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白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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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大了。片片如花绽放。我伸手去接，花朵融碎在手心。
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满城的白雪仿佛只是为我铺设。如此空荡的白，如此熟悉，如此沉寂着想向我说些什么。可是还能听到什么呢？全然白色的世界，就算我再如何伸出手去，也再不可能碰到我怀念的温度。
我不禁笑了。笑着，将斗篷帽沿又往下扯了些。
好冷。
我下意识回头看去，身后我的一列脚印已被雪花覆盖大半。远处的城门下，只有两名守卫的士兵。城外不过是一个更加萧条的雪地罢了。
我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去。那唠叨之人又有了把柄数落一顿了。
唠叨的那位早坐在老位子上了，披散着头发，左手一支笔，右手一壶酒，和我初见他的时候分毫不差，就连身上那件七彩补丁的破袄，也不过多了些许膏贴，真不知道这家伙，有钱买酒喝，难道还没钱买衣服？
我解开斗篷交给迎来的小二，自己往楼上走去。许是听到梯子吱呀的声响，他一张惺忪的脸转了过来，立刻叫了起来：“好你个白马！害我久等，罚你三杯！”
我苦笑，就他一贪杯之徒，时间观念怎么就这么强。
“我正好写到精彩的地方，来，我给你念念——”“饶了我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念书跟念经没什么区别，我头疼。”我拉过条长凳坐下，其实只是一个打断他长篇大论的借口罢了。虽然他是个写书的，虽然他手上拿着笔，可是面前一张纸都没有。这正是他第一次引起我注意的地方。“你的书在哪儿？”当我举着酒壶这么问他的时候，他也举起了酒壶往脑袋一斜——半壶酒从他头顶洒了下来，他邋遢的头发都贴在了尖瘦的脸颊上，他气极败坏，忙放下酒壶伸手接发梢滴落的酒往嘴里送。我望着这一场景，拍桌大笑了起来，连口中的酒都咳了出来。从未试过如此畅怀，因此记住了他。他板起脸，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我的书全在这里。”说着用拿笔的手指了指头。我却不以为然，毕竟墨水没有从他头顶宣泄而下，没意思。
第二天酒醒之后，我又来到酒窖，刚要了两壶酒，一回头，又看见了他。记忆有些模糊，我于是问小二：“那人是做什么的？”小二一脸诡异的神色，说道：“他是个写书的，虽然来喝了几十年的酒，也没见他写过什么。”
我点头，心里却觉得有趣。
我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桌子：“介意我坐这里吗？”是时正午，酒窖里人正少，虽然他坐的位置临着栏杆风景尚可，但也并非最好的去处。所以他瞪了我一眼说：“介意。”我料到他会如此说，拉了长凳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直直地盯着我，问道：“你不是昨天那个瘟神吗？”
小二正上酒菜，我自斟了杯酒，端至嘴边，说道：“我不叫瘟神，我叫白马。你叫什么？”
他不满的表情显而易见，却过了许久才说道：“我没有名字。”
“哦？”
“叫我‘写书的’就行了。”他不耐烦地摆摆手，举起酒壶咕噜一阵灌，立刻壶没了声响，他举高了用力抖了好几下，才在半空中接到几滴酒。
我不紧不慢地自斟自饮，看他一脸懊恼不免心情舒畅。“那么，写书的，你整日坐在这儿，你都怎么写书的？”
他盯着我的酒壶，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说道：“我的书全放在家里，每三年写一本。”
我抬高了眉：“哦？你都写些什么？”整日泡在酒窖里的人能写出什么样的故事？
“我既然坐在这里，故事自然就会送上门来。”他有些不耐烦，“我说你就不能分我些酒？！”
我耸了耸肩：“我和你又不是很熟，再说我的酒只够我一人喝，哪来多余的分你。”
他的表情叫做怀疑兼鄙夷：“那你腰间那壶酒呢？不喝就先分我吧……”说着他就站起身来要够，我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壶里没酒。”
“疼疼疼疼！”他鬼叫了起来，我才发觉自己不经意地用上了力气，忙松开手。“那么小气的女人，还这么粗鲁，难怪整天跑这里来！肯定没男人敢要你！”
我垂下眼：“那么罗唆八卦，还一副穷酸样，难怪整天跑这里，肯定没女人敢嫁你。”
他愣了会儿：“还挺牙尖嘴利啊，罢，罢，女人真是最可恶的东西。”我笑了：“看你也是样貌可恶心思歹毒，大概也和我一样没有朋友吧？”他嘴扯到一边，不屑道：“谁稀罕那些口是心非明里和你套近乎暗里捅你一刀的朋友！还是酒最实际啊……”显然他又忘了壶里已经没酒了，凑到嘴边时表情变了变，尴尬地又放了下来。
我招了招手：“小二，再来两壶酒。”
他张大了眼：“看不出你酒量不小啊！”我莞尔：“请你的。”他顿时双眼放光，一脸感激的表情就差没把我当菩萨来拜了。
“你这女人脑袋里又在想什么春花秋月了？”
我回过神来，正看到他的毛笔在我眼前摆动着，忙缩了脖子，这家伙怎么老是这么不按牌理出牌啊。
“我说，今年已经第三年了吧？”
他拧起眉，认真地想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没错，第三年了。”
“那么，书快写完了吧？”
他闷闷地喝酒，看也不看我。我以为他没听到，又问了一遍：“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已经第三年了。”
他抬起头，眼中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的东西一闪而过。他咧嘴笑道：“我这人没什么优点，但守信是肯定的。”
我也只能如此相信他了。
“你要我写一个故事，我要一个陪我喝酒的朋友。”
其实三年过来，究竟是谁在陪谁喝酒，都已经说不清了。而我的故事，也不过在等他完结的一笔罢了。
外面的雪簌簌地下着，酒窖的火炉似乎也不足以温暖身子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白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