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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065 慕窈窕媒人盈门 ...

  •   大石村伍家遣的媒人王翠花一大早就到了,手里提了一挂两全楼的烧饼,一进门就笑着对郭氏道:“恭喜杨婶子、贺喜杨婶子,杨家风水好,这正月还没过完了哪,二姑娘的好事就来了,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啊!”

      顾氏微微皱眉,然后笑着道:“王大姐快请进,我知道你走街串巷的见识广,屋里说话罢。”

      王翠花刚坐定便表明了来意:“伍家大公子前先年在顾家私塾读书,后来也中了秀才,这说来还有顾家二舅爷的功劳呢。要不是去年龙江发大水把秋闱挪到今年,伍大公子说不得已经中了进士了。顾二舅爷对伍大公子的学问一向都颇为赏识,今年伍大公子秋闱下场啊,肯定会考个举人回来!说来,伍家的大公子跟你家二姑娘真是有缘!七年前二姑娘十岁的时候,伍太太就遣了媒人上门求亲,那时两人没缘分、后来各自都定了亲,不曾想过了这么些年,两人却又都退了亲,可不就是缘分?如今伍家还是对二姑娘稀罕得紧,这不,遣我上门给婶子拜了个晚年!杨婶子,我知道你是个爽快人,你给个话,到底成不成?”

      顾氏“啪”的放下茶杯:“王大姐,虽说我家二姑娘是主动退得亲,伍家也是主动退得亲,但是这退亲跟退亲还真是很不一样,我认为我家二姑娘跟伍大公子没有缘分,我正忙着,您喝完这杯茶就请回罢!”

      王翠花陪着笑脸,好说歹说,顾氏只是让人添茶,半个时辰之后,只得讪讪走了。王翠花刚出门,顾氏就吩咐绿萝:“以后这个王翠花再来,让张虎他们不要放她进门!”

      顾氏气愤不已:因为两人都退了亲,所以有缘分!真是不知羞耻!伍家是怎么退的亲?女方的父亲前两年去了、家境一落千丈,不久女方染了热毒、生了一场病,病好了之后脸上多了一个铜钱大的疤,伍家便借口人家容颜有瑕,硬是退了亲。女孩子受不了连番打击、挂了梁,后来虽然被救了回来,人却变得痴痴呆呆的。

      这样的人家,也敢上门提亲!顾氏刚才拼命忍住了这才没有把茶水泼到王翠花的头脸上去。

      顾氏还没气消,家里又迎进了一个媒婆,这位乌招弟媒婆很有派头,居然是坐着马车来的,身旁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很体面的中年仆妇。

      进门之后,乌媒婆夸了一通杨家以及杨家人之后,缓缓道出来意:“安阳县席家既富又贵,家里良田上百顷,杨大老爷跑南北货,手下伙计一百几十号人、管着几十个铺子;杨二老爷在徽州任同知,已经任了六年,下半年就会升迁入京。奈何家里子嗣不旺,席大太太得了一位小姐之后便再无法生养。但是席大太太大度贤淑,一直为席家的子嗣发愁,这些年一直在为席老爷寻访佳人迎为二房。席大太太有话,只要是她看中迎进门的,进门之后样样都与自己平齐;且只要后进之人得男,便记入自己名下;另,待自己百年之后,席家扶正后来者。奈何佳人难得,多年过去,终未有所获。前几日,席大太太闻得杨二姑娘贤淑之名,立即托了老身前来说项。”

      顾氏面上不动声色,嘴唇却微微的哆嗦起来,好在说话还利索:“乌大姐请回去转告席大太太,杨家多谢席大太太抬爱,然小女自小生在乡野,不懂大户人家规矩、高攀不上。”

      乌媒婆还没有答话,她身边站着的那位仆妇突然开口说话:“杨大太太多虑了,我们家大太太虽然没有见过杨二小姐,但是大太太认为合适,就肯定合适。大老爷、大太太素知杨二小姐能干,打算在杨小姐进门之后把家里的百顷良田皆归了杨小姐掌管,可不比杨家现今租种别人的水田强?再有,杨忠勇去世已久,若杨家得席家看顾,这富贵可就是长长久久的了。”

      顾氏看着这位仆妇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就来气,气过头之后,反笑了起来:“我们杨家虽上不了台面,但是也有‘不为人妾’的祖训,这等好事还是留给别家罢。另外,我们杨家行事端正,从无作奸犯科之辈,如今虽靠着卖稻种赚了些银钱,却也是辛苦所得,更不是那等为富不仁之辈,嬤嬤去打听一下,附近十里八乡可有埋汰我们杨家的乡邻?我家二姑娘制这些稻种,初衷不过是让自家人不至于挨饿,这富贵不富贵的,从来不敢想,更无论什么长久不长久!想来嬤嬤是一直跟在席大太太身边的,就帮我把这些话传给她罢。”

      仆妇脸色阴郁:“杨大太太真是好口才!”

      顾氏道:“嬤嬤取笑了。我不过一个农妇罢了,向来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哪里敢当‘口才’二字?听说席大太太倒是书香门第出身,难怪嬤嬤也是通身的气派。”

      接下来,乌媒婆和那个仆妇一唱一和,又缠了小半个时辰,顾氏油盐不进,两人这才怏怏出门而去。这一次,顾氏直接吩咐绿萝:“把她们喝过的茶杯都拿到外面摔了!”

      真是欺人太甚!合着去给四十出头的席家大老爷做妾,还抬举我们杨家了?还连威胁都用上了,实质上不过是想财色双收、骗财骗色罢了!什么官宦世家,一家子的男盗女娼、龌龊肮脏!

      顾氏气归气,冷静下来之后却也有了隐隐的担忧:如今自己家的稻种是香饽饽,掌握了育种秘诀的美丽女儿更是红烧肉,有席家这般想法的人,恐怕还为数不少呢?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公公是死后追封的,并无多少威慑力,如今唯有盼望德方中举,这样家里才算有靠,阿清,也该早点嫁出去才是……

      顾氏正在屋里沉思,红豆来报:“太太,外面又来了两位妇人,谭嬤嬤让你出去见客呢。”

      顾氏心烦意乱去了花厅,两位妇人刚刚坐下,看见她进来都站了起来见礼,再次坐下之后,其中身着绸缎的周正妇人开口道:“杨太太,我这个时候上门,真是冒昧打扰了。可是有一件事实在着急,怕被别人抢了先,也只好厚着脸皮了。我本幽州人士,夫家姓梁,前两年随了小儿到象州平阳县赴任。小儿今年二十一,还算聪慧,元兴五年中了进士,后来放了平阳县县令。小儿其他样样都好,就是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总不大上心,导致迄今尚未成家。素闻你家二姑娘聪明能干、端庄娴淑,我今日唐突前来,诚心为小儿求娶,还望杨太太予以斟酌。”

      顾氏一愣之后,想起这位梁太太是谁了——平阳县县令梁宇安的母亲。不由舒了一口气,终于来了一家比较靠谱的人家:前年她见过梁宇安,身形健朗、说话容易脸红,后来德正还应了他之邀,去平阳教那边教授了半月的旱秧术。

      顾氏对梁宇安颇有好感,也很欣赏梁太太的平易近人,于是笑道:“小女得梁太太抬爱,我很是感激。不过,想来梁太太也曾听说,我这女儿一向很有主张,因此她的婚事我只能做一小半主,将她许与哪家,一定得问过她本人才行。不巧的是她去了枫叶谷,大概过几日才能回来,梁太太若不嫌弃,过些日子再遣人来罢。”

      女儿的亲事,自然得问过女儿;另外,虽然梁家听起来不错,但是隔得远,丝毫不知根底,肯定得请人打听一番之后再作计较。

      从来说亲,也不是一说就成的,梁太太笑着应了:“二姑娘万里挑一,今日我来也是想先在杨太太面前挂个名字,希望杨太太为二姑娘挑亲事的时候,能把我们家搁筛子上颠一颠。杨姑娘既不在家,一月后我们再上门就是了。”

      顾氏全身妥帖,笑道:“这样最好不过,一月之后旱秧已播、春插尚早,正是得闲的时候。”

      送走梁太太之后,顾氏立即让张虎去把德正找了回来,然后吩咐他:“刚才平阳县县令梁宇安的母亲来向你二姐姐求亲了,我还没有答应,一会你去一趟县衙,托你刘哥哥打听一下梁宇安这个人的人品、家世。”

      德正道:“梁县令什么都好,就是容易脸红,还有,他不会武功,恐怕将来要被二姐欺负……”

      顾氏又好气又好笑,轻拍儿子的脑袋:“想那么长远干什么?这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赶紧找你刘哥哥去!”

      德正到了县衙的时候,镜湖正在衙门的后院里指挥小厮们安置刘力从京城里带回来的几大车东西,看见德正,眼睛一亮:“四弟,你来得正好,一会带些东西回去。”

      自德清退了婚,为她的名声计,刘镜湖等闲不再轻意上杨家的门,德清自京城回来以后,他只在年初六去给顾氏夫妇拜了年,那时德清已经去了枫叶谷、不在家,他只喝了一盏茶就回了县衙。

      德正只瞟了那几架大车一眼,便神神秘秘把刘镜湖拉进书房,然后郑重道:“刘哥哥,求你个事,平阳县县令梁宇安今日遣了人到红土村求娶二姐姐,我娘很满意,但是我们家对梁家知道得不多,希望你能帮忙打听打听!”

      刘镜湖闻言全身一僵,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却不动声色道:“哦,梁宇安哪?是个人才,这几年平阳县被他治理得很好,年知府年年都夸呢。只是他的老家在幽州、比京城还远,家中底细到底如何,恐怕得慢慢打听才是呢,杨婶子很着急么?”

      德正作了一个揖,道:“多谢刘哥哥,我娘是很急,我可一点不急,你慢慢打听就是了。跟你说实话吧,我巴不得二姐姐一辈子留在家里、不要出嫁才好呢!”

      刘镜湖笑:“四弟说的什么话?女子哪能一辈子不出嫁呢?小心你娘、你二姐姐听见了骂你。”

      德正高高兴兴走了,刘镜湖却眉头紧锁,然后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只走了小半个时辰还停不下来。正头晕脑涨时,刘力敲了门进来,递给他一个檀木匣子:“大公子,你看看这个。”

      刘镜湖疑惑:“这是老太太特意给我的?”

      刘力道:“不是。这是小的在殷京城外拣来的,也不对,是买来的,哎呀,也不对——是这样,去年十一月初,小的奉老爷之命到凤郡庆阳给陆先生送东西,回程时路过城东余阳镇的时候,看见几个渔民在争这个匣子。匣子看起来很漂亮,但是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两张画像,全是石头。小的看那画像上似乎是杨二小姐,便给了那几个渔民二十两银子、把匣子跟画像都买了下来。公子您看看,画像上是不是杨二小姐?”

      镜湖接过匣子,迅速展开了两张画像观看,匣子密封性很好,可能在水里泡的时间也不是太久,因此并没有进水,画像丝毫没有被水淹过的痕迹。作画的人技艺高超,彩色工笔画像上的人栩栩如生、神情调皮;黑炭画上的人线条简单、眉眼沉静,不是德清还能是谁?

      镜湖心头狂跳,勉强平抑了声音道:“是杨二小姐,过些日子我亲自送去红土村。”

      刘力一边搔着头走出去,一边咕哝:“杨二小姐的画像怎么会跟石头装在一起,然后还掉进了河里呢?”

      他半月前离开的京城的时候,黎嘉铭还没有与琼华亭主订婚,自然想不通其中关节。

      刘镜湖在刘力走了之后,快速掩上书房的门,然后对着两张画像足足看了半个时辰。最后,提笔写了一封信,当夜便让人快马送去青州。

      这一夜,在平岭镇的军营里,徐景宏也给殷京的母亲写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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