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岛》穆容枫

13、博君一笑

　　农家少年头依然是低着的，只是淡淡道：“我只是想带香莹走。你让她走，我就不再跟着你。”
　　年轻公子一脸不屑，指着身边的姑娘道：“香莹跟这里姑娘比起来，可差远了，成天一副三贞九烈的模样，本少爷看了都反胃……”

　　砰的一声，农家少年已经听不下去了，大怒之下拍案而起。

　　年轻公子见他发怒，淡淡道：“反正打了几次，我们都不分上下，不然这样吧，你要是肯当众给我跪下磕头叫我三声‘爷爷’，我兴许就放了香莹，你看如何？”

　　“你……”

　　余非烟和月柔在一边看着，心想，看样子，这公子哥是抢了人家的媳妇或是心仪的姑娘，而这农家少年一心想带走那女孩，而不惜一路跟了过来。这年轻公子可狡猾得很啊，“兴许就把人放了”，这“兴许”二字可是大有斟酌的余地，也就是说人是可放可不放的，看那农家少年的老实样子，只怕要吃亏。

　　年轻公子续道：“香莹跟着我吃好住好，你又何必强出头呢？无端端地跟了这么些日子，你不嫌烦闷么？”

　　农家少年先是一愣，像是在琢磨那公子所说的话“你只需要待香莹好些，我自是无话可说。但你却……我是一定要带她走的，即使是跟我粗茶淡饭过日子都好过现在。”

　　年轻公子苦笑道：“你对她倒是一片痴心。”

　　看来有热闹瞧了，余非烟干脆找了个角度好的位置坐下，拉着月柔一起，月柔不肯，在这红袖坊待久了什么风浪没见过，这些闹剧在她眼里可是无聊得很，当下说道“朱雀姑娘，你也该饿了，我让人去给你准备些酒菜好了。”
　　余非烟点头答应，这时她注意到看好戏的人不止她一个。斜对面有个穿这异族服装的少年也根她一样关注着另两桌的战况。

　　只看了一眼，余非烟觉得好笑，原来是个女扮男装的。因为身形比较瘦小，加之皮肤粉嫩，睫毛长得夸张，连十几米的距离都可以看到睫毛的投影，说不是女人装扮的，谁信啊。

　　因为注意着异族少年，另两人后来说了些什么余非烟倒没注意再听，正要继续关注那边进展如何的时候，进来了两个家丁打扮的，随后又进来两个丫鬟，四个人分两边恭恭敬敬的站着。

　　“谁这么大排场？”余非烟喃喃说道，同时发现其他人的视线也盯向门口。

　　门外停了辆马车，马车上下来了个苹果脸的小丫头，她下车的同时利索地拿了个锦凳放在马车下。这时候，一双穿着红色绣鞋的金莲移到锦凳上，然后是幅红底黄花的衣裙，黑色描银缎花色的披肩……缓步而入，走近了看竟是个雍容华贵的美人，年约二十来岁模样，头上的珠翠只是简单的一两样，主要是气质的高贵娴雅，让人神倒。

　　如此高贵的美人怎么会来这烟花之地呢？难道她就是这里的老板？？不像啊，红袖坊的管事亲自已经出来打点，殷勤地安排包厢，却被那贵妇的跟班的小丫头拒绝。贵妇只是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不等她开口，那苹果脸的小丫头已经开始吩咐：“我家夫人今天把红袖坊给包了，烦劳管事的把闲杂人等都给遣散了。”

　　管事的面露难色，陪笑道：“夫人若要清静，我们后园倒有个雅室，包没人打扰。”
　　那小丫头怒道：“话还要说两遍才清楚呢？”说着从怀里掏了叠银票重重地拍在桌上。

　　管事的好生为难，总不成要把现在的几个客人都赶走？而且有些客人还没起呢？这事要是传了出去，老板怪罪下来就麻烦了。可是眼前这几位看样子也不大好惹。

　　正为难间，那贵妇开口道：“湘儿，不得无礼。”抬眼看着管事的“这位大哥，是这样的，我家官人素来喜欢这里，今天正好是他的生辰，我只是想让他高兴高兴。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里头的客人，待他们用了膳后再走，但外头的话，就不要再让新的客人进来成么？”管事的无奈，只好答应。

　　哈哈，居然还有帮老公包妓院庆生的，第一次听说。余非烟心里颇为佩服这贵妇的创意。

　　那年轻公子见状，走上前来一拱手：“见过夫人。”
　　贵妇眼睛都不抬一眼，淡淡道：“这位公子，我们好像并不相识。”

　　“不错，只是方才小生听说夫人为尊夫庆贺生辰，特地包下这远近文明的红袖坊，足见夫人见识远博，胸襟过人，是以小生特地过来请安，冒昧唐突之处还望夫人见谅。”那年轻公子说得极为诚恳，颇有觅得知音之意思。

　　贵妇这才看了他一眼，眉头一皱略一沉吟，道：“公子可是卢家庄园的少庄主卢佑阳？”
　　那年轻公子一愣，“夫人认得在下？”

　　贵妇见他承认，淡淡笑道：“当然认得，卢公子才学过人却是风流成性，家中好容易为你娶了位贤良淑德的妻子，你却自新婚之夜离家出走，任新妇独守空闺，可有此事？”

　　卢佑阳不由地倒抽一口气，见她说得清楚明白，心想多半是与卢家庄园熟识之人，搞不好要给押回去，当下陪笑：“夫人说笑了，小生告退。”忙要溜回去。
　　却见那农家少年也走了过来，向贵妇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师姐。”

　　那贵妇先是一愣，笑骂道：“六师弟是你呀，怎么打扮成这怪模样？”随即一眼睛一转，低声道，“你该不会是为了……”见那六师弟脸色颇为尴尬，她便不再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冤孽啊。”

　　卢佑阳的左脚刚踏出大门，贵妇轻轻一句“把他给我拦下。”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立即蜂拥而上，用的居然都是上乘的擒拿手。卢佑阳的武功原本不低，此时却无法挣扎。

　　众家丁把卢佑阳押到贵妇面前，贵妇端坐在椅子上，抬着下巴，爱理不理地看了他一眼，道“卢公子不是觉得我见识远博，胸襟过人，好生佩服，不是么？怎么这么快就急着走？”

　　卢佑阳方才听见他们的对话，怒道：“原来你跟这小子是一伙的！”
　　贵妇也不否认，“我且问你，你家夫人到底哪点配不上你，以至你要如此折辱于她？”
　　“亲事是家人所定，我喜与不喜，是我的事，与你何干？再说了，我最不喜欢女子整天一副贞节烈女的模样，这样的女人天天对着闷也闷死了……”

　　孰料，他的一席已经惹得贵妇火冒三丈，不等他说完贵妇已经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扇过去，手指着他“你……”显是气极，竟说不下去，一挥手，家丁们便将那卢佑阳带了下去。
　　那六师弟一边扶着贵妇坐下，一边忙劝解道：“师姐可千万莫要为难卢公子，否则，香莹只怕要伤心的。”

　　余非烟在一旁听着，开始有点莫名其妙了，香莹？那贵妇解决了卢公子，香莹不就可以回到那个位六师弟的身边么？那香莹还伤什么心？难道她也喜欢卢公子？天，这三角恋怎么搞得如此复杂。

　　贵妇见他如此，不禁长叹：“香莹喜欢的人若是你就好了……老天，她造了什么孽，嫁了这么个失德薄幸的夫君。六师弟，真的是苦了你了。”

　　原来，那香莹居然是卢佑阳的妻子。意外的消息让余非烟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位六师弟居然才是第三者，可能连第三者都称不上，那香莹似乎喜欢的人是他的夫君，而这位六师弟只怕是见不得心仪的女子受委屈，一厢情愿地强出头。晕哦～

　　那六师弟问道：“师姐，你打算怎么处置卢公子？”
　　贵妇淡淡道：“怎么处置他我一时也还没想到，你放心好了，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妹夫，我还不想让香莹年纪轻轻地，就守寡。”

　　“这位姐姐，如果不介意的话，小妹倒是有个法子可供参详。”
　　贵妇回头，见是个年约十六七岁，长得清秀可人的小姑娘，这时已经走到她面前。来人正是余非烟。其实她的已经二十五岁了，只不过梳着个双髻，加之身材轻盈看起来就像个小姑娘。哎，女人的年龄一向就是个骗局。

　　“小妹子有话不妨直说。”贵妇对她的第一印象甚是不错，只觉得她看着就招人喜欢，尤其是一双丹凤眼，顾盼之间的模样甚是机灵得紧。

　　余非烟看了那六师弟一眼，凑到贵妇耳边一阵耳语。
　　贵妇听后，不住点头称妙。一时间，心情大好：“小妹子聪明得很，你我今天相见也是有缘，如不嫌弃，坐下来带我家官人来时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好啊，我正求之不得呢。”

　　待坐下后，一阵寒暄，才知道这贵妇姓梅闺名香婷，方才提到的香莹正是她的胞妹；而她那六师弟上官杰本是出生官宦人家，其父居然还是个当朝太守什么的。余非烟心想：为了香莹，他这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这份痴心倒是难能可贵啊。

　　梅香婷吩咐上了酒菜，三人落座，余非烟见那异族少年一人坐在角落里，便跟香婷打了声招呼也邀他过来一起。
　　异族少年一听欣然答应，神情雀跃，不断向众人道谢。四人就座。异族少年也做了自我介绍，说是叫做耶律沙，是边塞牧民，第一次来到中原。

　　余非烟第一次在古代结交朋友，心情兴奋自不必说，几杯酒下肚，话也多了“香婷姐姐，我以前只听说做夫人的拿菜刀带人到妓院捉奸的，为相公在妓院摆酒倒是第一次听说。”

　　上官杰听她这么直接的问出这话，惊得手中的就都洒了，赶紧向她连使眼色，示意她闭嘴。
　　谁知道余非烟竟是个木头人似的，对他视而不见接着说：“除非你不喜欢你相公，否则怎么能忍受他在这种地方与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的呢？”

　　梅香婷起初只是皱了皱眉头，接着连拿着酒杯的手都微微地抖了抖，干脆将酒杯放下，长长地叹了口气：“非烟妹妹，你以为我真的是如姓卢的那小子所说的心胸如此宽广之人么？你想哪个女人愿意与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如若真的不喜欢他，那也就罢了；但只要用了真心，那是断然不肯与分分一丝一毫的。”

　　异族少年也不明白了，插口问：“那为何梅姐姐还要这么做呢？是你相公逼你的？”
　　香婷苦笑：“他是从来不会逼我的……只不过，他生性喜欢这种地方，我又有什么办法，与其日日与他评理，倒不如就由着他的性子，幸许他一高兴，还能时常回去看看。”

　　无奈和忧伤，已经诠释在她的话语中，余非烟只暗骂香婷的相公混帐，有这样的老婆别人求都求不到，他可倒好吃这碗里的。“香婷姐姐，你相公既然是这样朝三暮四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你这般待他……”

　　“余姑娘！”上官杰终于忍不住出言让她闭嘴，“你是外人，怎可如此评价。”其实，他为的是不想香婷听了伤心。

　　“六师弟，你别怪她。如若感情真的可以用值不值得来衡量的话，那倒也少了不少烦恼。”说着看了上官杰一眼，无限感慨，“当初香莹决定嫁入卢家，你不也伤心欲绝？可后来不也是对她念念不忘，纵使已为人妇，你待她的心意去未曾改变……”

　　上官杰不语，只是将手中的酒不断灌下，可能他平日的酒量不好，如今喝得急了，没一会儿便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