黑发雪肤，神色傲慢如同女王，但也不仅仅是身为贵族，所固有的那种，来自于特权和金钱堆垒下的“苍白威仪”。她在绝大多数油画里都是一副意气风发之色，透着从骨子里散发出的生命活力和无以伦比的自信。虽然对她没有一丁点了解，但安德烈的第六感告诉他，这女人是他所不能理解的那种强者。脱离于常识和常规之外，也许，认为她是魔女，也不算一种误会。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他隐然觉得，简的身形和背影，和画中人颇有几分相似。地板和四周还散落着不少照片，其中一些被撕坏了，月光照在其中一张残损的合影上，他恍然大悟那些被撕掉的部分，都是那家伙心仪女人的丈夫。

　　“真的好吗，跟着一个像偏执狂一样的家伙？”玛奇皱眉。

　　“其实，当我看见那工作室就后悔了……”男人呜咽着，最后哭了出来，“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就在他想出言提醒妻子，要不，还是缓一缓再参观的时候。

　　“安德烈！！！”她发出一声可怕的尖叫。

　　如果说之前那部分还能令警察考虑帮他查案，之后，便是令所有人都认为他疯了的诡异故事——
　　——怪物，有怪物在他背后。

　　他骤然转身，然后被那什么东西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知是人，还是怪物……

　　“那东西，看上去……看上去像是不穿衣服的女人，但是……但是……”他说着说着便开始大声喘气，语无伦次起来。

　　派克给他添了一杯水，然后拍了拍他的背：“你说的那东西，到底长什么样子？”

　　“实在……难以形容……”

　　根本不必再形容下去，一幅可怕的图画已然呈现在她的脑海中——

　　一群不着寸缕，全身布满像是蜈蚣般疤痕的女人，看上去像是手术刀的金属片从伤疤里长了出来，她们中有些人的伤口还在流脓流血，像狗一样四肢着地爬着前行，野兽般扑向安德烈布雷德，吓得后者连连惨叫……

　　……如果仅此而已，倒也不会令她感到任何不适，但似乎……这些女人（如果真的能认为是），都没有脸……本来该长着脸的部位，被一张死白死白的面具盖着，上面用墨笔勾勒出惟妙惟肖的精致五官，而那张脸——

　　——分明神似希尔维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