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故》轰隆

5、第 5 章

　　在我不间断的熏陶下,野人终于学会一些单音节的词了.他最先学会的是＂清晨＂，那是我的名字．是我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原来的名字一大串，太复杂，怕他记不住．便取了这里洁净的早晨这个意思．自从学会了这个词，野人每天便围着我叫＂清晨，清晨＂．初时我还会答应几声，到后来叫得烦了便闷着不吭声．野人以为叫得不对，自顾自想了半天，又叫．我耐心耗尽，不答应他又会不停地叫，只得将头点得如捣蒜，不住地答应道：＂知道了，知道了，别叫了．＂

　　有一天我们收工得早，回来时正好见沉沉的落日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我一时高兴，叫了句：＂金乌坠地．＂突然想起野人还没有个正式的名字，干脆就从刚才的话中取，叫金乌吧．摸摸鼻子，这名字有点不土不洋，正合了我们两个．野人初时不明白这个金乌是什么涵义，到后来见我每次叫他时都叫一声＂金乌＂也逐渐明了．现在野人会对我说：＂清晨，饿．＂说的时候还满脸委屈，这家伙，真是越来越精了．

　　原始时代不比得现在，天气那是一个瞬息万变．刚到５月份，金乌便收拾好东西要开溜．我好奇地问为什么要走，金乌回答：水来，要走．想想当初他还呀呀学语时我指天对他说：天，现在真是，哎，不可同日而语．我教出来的人，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用完整的话说出来就是：雨季来了，得迁移．不然会被淹死．敢情我来到这里还真成个游牧民族了．后来才知道我到的那地是今贺兰山一带，隶属内蒙．当时还不是草原．

　　我们合力做了一辆木车，套上小马，将为数不多的东西一点点搬上车，便开始了漫长的迁移过程．有时候看到天上鸟飞过也会感叹：我怎么也淅沥糊涂成了候鸟了．．．

　　这一走就是一月．我完全不知目的地在何方．不过也不甚操心，金乌知道啊．他从小到大不知迁移了多少回．一路上看到一群群的野羊，野马，野牛也在大迁移，我顿时感觉自己跟它们没啥区别，这么一想，这心啊，拔凉拔凉的．

　　走到半途的时候我们的车就坏掉了。车上的东西都得丢掉，不然无法走完这么长一段路程．当金乌将我饲养的小东西们全部宰杀掉做成干粮的时候，我真想狠踹他一脚．那些我精心制作的工具，他全部背在身上，压得脊背都直不起来．我将辛苦得来的盐吊在衣服里面，把食物扛在肩上．真是蹉跎啊，如今的我堪比一个大苦力了．

　　实在是走不动．于是我边走边悄悄地将食物一件一件地扔掉．金乌开始不觉，后来发现粮食完得太快开始起疑．有一天终于人脏具获被他逮个正着，他恼怒地将工具全部扔在地上，拔脚就走．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愤怒的表情，当时就傻在那儿．这里这么荒芜，渺无人烟的，这家伙怎么能扔下我？我就这么呆坐着，大脑里一片空白．不要我了么？本该愤怒不已，现在心里却酸溜溜的，扎根刺一样难受．妈的，老子帮你做了那么多事，不就扔了点吃的么，你居然把老子扔在这里！越想越伤心，我捶着地，泪水在眼里直打转．他娘的，长这么大，从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不多远处，只见一个高高的身影，那家伙最后还是折了回来．我偏着头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他过来跪我旁边，想摸我，被我躲开；想拉我，我死赖着不动．最后他将我一把扛过头顶，放在肩上．我当时十分精瘦，被他肩膀咯得疼，叫唤道：＂疼，你放我下来！畜生，我叫你放老子下来！＂

　　金乌拍拍我，道：＂累，别动．＂

　　我一听，眼泪哗啦就下来了，唧唧歪歪地嚎道：＂你累，老子就不累啊？侍侯你个动物我能不累么我！你去自己弄盐试试！你去整理那猪窝试试！妈的，什么东西！．．．＂哭得胸腔都在震动，那可真是委屈的．

　　金乌感觉到，将我放了下来，看我老泪横流满目沧桑．我时常吼他笨，其实他最聪明了．加上长身体的时候遇到我，被我天天动物蛋白植物维生素地侍侯着，能长得不好么．见我哭，轻轻地帮我把泪水拂去，拥着我道：＂不哭．饭是命，不能丢．＂

　　和他生活在一起，我哭得很少．毕竟咱是个爷们，也不能随便唏嘘不是．可也有难忍的时候．一次就是刚来的时候想到回不去了哭了一回，还有一次是他被野猪差点废了哭了一回．每次我哭他都倍显温柔，让我有点小儿女心态．今天这回，纯是被他气的．抽了会气，才抬眼跟他对视，那眼里怎么读出有心疼来了呢？我有点吃惊，也有点喜庆．谁叫你这厮这么气我，活该你．他温柔地注视着我，摸摸我的头道：＂饭是命，不能丢．你休息，我背．＂其实怎能不明白呢，在这个时代，我们与动物能有多大区别啊，指不定那天就饿死在这里．任何一个活在这里的人只怕早就把食物供起来，天天祭拜了．他那么珍惜食物，是想好好活下去吧？

　　说完他将地上的食物都背在自己肩上．我看那堆工具和那堆吃的摇摇晃晃地搭在他肩上，突然想到他还只是个少年而已，有些忍不住，便上去拿下来要自己背．他拗不过我，只好给我．我对着他破涕而笑：＂不扔了．我能行．＂他还是不放心，将我肩上的肉分了一部分去，道：＂累了，坐．＂我点点头．他的意思不是叫我现在坐，是叫我累的时候就休息．

　　在这段艰苦的日子里，我总算明白了当初红军二万五是如何的辛苦，也倍觉自己以前过的日子真是天堂，而我消耗生活的方式真是猪狗不如．还别说，一段路程，让我明白了不少人生哲理，脸上那些沧桑不是白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