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青]青葛 (风九)》殇雪

9、昏蔼

　　昏霭

　　不老城灭了，太师太辅死了，苍重伤，昭穆尊死了，莎罗蔓死了，贾子方戤戮狂烯也死了，长生殿踏着由无数尸体铺构的鲜红道路堂而皇之的进入久违阳光，千年渴望的东西已经触手可及。但是为什么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高兴？总有什么地方不满足，心里的某个地方一直一直发出空虚的嘶吼。
　　…………
　　是了，一定是血还不够，用来浇灌熊熊燃烧业火的鲜血还不够。

　　枯黄的叶子打着旋从秃枝上落下，寒鸦蹲在笼盖着干涩阳光的树顶向灰白色的天空悲鸣。

　　玲珑拾起一片残叶缓慢的抚摩‘是冬天了啊……’，那个绿叶成荫花熏醉人的轻快夏天已经成为永不可追的遥远记忆。
　　‘‘昨日繁花锦团簇，今朝飘摇独自泠’一转眼时光便如白驹过隙无处可寻，九章伏藏，你有没有追忆过过去的美好时光呢？’玲珑偏过头问向身边的青色人影。
　　‘回忆是已经消失的东西，一旦消失掉就永不回转，想也无益。玲珑，你越来越多愁善感了，以前的你可是很爱笑的啊’那人眼波如水将玲珑温柔拥进怀里，‘你看，阳光下的你还是这么美，再不笑我可是要生气了啊。’
　　虽然是玩笑的语气却让被温柔拥住的玲珑苍白了脸轻颤几下，随即咬住唇‘九章伏藏已经不再是九章伏藏，玲珑怎么可能还是那个无忧无虑天真的玲珑？’
　　青色的人轻笑起来，将脸埋在玲珑金色的发里，‘不笑也没有关系，只要你还有这美丽的颜色就行了。’
　　玲珑紧紧闭上眼睛，将泪水全数逼回去，父亲和风莲一定会来救自己的，再等一段时间就一定会来的，风莲…

　　天蓝色的传令翎从西南天际快速飞来，停于青衣人手上。
　　‘主人死了便跟着我么？’ 匃皇用修长的手指抚过翎背柔软的羽毛，微笑着看翎鸟舒服的咕咕几声从口中吐出红色琉璃。

　　‘玄机门前，三莲聚合，白莲生。’

　　冬季特有的凛冽寒风源源不断的刮过大地带走一切物体的温度，太过冰冷的环境使得人脸连同表情也仿佛被冻住。
　　一片灰白色的静默中只有匃皇掌心的琉璃发出了形似鲜血的红光，陪伴了数百年之久的红色此刻看来竟是刺眼无比。

　　许久，等待回递消息的蓝翎轻叫了几声，那人浑身一颤目光移回翎上，‘主人既死，你何必独活？’ 匃皇就着刚才的笑容慢慢在蓝翎的嘶鸣和玲珑惊叫声中收紧掌，直到大股大股的鲜血流出手心，温热的鲜血在刺骨寒风中分外炻热。
　　松开手，小小的蓝色身体跌落地面，挣扎几下后便不再动弹。

　　死了
　　匃皇看着地上的尸体，漂浮在鲜血中的天蓝色羽毛。

　　乌云聚集着，一阵阵阴冷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不多时，片片雪白从天缓缓飘落覆盖大地，慢慢掩住了地上血泊中的蓝色翎鸟。
　　匃皇伸出手，灰凉的白色落于指尖随即溶入血中，淡淡而又明显的凉意从指尖传来，一直延伸到了心里。微微瑟缩了下，数百年来一直被封闭在地层黑暗中的匃皇仰起脸任久违的风雪吹到脸上飘进眼里。
　　良久，才像是轻叹又似□□般低声说：

　　‘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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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匃皇以修长的食指支着额，半侧头不耐烦看着眼前的胖子，明明又青又白的脸还在轻微哆嗦，忐忑不安的视线急速环顾四周带着冰冷杀气的长生殿药人，却又好面子的撑出一副宁死不降的摸样。
　　秀长的眉微蹙了起来，天命就是借由这个男人将自己禁锢在近千年的黑暗中？
　　厌恶的转过头，连常用的微笑也不屑再挂在脸上，挥挥扇子召过侍立一旁的宫主。
　　‘将城主送回不老城，既然坚持不肯告知玄机门的秘密，那就永远陪着玄机门罢。’柔缓语声里的冰冷意味让识能龙脸上淌下更多冷汗。
　　一眼也不想多看的匃皇示意殿卫将人带出去，旁边的祖祭司乘机上前请示该如何处置不老城的降兵。
　　‘降兵？竟然还有活着的人？’ 匃皇弯起嘴角轻柔的笑着发出指令，‘通通杀了，长生殿除了血，什么也不需要。’
　　‘是’祖祭司深深低下头，这样的匃皇已经疯狂嗜血到连同在黑暗千年的自己也觉得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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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刚才起，就有什么人在那里，极度熟悉又极度陌生的感觉。
　　是什么呢？
　　‘匃皇？匃皇？’祖祭司抬起身，试探的叫了几声。
　　‘唔？’殿上高椅间的人惊醒般回过神来，‘何事？’
　　‘复生的素换真和谈无欲已进入玄机门，门内传出打斗和真气暴裂的声音，随后莫召奴也赶入。长生殿的下一步行动是？’
　　素还真？好遥远的名字，是谁呢？天蓝色的身影又慢慢浮起，模糊又清晰的‘耶耶’声里边向自己笑边摇着扇子。

　　头有些痛，匃皇掐着眉心，不对，这个不是叫素还真的人。
　　随意摆摆手，‘随他们去，无论出来的是谁，谁死在里面，对长生殿都只有好处。’
　　‘前日没尽灭的不老城暗藏势力，宫主报上来说损耗过大，请示能不能留一些做药人。还是加紧杀灭？’
　　为何这个人影越来越清晰的一直跟随在自己左右？到底是何人？匃皇瞪着殿角随即紧闭上眼，死掐眉心。
　　‘全部……’头越来越痛了‘退下！让我安静些’

　　全部？是全部杀了还是全部做药人？祖祭司咽了口气，偷瞄了一眼高台上暴躁不安的匃皇轻身施礼退下。

　　脑袋里一片混沌，晦黯的鲜红和明亮的青蓝天旋地转。
　　白色、淡紫、丹红、金黄，各种色彩来回交替，似乎还有人影穿插其中，却总模糊的想不清到底是谁。
　　……章……………莲……，细微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响起，怎么也不肯罢休。

　　‘别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暗蛊秘术还是谁的言咒？
　　细长的眸子狠狠睁开死咬着唇，希望能借着剧痛让自己清醒些，却不意见到墙角蓝色的人影向自己说了句什么，微微一笑便摇着扇子向殿门走去。
　　‘站住’头痛欲裂的匃皇从台上起身，摇摇晃晃的跟上去。

　　幽暗的过道里，晦涩光影摇晃间黯红的道路似乎化为血色猛兽对人张开噬齿，昏沉沉的匃皇强提精神跟在蓝色人影后，模糊而开始觉得眩晕的视线每至坚持不住便发现前方人影也停下，待匃皇稍稍清醒后人影便再度前行。

　　蓝色人影熟练的拐过前殿直达匃皇平日的居所推开门走了进去。

　　后殿空旷平地上冰凉的风使匃皇翻腾的脑海慢慢冷静下来，刚才异彩纷杂头痛欲裂现在却是一片冷灰后的平静。壁上青葛发出的微青微蓝之光映照在黑暗紧闭的门口，房内一片死寂。

　　一寸寸推开门，房外的微光被门口的黑暗牢牢挡住透不进来，深沉沉的角落里有什么人在低哑细语。

　　呆木着走过去让黑暗浸过全身，独自谙哑诅咒之人恶鬼一般的面容跃入眼帘。
　　干硬削瘦的面颊，地底死气在漫长的时光里一丝一毫的消蚀掉了全身血肉，只剩一条条墨青色的脉络支撑起枯皮，沟壑纵横的面纹下是满含恶毒火焰的眼睛。

　　老者嘲讽的咧开嘴角，冷睇着面前青色皇者一字一字念道：
　　靛 •羽 •风 •莲

　　铺天盖地的红色从殿外向房里漫过来淹没所有，昏馈中地面开始剧烈晃动。
　　‘不对。’ 匃皇勉强支撑住身体。
　　‘你不是，’惊慌看向面前的老者，‘风莲…他，他……’ 匃皇抬起头四处寻找刚才推门进入的蓝色人影。

　　什么都没有，在这地底几千米的深处，除了无尽的黑暗和奔腾不息灵魂的□□喧闹，什么都没有。

　　砰……
　　被重物砸中的镜面划出道道裂痕，细碎的裂纹渐渐扩大，最后化为无数碎片摊落于地。

　　每一块碎片里都有秀美的青色皇者被撕裂般痛苦至蜷缩起身子。

　　消失了，风莲已经消失了。

　　无论是名为彝璨天还是名为九章伏藏的人，都不能改变这样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