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团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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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十二年年末。
养心殿。
帝皇面色红润、眉眼含笑，自去年六月弘曕阿哥出生以后，帝皇心情一直就很好。
隔了十年，皇宫之中再添新丁，足以让年近花甲的帝皇欣喜若狂，蒙古王公和满朝文武的恭贺如流水般涌入宫中。
康熙也是高兴，这些年，看着前所未有凋零的皇阿哥队伍，实在是惆怅。
皇父早逝，去时不过二十四岁，自己手足单薄，但好歹二哥裕亲王福全、五弟常宁都是到康熙四十二年才去，七弟也是活到弱冠之年，可老四却只剩下弘历弘昼，嗣皇帝也只能从这两兄弟中二选其一，万一……
弘字辈二十上下就夭折的，也是不少。弘晋、弘时、弘敦，睡梦中都能看见那些本来英气勃勃、意气风发的青年骤然满面灰黑、死气沉沉，惊醒以后便是难眠。其实，就是弘晳，也是二十多就没了，要不然，自己这魂魄怎能进他的身？
若是弘历弘昼有个什么闪失……每每想到这个可能，康熙都是不寒而栗，再也不愿意深思。
没想到柳暗花明，帝皇再添麟儿，且这小阿哥虎头虎脑、身子壮实，让他对自己“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更是有信心，民间流言也是不攻自破。
或许弘曕这个老来子真是个福星，自他出生以后，朝堂也是平静，没甚大事，帝皇龙体也是康健，虽说不上精神矍铄，但比之前几年那是好太多了。
康熙看着帝皇精神奕奕的样子，有几分惊疑，他于医术也有钻研，也明白有些人青壮年时可能病病歪歪，越老越健康，越老越能活，可那一般都要心情平和、好生保养的，皇帝，天下之主，老四又是大力推行密折、事必躬亲的，三更睡五更起稀松平常，这样的勤政怎么保养？
可看帝皇这精神奕奕、生龙活虎的样子，又不好说为其诊脉的话，偏偏他的医术还没到只凭望、闻就能了然于心的地步，心里总不踏实。
眼见养心殿里这么好的氛围，康熙实在不想打扰帝皇的兴致，可又不能不说。
昨天，他奉命代表帝皇去看望病重的名义上的大伯、实际上的长子——被幽禁了二十余年的胤褆。
那个儿子垂垂老矣，只是噙在嘴角的一抹坏笑俨然还有几分往日“千里驹”的风采，那对着死别的洒脱豁达更让人伤心不已，“爷是要去享福了，摆一副哭脸做甚？！”
待听完他的回报，帝皇只是沉默了一晌，也用怀念的语气话起旧来，侍立一旁的弘历、弘昼不时凑趣，父慈子孝、和乐融融。
康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老四、弘历、弘昼，于老大也未免太不在意。
可又一想，弘历、弘昼统共才见过胤褆几面？哪有什么感情？
就是老四，当初老大被圈时也才不过刚刚而立，也是再也没见过他，二十六年就这么一晃而过，能留什么嗟叹？
天家，最期盼百子千孙，最讲究兄友弟恭、忠义孝悌，可也最是情薄。
……
先帝大阿哥允褆，前直郡王，终于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年。
当消息传到王府的时候，康熙怔忡了半晌。
腊月，天寒地冻，白雪皑皑，似满城缟素。
生于初春，殁于寒冬，于世间六十余年，竟有将近一半的岁月困于当初的郡王府……
保清，望你真能得偿心愿，早早得了长生天的恩赐，不再挣扎沉沦于这尘世的是非纠葛。
………………年末大宴的分割线………………
宫中年末大宴的时候，看着喜气洋洋的诸多熟悉面孔，再想想为父守孝没有出席的弘方、弘晗、弘勺等人，康熙微微笑着与宗室诸王推杯换盏，即使心里头不舒坦也不能表露。
先帝诸子大都比较沉默，让康熙颇感安慰，又有些伤感。
垂下眼帘，细细啜着杯中的醇酒。
当年乾清宫大宴，皇阿哥济济一堂、笑语喧哗的情形是再也见不着了。
康熙四十六年年宴，那时候的自己还是精神健旺，最年长的胤褆不过而立、最小的胤祎还在襁褓，十七个皇阿哥或斯文俊秀、或沉稳端方、或豪迈不羁、或敦厚亲和、或活泼可爱，皇孙一辈也是人丁兴旺，眼见得血脉延续、群英荟萃，当时的自己有多么得意，那以后，那以后，合家团圆的日子再也未曾团圆过。
成了弘皙，每一次年宴都成了一场折磨，一个接一个，曾经或芝兰玉树或意气风发或野心勃勃的儿子们，失了意气，损了风骨，再也不见……
硕果仅存的几个儿子境遇天差地别。
年纪稍长的十二、十六都曾因这个那个的事情解职降爵，现在也还算好，十二已经复晋了郡王，十六也在管着正黄旗满洲都统事务，或许是几经沉浮，倒是恭谨沉稳。
康熙末年的时候，十七胤礼才二十五岁，二十胤炜不过十六岁，剩下的几个年纪更小，老四对这些幼弟颇多优容。
十七胤礼可以说是胤字辈除了十三以外的第一得意人。自雍正元年四月封多罗果郡王，便一直平步青云，五月署右翼前锋统领，七月任正黄旗蒙古都统、镶蓝旗汉军都统事务；雍正六年二月晋和硕果亲王，一人兼任正黄旗满洲都统、镶黄旗满洲都统、镶蓝旗汉军都统和镶蓝旗蒙古都统四职；雍正七年七月，奉命管理工部事务；雍正八年八月，总理户部三库事务；雍正十一年八月，管理宗人府事。今年七月，奉旨远行泰宁会见□□.七.世格桑嘉措，至今未归。
二十胤炜一贯懒散，多次受帝皇训斥，却是积习难改。今年八月十九日，居然两次托病抗旨，不去祭陵，从贝勒连降三级到辅国公，不知道安排在了哪里。
二十一胤禧、二十二胤祜和弘历、弘昼同年。胤禧生在年头，岁足，胤祜则生在腊月，岁虚得多。胤禧在雍正八年二月封固山贝子，五月晋多罗贝勒，也多得帝皇信任，去年起便随胤礼办理镶红旗满洲都统事务；胤祜也是八年二月封的贝子，今年二月晋贝勒。
二十三胤祁在雍正八年二月封镇国公，是几个幼弟里爵位最低的，一直也没有再晋封，在这大宴之上估计是和胤炜坐一块儿去了。
他看着位于前列，正和身边的兄长碰杯示意的年仅十八岁的胤祕，五味杂陈，这个最小的老来子，去年二月越过几个哥哥，直接封了諴亲王，不知道老四打的什么主意。
若说是为了自己这先帝，而把最年幼的弟弟封为亲王，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正沉吟间，坐在他身边的弘昼碰了碰他，他赶紧打起精神，今儿这御酿倒真是香醇，都让人微醺了。
二十四胤祕和二十一胤禧相携到了御前，虽然有所收敛，不算是喜笑颜开，但那遮都遮不住的欢欣愉悦，那年轻的脸庞意气风发，和沉默无言的兄长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两个身姿挺拔、英气勃勃的青年站在老态毕现的帝皇身边，年轻的脸庞神采飞扬，笑意盈盈，虽然听不大清楚说得是什么，神态是明显的对着长者的讨好卖乖。
康熙又有些恍惚，那个时候，十三十四也是这般大，平时在朝堂上极力做出少年老成的稳重姿态，在自己这皇父面前还是经常撒娇卖痴的，保成，还会一本正经地调笑说，弘皙看着比小叔叔们还老成……老大，老大会逗着他们拼酒，把他们灌得迷迷糊糊的，十四喝多了就咧着嘴傻笑，眼神直勾勾的，一边还在说话一边就能睡着了，十三喝多了就会板着脸，跟人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似的……
弘皙，人小鬼大的，怕自己这玛法和他阿玛喝多了伤身，会偷偷拿果酒换了自己和保成的烈酒……
眼看着弘历起身替帝皇喝了两个小叔叔的敬酒，帝皇也是眉眼含笑，满是慈爱地看着三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就听弘昼在一边笑着说，“四哥和二十四叔感情好好哦……”
康熙心知他想说什么，举箸挟了片喷香的小羊腿肉，放在他的碗里，弘昼扮了个鬼脸，低头挟了肉片，嘴巴张成血盆大口，“啊呜”一口全塞在嘴里，康熙摇摇头，这么个耍宝的性子，不知道随了谁。
他正笑吟吟地看着弘昼耍宝，自己的碗里也多了片鱼片，顺着那缩回去的筷子看去，却是老十六，胤禄没什么表情，“你也别说弘昼，多用些，别只顾着喝酒。”
康熙笑笑，确实有些不胜酒力，开始吃菜。
老十六比弘皙还小了一岁，弘皙又自幼养在自己身边，和小叔叔们一起发蒙读书，青梅竹马的，也还要好。
看来，弘昼也是存了心思。可惜，不说他比弘历略小了月份，子嗣比弘历还要单薄——一直到现在俩人也不过都各得两子，可弘历的永璜、永琏一个七岁一个五岁，都健健康康的，老四亲自给永琏赐的名，喜爱之意溢于言表，而弘昼家的永瑛却是没站住，现在只有一个永璧，才六个月大，也不知道能不能站住——在老四心里，肯定是偏着弘历些。
要说才干，现在两个人也都年轻，也都能干。因着弘历曾在宫中养了些时日，老四显是偏着他些。现在再有永璜永琏这两个皇孙加分，弘昼，怕是没什么指望。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老四不过五十六春秋，日子还长着呢。
老十六是个聪明人，定不愿掺合到这储位纷争之中。
九王争位，呵呵呵呵，保成，若你没有数典忘祖、异想天开，又怎会有那近二十载的朝堂动荡？！你自己又怎会身陷囹圄、累及妻儿？!
……
若是你继了位，这年末大宴，也不致于皇子寥寥皇孙零丁，凄凉得让人心冷吧……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团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