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游戏》灰色的猫

14、NO.14

　　四周一片黑暗，精神仿佛游离在失重的空间中一般，气氛沉寂得快要让人发疯了。莫齐四肢无意识挥动着，想要从这窒息般的静默中逃离出来。坐在他周围的其他人，都用看着死人的眼神漠然的看着他，包括狱警在内，没有人对他伸出援助之手。
　　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不断渗出，他的脸色惨白地像鬼一样，身体不断地抽搐着。白得没有血色的嘴唇被牙齿死死地咬着，他蜷成一团，嘴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犹如快要断气的小兽，无助地呻吟着。
　　此刻，莫齐正在自己的世界中痛苦地挣扎着，对外界的一切都一无所知。他只觉头犹如被针扎般的痛，灵魂也不再是自己的了，忽上忽下地漂浮着。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一股引力，不断地扯着他往一个方向飞去。
　　“咯咯……咯咯……”耳边传来低低的笑声，清脆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疯狂。
　　谁……谁在那里？
　　“再不醒，你可就要死了……”轻柔的声音提醒着他，妖异的声线中有着一丝幸灾乐祸和挑逗。“你还没吃够亏，还想骗自己什么？”
　　你是谁？你在说什么……
　　“哼，快点清醒过来！你玩得开心，我可不想陪着你一起死！”
　　莫齐只觉得自己好像被重重地踢了一脚，猛地一睁眼，头顶刺眼的灯光让他痛苦地闭上了眼。
　　“呃……”他粗重地大声喘息着，用手捂着脸，擦了一手的冷汗。脸上冰凉的触感提醒他渐渐想起自己的处境，一个被送往死囚之星的死刑犯。
　　手剧烈的颤抖着，闪着冰冷的银色光芒的手铐晃得他的眼睛直发疼。
　　不对！他不应该是一个逃犯吗？他是什么时候被抓住的？
　　莫齐呆愣地用手捂着嘴，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他明明……已经逃走……可是为什么他不记得自己逃到哪里去了，他又是在什么地方被抓住的？难道这是在做梦？
　　莫齐狠狠在手背上咬了一口，剧痛让他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必须冷静，只有冷静才能发现线索，才能离真相更近！
　　莫齐偷偷瞄向两边，在他左边坐着的是狱警，右边是一个比他还要瘦弱上许多的少年。狱警的脸死板得没有一丝温度，莫齐的直觉不断提醒他这个人很危险要远离他。而他右边的少年则蜷缩着身体抱着膝盖发抖，头埋在双膝之间一动不动。
　　这是人类在可预感得到即将发生的危险中，因为不安而表现出的一种本能的自我防卫的姿态。
　　莫齐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笑。他仰起头靠在机舱壁上，眯着眼打量着周围的其他囚犯。
　　机舱里除了狱警之外，包括莫齐在内一共有九个囚犯。
　　莫齐和他边上的男孩处于左边最角落的位置，再过去是一个棕发绿眼睛长相很普通的中年男人，身材很胖，脸色同样有些苍白，带着一种本能上对死囚星的恐惧。
　　中年男人的边上是一个年轻的男人，黑头发眼睛眯着看不清颜色，英俊的五官看上去很阳光，高挑修长的身体懒散的靠在机舱壁上，一副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模样。从外表看上去他不会超过二十五岁，看到莫齐在打量他，他咧着嘴冲莫齐笑了笑，莫齐敏锐的发现，他的笑容充满了对生命的漠视和残忍。莫齐打了个冷颤，将他列入第一危险目标。
　　这个年轻男人的左边是一个灰头发，看上去长相十分老实的中年男人，五官平平无奇，属于丢进人群就会找不到的类型。他闭着眼睛靠着机舱壁打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莫齐正对面是一个金发蓝眼睛的年轻男人，他的体型高大健硕，一看就是常年坚持锻炼的类型。他五官很硬朗，是那种很男人的长相，脸上的表情很冷漠，薄薄的嘴唇抿地紧紧地。看到莫齐在打量他，他毫不客气的用充满攻击性的眼神瞪了莫齐一眼，吓得莫齐连忙将视线移开。
　　他的左边坐着的男人应该是这次被送上死囚星的囚犯里年纪最大的，年约五十，一头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的梳着，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清瘦的五官显得斯文而儒雅。看他平静优雅的坐姿，犹如一位坐在宴会厅中参加晚宴的绅士，而不是一个被送往死囚星的死刑犯。
　　金发男人的右边坐着一个一脸凶恶的壮汉，宽大的囚服都遮不住他身上结实的肌肉，被鼓得高高的。他一脸的横肉，留着短短的板寸头，左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他的嘴角不屑的咧着，就好像机舱里所有的人他都没有放在眼里一样。
　　壮汉的右边坐着也是一个少年，或许是那壮汉看上去太凶恶，那少年离他坐得很远。少年个子不高，但皮肤很白，一脸的麻子，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安和害怕，眼睛滴溜滴溜的四下打量着。看到莫齐在看他，扯着嘴角冲他笑了笑，然后低下头去，似乎不再好意思继续四处看。
　　打量完毕自己的同行者，莫齐不顾全身的酸软，咬着牙用手支撑着爬起来。他强忍着倒抽冷气地冲动，他慢慢挪回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四周包括狱警在内地大都是穷凶恶极的暴徒，绝对不能让他们在第一印象上就觉得自己很软弱，是好欺负的对象。
　　机舱中的狱警一共有七个，他们都盘腿坐着，手里紧紧地握着SK8-002型激光枪一动不动。从他们冷酷的脸上莫齐可以轻易的猜出，他们中间一旦有人想要做些什么，这几个狱警会毫不犹豫的把他们全部杀死。
　　SK8-002型激光枪，是看押A级危险罪犯专用的超暴力型武器。
　　莫齐微微垂下眼睫，低下头下巴搁在膝盖上假装发呆。
　　到现在他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这种武器的情形。
　　那个时候他还是阿尔法星A04殖民星首都皇家第一医学院的心理学系的助教，被帝国秘密征召去给执行一个机密任务。
　　他还记得那天他被蒙上了眼睛带到一个地下机构，见到了那个被称为近五十年来最危险最冷血最可怕的杀人狂——蓝慕。
　　初见到蓝慕的时候，莫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面前明明只是一个腼腆而羞涩的孩子。
　　那个孩子长得十分的漂亮，小巧玲珑的五官比莫齐见过的绝大部分女孩都要来的精致，皮肤白得几乎可以看到下面蓝色的血管。细碎的黑色短发让他看上去犹如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无害，微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正好奇而羞涩的看着他。
　　他还记得，眼熟是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
　　“你好，我是莫齐。”这是他强忍着震惊对蓝慕说的第一句话。
　　再后来呢？
　　莫齐怎么也不记得再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对那天的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蓝慕听到他自我介绍后的那个笑容上。之后的记忆仿佛被谁偷走了一样，断档到了他被关进监狱，独自关押在死刑犯的单间里。而他的名字也从莫齐变成了藤秋，从原来人人尊敬的心理系助教变成了可怕的A级死囚。再然后，不知道是谁帮他从监狱里逃了出来，再然后……再然后就是现在，他醒来就发现自己莫名其妙上了一艘满是危险人物的飞船上。
　　直到现在他也没能回想起来，到底是什么让他的身份突然之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一想到这里，莫齐的头又剧烈的痛了起来。
　　他用手用力地按揉着自己两边的额角，希望通过按摩让自己的疼痛减低一些。
　　身下突然一阵剧烈的抖动，包括莫齐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吸引了。闭着眼睛的睁开了眼，低着头的抬起了头，死囚们全都紧张地四下张望着，狱警们则警惕地举起了手中的抢，死死地盯着所有的死囚。
　　“第六号流放星图兰朵已到达，请所有乘客做好下机准备。”机舱中响起的柔美女声没能让狱警们放松警惕，反而让死囚们更加慌乱起来。
　　莫齐边上的胖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犹如死猪一样瘫坐在地上。而年纪最小的两个少年惨白着脸发抖，靠着机舱壁不动。最年长的男人坐着开始轻声祷告，面目普通的中年男子虽然没有像胖子那样失态，但也苍白着脸不安地坐着。黑发的青年嘿嘿笑着，一副很兴奋的样子，金发的年轻人冷冷地看着四周表情各异的死囚，一言不发的扭过头去。刀疤脸壮汉不屑得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恶狠狠的骂了句“一群废物”。
　　此刻的少年、胖子和中年人的表现属于正常得对于未知危险的恐惧，年长男子的反应暂时也属于比较理智的将精神寄托于宗教信仰的正常人的反应。
　　黑发男子应该是那种喜欢挑战危险的人，但不排除当他面对自己超出可以承受的危险和恐惧后会直接崩溃的可能。
　　金发青年表现的十分冷静，这类人面对未知危险的应变能力一般都会比普通人强上很多。而他也的确是那种很可靠地队友，虽然他脸上除了冷漠以外很少有其他表情。
　　刀疤脸壮汉应该是那种鄙视弱者，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却没有什么同情心的人。这种人的危险度可要比一般的囚犯都来得高得多。
　　莫齐飞快的分析着其他人对于飞船着陆的反应，以判断谁是未来可以选择的合作对象。
　　“都起来，下船了！”一个狱警大声命令着，伸脚用力踢向胖子凸起的肚子，“赶紧起来，快下船！”
　　胖子一脸的鼻涕眼泪，痛苦地抱着肚子在地上翻滚，两个少年不忍的侧过头。年长者犹豫了一下，弯下腰来去搀他。
　　莫齐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和他一样，去扶胖子。
　　“谁准你碰他了！”边上的狱警粗暴地一枪托砸在年长者背上，将他一起砸倒在地。“快起来，不然你们两个都不用下船了！”
　　其他狱警哈哈笑了起来，枪口不断对着死囚们比划着。
　　年长者沉默着从地下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默默走到舱门边。两个少年慌忙跟上去，将胖子丢下不管，莫齐假装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一早就站在门边的中年男子面无表情看着还在地上打滚的胖子一言不发。黑发青年挠着自己的下巴靠着舱门，悠闲舒适的犹如在自己家里一样，金发青年双手插在口袋里，淡淡的看着地板，刀疤脸壮汉不屑的扭过头去懒得看胖子的丑态。
　　莫齐将自己藏在最边上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假装害怕地咬着嘴唇低下头。
　　他唯一比其他人占的优势，大概就是他曾经作为外围下注者旁观过两场完整的死亡游戏，他可以先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之中，再慢慢挑选好的合作对象。
　　眼前地这几个人里，有的会成为他未来的伙伴，有的则是他未来地敌人……
　　最终胖子还是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狱警虽然口头上说的凶恶，但在面对胖子拖拉着不肯起来居然忍了很久都没有开枪，这着实出乎了莫齐的预料。
　　看着骂骂咧咧殴打着胖子赶他下飞船的狱警，莫齐仿佛在黑暗中抓到了一丝亮光。
　　他才不信冷酷的狱警会因为不忍心这样无聊的理由而放过身为死刑犯的胖子，他们不动手，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难道说，他们这些死囚，在没有到达图兰朵星，参加那个所谓的死亡游戏之前，是不允许减员的？
　　这个猜测让莫齐心动了一下，如果是真的，那就有意思了……
　　莫齐低着头，嘴角无声息的勾了起来。
　　突然他微微颤抖起来，右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左手，嘴角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为什么他会这样笑？这明明就不是他的性格……
　　惊恐地睁大眼睛，他的呼吸停止了两秒钟，然后又大口大口的深呼吸起来。
　　镇定，一定要镇定……
　　肯定是哪里出错了，只有镇定才能找出问题来……
　　莫齐，冷静，你不会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