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行》方愚

8、真面目

　　“这……这可不成！”

　　“为什么？”

　　“因为……”

　　“难道，你真的瞧不起醉月轩，不屑留在这烟花柳巷么？”
　　“梦影姑娘，你刚才一句「人各有志」才为我俩解围，你怎么现在又要我为难了？”

　　“燕兄弟，”梦影姑娘轻叹了口气：“本来你不愿意留下来，梦影也不好多说，但你这小弟步履虚浮，应是气虚体弱，大病未去之征，你怎么忍心让他继续那颠沛流离的生活？”

　　千寻低下头看看身畔伊人，那苍白的脸容，单薄的身躯，冰冷的柔荑，她的心里就像有千把利刀直插着。

　　“留在这里一段日子，让小弟养好身体，储些盘川，也可顺道帮帮梦影的忙，你说好不好呢？”

　　“梦影姑娘大恩大德，燕千实在……”

　　“江湖儿女，说客套话便是见外了！”梦影姑娘浅笑着。

　　就这样，她们留在醉月轩。

　　经过了大半年来的逃亡，直到这时候，她们才总算过了几天安乐日子，可以好好睡觉，吃顿饱饭。

　　千寻倚在床边，看着正睡得香甜的彤儿。

　　----她的俏脸终于回复了点点血色，鼻息也安稳平顺，嘴角甚至泛着淡淡的浅笑。

　　千寻衷心感激着梦影姑娘。

　　“喔喔喔。”有人敲门。

　　千寻走过去开门，原来是梦影姑娘的丫鬟紫莺。

　　“紫莺，是不是姑娘有事吩咐了？”

　　“紫莺？”

　　紫莺彷佛完全听不到千寻的说话，一双眼睛只管牢牢的盯着她的脸。

　　“紫莺，你没事吧？”千寻伸手在她眼前扬了扬。

　　她惊觉了，一张脸胀得通红，嚅嚅的说着：“千哥，想不到你长得这么好看。”

　　这小女孩是怎么了？千寻很自然地往脸上摸去，立时大吃一惊，慌忙退回去，找着帽子，匆匆戴上。

　　----其实，千寻也知道，几天前的自己和几天后的自己，像是换了一个人。

　　几天前，她们满脸风尘，衣衫褴褛，那落拓凄凉相，就是跟叫化子相比，也绝对不遑多让----也难怪桃花的奚落，众人的轻视。

　　可是，现在她们早已梳洗干净，再经过几天的休养，风尘已隐，倦容亦渺。

　　而最重要的还是，千寻脱下了帽子----为了逃避追捕，千寻和彤儿也戴上了帽子，把大半脸容遮掩起来。本来是帽不离头的，但刚才梳洗时脱下了，事后又混忘掉，怪也只好怪千寻高兴得过了头，掉了轻心。

　　那天，当彤儿第一次看见她的“真面目”时，也像紫莺这般发着呆。

　　----千寻的娘亲长得极漂亮，眉是夺人心魄的浓眉，眼是深邃明亮的眼晴，直挺的鼻子，配上薄薄的唇片，秀气中还带着三分英气。而千寻，越长大，便越像她……

　　“为什么还要戴上这劳什子？”不知什么时候，紫莺已直闯进来：“难看死了！”

　　千寻吶吶的说：“省……省麻烦。”

　　“也对。”紫莺居然幽幽一叹：“要是给那群不要脸的发现，说不定为了争夺你而大打出手呢！”

　　“但当我俩独处时，你便要脱下帽子，让我好好看上几眼。”

　　“这……怎么可以？”千寻吓了一跳。

　　“我可是真心待你，”紫莺马上便红了眼睛：“难道你瞧不起我？”

　　“不，但是……”

　　紫莺低声说：“我在醉月轩只服侍梦影姑娘，从没……招呼过客人，你大可放心。”

　　“我不是这意思。”千寻只觉得有理也说不清。

　　本来，最简单的解决方法，便是把自己是女儿身的真相说出来。但这样一来，只怕连彤儿的身份也要给揭穿了。以彤儿的绝世芳容，流落这烟花之地，后果自然是不堪设想。当日，千寻下定决心要离去，正正因为这原因。

　　只好见步行步了，千寻立时三刻实在想不出任何办法来。

　　“都听你的便是。”

　　“千哥----”彷如乳燕投怀，紫莺的娇躯径向千寻这边靠过来。

　　千寻慌忙退一步，险险与她保持着半尺距离。

　　“紫莺，正经事要紧，梦影姑娘是不是有事吩咐我去办？”她再后退了几步。

　　“梦影梦影，你眼中就只有一个梦影？我知道，你一定是看上她了！”紫莺一抿小嘴。

　　“你别胡说，梦影姑娘对我两兄弟恩重如山，我就是一头畜生，也还知道要感恩图报。”千寻不禁气恼起来。

　　“对不起！是我胡说八道了。千哥，你千万别生气。”

　　“那你快说吧！”

　　“姑娘要我来看看燕彤的身体可好。”紫莺说：“另外，姑娘明天要到城西的观音庙还神，让你们早点休息，卯时出发。”

　　“请你回复姑娘，说燕彤已大好了，谢她关心。”千寻说：“既然明天一早便要起程，你也早点回去安寝吧！”

　　“我……我还想和你说说话。”紫莺依依不舍的说。

　　“来日方长。”为了打发她，千寻不得不硬着头皮说。

　　只见她甜甜一笑：“千哥，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