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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结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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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元启和梅姐猝不及防,被逮了个正着。国叔想举枪射击,立即被打穿了手腕,手枪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他旁边的刘继敏被吓得浑身哆嗦,趴在了地上。邵磊刚往她藏枪的地方跑了两步,两发子弹便打在了他的脚边,他只得停住脚步,转回身举起了双手,而季芳云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了。
马万里背着手走了进来,脸色沉得可怕。
“刘总、田总、梅姐、田夫人、国叔,”他挨个叫了一遍这些人,最后走到邵磊面前,“邵队长,你干得可真漂亮。”
马万里的目光里充满了愤怒和鄙夷。
邵磊满脸的无所谓:“这么多年,也算值了……”
“好好搜搜,他身上有一支枪。”马万里命令道。
“你居然知道我带着枪,”邵磊的脑筋一转,“那个女人……”
“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凌馨早就主动和我们警方合作了。”
“田元启,”邵磊不觉大笑了起来,笑得让人浑身发冷,“你这个蠢货。竟然被那么个娘们搅得你鸡飞狗跳,你老婆说你跟她有外遇,警察说她是内鬼,就你这样的还搞这种阴谋诡计,哈哈哈。”
“你不也让她给涮了……”田元启反唇相讥,但听上去一点力气都没有。
“行啦,邵磊,你也别不平衡了,你到最后也没有跟这帮人说实话。你是田元启和梅姐之间的中间人,其实就是拉皮条,然后从田元启手里搞毒品,在那个酒吧里卖。嗯,你也是那个酒吧的股东,给它当保护伞,所以,它才能这么多年屹立不倒。”
“这么说你们查得挺深入了?”
“你太着急了,一听说我们在监视那个酒吧,立刻就把它关了,这才让我们对你产生了怀疑。”
“原来如此,没办法,我确实有点着急……”
“行了,走吧,有什么话回局里再说,严局也想好好跟你聊聊呢。”
市局都炸了窝了,大多数人都没想到,邵磊能戴着手铐被人押回来。很快省厅也派了工作组来了,而彭晓苗则被叫到了马万里的办公室。
从马万里的办公室出来后,已经快天黑了。彭晓苗一点精神都没有,马万里跟她说了很多,主要内容是让她等待审查。邵磊出了事,他的手下自然也都不能幸免,纪委要严格调查他们这些人到底有没有参与邵磊的犯罪行为。
彭晓苗在走廊里遇见了陆青,陆青也知道了邵磊被押回局里的事。他见彭晓苗脸色不太好,本想劝劝,却被彭晓苗反过来嘱咐了两句,一时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彭晓苗走出市局,打了一辆车,回了自己的家。
回到家,彭晓苗从橱柜中拿出了一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喝了一口。
酒精直冲她的脑子,她立刻觉得有些晕乎乎的,这让她多少好受了些。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便靠在了沙发上。
杨子夜此时也在喝酒,刚刚一杯下去,他的手机就响了:“喂?”
“是我。”彭晓苗的声音显得很萎靡。
“你找我?”杨子夜很是意外。
“嗯,你现在有空吗?”
“有,怎么?”
“能到我家来一下吗?陪我喝酒……”
“你怎么了?”
“我心情很不好……”
“怎么回事?”
“你到能不能来?”彭晓苗又有些不耐烦了。
“嗯,好吧,我现在过去,你的地址呢?”
二十分钟后,杨子夜敲响了彭晓苗家的房门,很快门就开了。彭晓苗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出现在杨子夜面前:“你来了?”她身上散发出浓浓的酒气。
“嗯。”杨子夜微微点头,“你居然存了我的手机号?”他尽量想使两人间的气氛不要那么诡异,便故作轻松地抛出了这样一个话题。
“本来没有的,我找苏科长要过来了……”彭晓苗醉眼迷离地抓着乱蓬蓬的头发,“你到底进来不进来。”
“嗯。”杨子夜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两个人往沙发上一坐,彭晓苗指着桌子:“你自己倒一杯吧。”她一边说一边又灌了自己一大口。
桌上有空杯子,有酒瓶,却没有下酒菜。酒只剩下了小半瓶,杨子夜给自己倒了一杯,彭晓苗立刻和他碰了一下:“干了。”随后她便一口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倒进了嘴里。
杨子夜也一口喝掉了自己杯中的酒,然后才问:“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彭晓苗苦笑着,更像是在哭,“我也不知道,我很难受……”
眼看彭晓苗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杨子夜连忙放下自己的杯子,然后往彭晓苗身边凑了凑:“到底怎么了?”
彭晓苗却往杨子夜身上一靠,又笑了,笑得很灿烂,和着刚刚流下来的眼泪,益发让人觉得心酸:“没什么,我就是想喝酒。”
当啷一声,彭晓苗手里的杯子掉在了地上,好在这里铺着地毯,杯子才没有粉碎。
“真是的,我怎么……”彭晓苗一边说,一边弯腰去捡那个杯子,然而她伸了几次手,却并没有碰到那个杯子——她明显是喝多了,所有动作都显得很笨拙。
杨子夜实在忍不住了,他一把抓住彭晓苗的肩膀,把她扳到自己面前,直直地盯着她:“到底怎么了?”
彭晓苗忽然扑在杨子夜的肩膀上,开始嚎啕大哭:“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的领导被抓了,他们也怀疑我。我的朋友差点被人杀死了,我也帮不了她。陆青在照顾她,可我……我不愿意……”
“你不愿意?”杨子夜有些糊涂,“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我也喜欢他。我和他做过了,但是我还是怕……我告诉他,我们不能在一起……他就和她在一起了……但是,其实,我心里不愿意……我,我想把他抢回来……但,但是……肯定,肯定……不行了……”
彭晓苗一边抽泣一边絮叨,杨子夜勉强听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我说,”杨子夜把彭晓苗从自己的肩上推了起来,“你……”
“你不会也扔下我吧……”
“我……”杨子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彭晓苗直接搂住了杨子夜:“抱紧我。”
杨子夜不由自主地把彭晓苗抱在怀里,这让他心跳加速。
“那天,你是想……”彭晓苗小声地在杨子夜耳朵边说道。
“嗯……”杨子夜一点儿也不想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
“现在你想吗?”
杨子夜微微点了点头。
彭晓苗松开了杨子夜,靠在沙发上,摆出一副任君宰割的姿态。
杨子夜轻轻把手伸过去,轻轻抚摸着彭晓苗的脸,然后慢慢向下……
不多时,彭晓苗便感到呼吸不畅了,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杨子夜双眼圆睁、满脸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像恶魔一样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彭晓苗想喊,然而张大了嘴,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她的手在空中乱挥乱抓,却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杨子夜咬牙切齿,想置彭晓苗于死地,但他很快便感觉到脑袋被什么东西顶住了。他不觉回头看了一眼,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他的脑袋,而握着枪的,是陆青。
杨子夜的手不觉松开了,彭晓苗扒拉开杨子夜的手,连滚带爬地从沙发上逃离,然后躲到陆青的身后,大口地喘着粗气——她是真的被吓坏了。
“彭姐你没事儿吧?”陆青这才顾得上关照彭晓苗。
“我没事……”彭晓苗喘着粗气,还有些干哕,模样十分狼狈,“你喊一声不行,耍什么酷。”
“我……我有点紧张。”
“真没用。”彭晓苗这才直起腰来。
“这是你给我下的套?”杨子夜坐在沙发上,带着一份大势已去的平静问道。
“是,跟我们走吧。”彭晓苗一边说一边给杨子夜上了铐子。
审讯室里,没等彭晓苗说话,杨子夜先说话了:“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不过,你可以先看看这个。”彭晓苗一边说,一边把两张照片扔在了桌子上。
杨子夜看了看那两张照片——一张是他本人,另外一张则是个女孩——不觉笑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女孩是个失足女,也是第一个受害者,我们已经拿这张照片和死者的颅骨复原图比对过了。这是你的照片,偷拍的人是这个女孩的同伙。你化名阿盛,给田元启拉皮条,却没想到自己被那些人偷拍了,然后这些照片落在了我们手里。”
“原来如此,看来我真是运气不好了。”
“不,这张照片只是印证了我的想法,其实在看到这两张照片之前我已经对你有怀疑了。”
“你不妨说来听听。”杨子夜的口气里满是戏谑。
“我可以跟你说,如果你不去袭击那个西餐厅的女老板,我可能根本联系不到你身上。这才是你犯的最大错误,这个错误甚至比这张照片还严重。”
杨子夜不说话,但他的脸色明显有些变了。
“三个受害者中,第一个和第二个身上的伤口部位基本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第二具尸体的喉管被人割开了。而第三个受害者,也就是那个女老板恰好是被人按在地上掐住了脖子。两个受害者的致命伤在同一部位,我觉得这不是偶然的。连续杀人犯并不一定每次都采用同样的手段,他们经常会在一次次的犯案过程中调整自己的手段。一方面效率越来越高,另一方面因为杀人产生的快感也会越来越强烈。在这个案子里也一样,第二具尸体和第一具尸体之间的差异,仅仅是第二具尸体颈部的割伤,而这个割伤又是第二个受害者的致命伤。这表明,凶手已经开始琢磨使用扼杀来作为杀人的手段。顺便说一句,第一位受害者的体内发现了大剂量的□□,这也是致死的原因。凶手显然是对这种杀人方式感到不满,才在做第二起案时改成了向死者的脖子下手。”彭晓苗说到这儿稍微顿了一下。
“嗯,你还没说到你到底是怎么锁定我的。”
“是第三个受害者的那张名片……”
“名片……”杨子夜咬了咬牙。
“说实话,我看不出吴梦——也就是第三名受害者,想必你已经知道她的名字了——为什么会受到攻击。此外,这个案子里还有很多很奇怪的现象。凶手明明是选了这个女老板最没有防备的时候——饭店打烊,所有服务员都回家了,店里灯也关了,女老板背对着外面关卷帘门——进行攻击的。似乎凶手心思很缜密,有意等到了一个最适合的时间点来出手,但他并没有杀死女老板,这让人感到非常不能理解。”
“案发后,我进入了那个西餐厅。虽然那里我去了多次,但那次我才认认真真地观察它。那个这个酒吧靠门旁有一个吧台,一般情况下,女老板都会坐在吧台里面。她对面的墙上有窗户,但窗户外面是一个小院,白天还有几个人,一到晚上就不会有什么人了。所以,对于凶手来说,门显然是唯一能观察到店里的途径,但从这个门并不一定能看到女老板的真容。再联系到凶手其实并未杀死这个女老板,我觉得,凶手一定是到了行凶时才发现自己选错了目标。
“我想,实际情况应该是这样的。餐厅打烊之后,吴梦关上了店里的灯,然后走到门外——这是她唯一面对凶手的时候,但因为距离较远,周围又没有灯光,所以凶手直到这时也没认出她来。等到吴梦回身来锁卷帘门的时候,凶手找到了最佳时机,他下手了。
“但需要注意到是,吴梦这时是背对凶手的,凶手有无数种方式从背后置她于死地,但吴梦被发现的时候却是仰卧在地上,凶手行凶的方式也是从正面掐住她的脖颈。吴梦的衣服没有被撕扯的痕迹,这让我觉得,凶手之所以要费事把她翻过来掐她的脖子,并不是为了性侵,他是觉得这种方式对她有特殊的意义——这和我刚才说的判断也吻合。
“接下来,出乎凶手意料的事情出现了。他这时才发现,原来自己袭击的人并不是自己心里想的那个目标,凶手仓皇之下,选择了停止行凶——这似乎表明凶手有强迫症的倾向,他只杀想杀的人,而不会伤及无辜,哪怕这样做会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他也要放吴梦一条生路。”
“你说的……”杨子夜微微叹了口气,“确实……”
“这时我联想到了那张名片。我记得你曾经和陆青聊得很热络,陆青手里拿着吴梦的那张名片。想必你们当时在谈陆青谈恋爱的事情吧,而那张名片你应该很熟悉。几天之前,你在被我摔在地上,又吐了一身之后,搭上了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子手里有一张一模一样的名片,想必你是把那个女孩子当成吴梦了,所以你才能找到那个西餐厅,并在那里实施了攻击——最近这段时间,陆青一直在接吴梦回家,并把她送进屋。你不可能跟踪警察的车,也不可能在吴梦家附近实施攻击,那样对你来说既费时费力,也太危险了。”
“陆青只有那天去晚了,而你也抓住了这个机会。我想,你之所以把吴梦当成之前那个女孩袭击,是因为你觉得她和前两个受害者是一类人吧。前两个受害者都是失足女,而你误以为这个女孩在跟你上床的时候,还在和陆青谈恋爱。在你的眼里,她们都是水性杨花,人尽可夫,你对这样的女孩有天生的恨意,这是你的心理缺陷,而且在几次杀戮之后,这种执拗变得更加强烈。但这种动机,并没有其它实际的佐证,所以我今晚必须在你面前演这么一出。果然,你先听说我和陆青已经上了床,又眼见我对你投怀送抱,你的心里立刻涌起了愤怒,于是你开始对我下手了……”
“嗯,你说得对……”杨子夜耷拉着眼皮,“你跟我说这个,我接受不了……”
不知怎么的,彭晓苗的鼻翼有些发酸:“你可以说实话了吗?”
“可以,不过,”杨子夜抬起头,“我还是有几个问题,你说我对死者的脖子感兴趣是什么意思?”
“好吧……”彭晓苗说道,“虽然吴梦被你差点掐死,但我们在她的颈部并没有提取到指纹,你应该是戴了手套吧。而吴梦也说,她没有看到你的脸,想必你也是做了十足的掩护,比方说用口罩遮住了自己的面部。我想,你杀死第二名受害者应该也是扼杀,但那次你并没有准备手套。但扼杀的指纹不用,由于皮下淤血,这种指纹你是擦不掉的。所以你其实只是掐昏了受害者,然后割开她的脖子,将血放出来,让我们无法提取指纹。这些行为都是临时起意,你是在杀害的过程中意外发现了扼杀给你所带来的快感。顺便说一句,我那个被你搭上的朋友,是非常有个性的,眼光也很高,我不觉得她会选那种猥琐窝囊的男人一夜情,而你在我面前的表现却恰恰是猥琐窝囊。我想,你在我面前、在平时都是装出来这种猥琐面目来掩盖自己的真实性情,在这种假面具的折磨下,你一定非常痛苦吧。排解这种痛苦这应该是你这么做的原因,你应该是很喜欢看着受害者在你面前不断挣扎,并渐渐失去生命的过程吧……”
杨子夜长出了一口气:“你大体上说的都对。不过,吴梦的名片不是你那个朋友给我的,而是我偷看了她的手包发现的,我对你那个朋友非常好奇,比对别的女人都好奇得多。恐怕,我就是被好奇害死的那只猫吧……”
杨子夜苦笑一下,继续说道,“另外,你既然知道我给田元启拉皮条,想必也知道,那个女孩是被他们杀死的吧。实话告诉你吧,他们对那具尸体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虽然我很害怕,但看着那个女孩慢慢变成那个样子,我发觉自己竟然慢慢变得很亢奋。当天晚上,处理完尸体,我就去了那个叫西地亚戈的酒吧。在那里我遇到了你,然后又遇到了你那个朋友。在跟她做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状态很不一样,似乎那具尸体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剂猛药。说实话,我很享受那种感觉。后来,我再次去的时候,又碰见了那个手上有个蛇头的女人。嗯,你知道西地亚戈是什么地方吗?那是受你们的刑警队长邵磊保护的地方。那里面毒品、女人应有尽有,只不过都隐藏在旁边的院子里。但那个女人并不是酒吧里的姑娘,这自然犯了酒吧的大忌。酒吧的人要给她一个教训,而我却想从她身上获得快感,所以我在跟她做的时候掐死了她……”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我?”彭晓苗大惑不解。
“为什么。”杨子夜苦笑了一下,“我恨那个地方,虽然我干的事情能让我挣那么多钱,但我却觉得很耻辱……邵磊和我其实早就认识,我们一起做这些事,或者说,我替邵磊办那些垃圾事,而他要做的是在后面给我们提供保护。我很想结束这种事,但我没有勇气自己去做,所以,我希望……”
彭晓苗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你明白了?现在你知道,你当初那么鄙视我,其实……”
彭晓苗摇摇头:“我不是鄙视你。”
“不是?”杨子夜轻轻哼了一声,“你不用可怜我了……”
“不是可怜。”彭晓苗不觉也有些激动了,“你知道我那天为什么会把你摔在地上吗?”
“你不是喝多了吗?”
“不,是你的眼睛,你的眼睛让我感到恐惧——当时你应该刚刚面对过第一具尸体吧,我能感到你眼神中的寒气。我虽然喝得很多,但那种恐惧感我到现在记忆犹新。你向我走过来,我完全不知道怎么躲避,所以下意识地把你摔在了地上。而后来,当我再见到你时,那种恐惧感又浮现在我心里,所以,我拼命地鄙视你,实际上是怕你接近我,没想到……”彭晓苗难过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