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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这只神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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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深云闭上双眼,判断着那声音究竟从何处传来,然而那声音却又很快消失。
水深云将双眼睁开,却是不禁一怔。
初晴正站在她的面前。
他穿着一身灰白的衣裳,长发以木簪随意簪着,那模样就和一千多年前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时候一样。
“深云,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初晴脸上浮起笑窝,随手朝着水深云探出手来道:“将你手中的兔子给我吧。”
初晴的这些话,十分熟悉,水深云细细一想,当即明白了过来。她低下头朝自己怀中看去,正见自己怀中抱着一只极其柔弱的白兔,那兔子正瑟瑟缩在她的怀中,整个身体不停发着抖,看来尤为可怜。
一瞬之间,水深云完全明白了过来。
此情此情,并非是初晴当真回来了,而是她……回到了一千多年前,与初晴初遇的日子。
那一日她斩妖成功,正打算回到天界,却偶然在路边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兔子,她本欲施法治好那兔子,却被一旁坐在树下休息的初晴所看见。初晴走到了她的面前,问了她的名字,然后,对她伸出了手。
水深云循着记忆,将怀中的兔子递到了初晴的面前。她还记得那一天她第一次看到初晴,心里想的是,这个男子,生得真好看,比那天上的许多神仙还好看。然后她又想,这个凡人看起来十分有趣。所以她说了一句话:“它受伤了,你能替我将它治好吗?”
“我将它要过来,就是想替它治伤。”初晴浅浅一笑,转身回到了方才他所坐的那棵树下,接着开始自一旁行囊当中拿出伤药和绷带来,小心替那兔子包扎受伤的后腿。
水深云站在原地看着,不觉间扬起唇角笑了出来。
她记得,一千多年前的那个时候,她看着认真替兔子包扎伤口的初晴,想的是凡人果真无用,只需要一点神力便能够完成的事情,他们却非要花上那多的时间去解决。
然而,等到她看到那兔子睁开眼睛,用头去轻轻触碰初晴手掌的时候,她觉得她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与天上不一样的东西。
“它伤得并不重,它是你养的吗?”初晴抬起头来,对水深云笑道。
对着这个笑容,一千年前的水深云与一千年后的水深云,心中的想法是一样的,她想,这个人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好看到让人想要落泪。
“你怎么不说话?”初晴又问了一遍。
水深云摇头,说道:“它是我养的,可是它受伤了,我不会替它治伤,不会替它包扎。”水深云本想出声唤初晴的名字,对他说生离死别这么多年,她心中的所知所想。然而她毕竟只是在一场回忆之中,她只能循着从前发生的事情,说从前说过的话。
听到水深云的说法,初晴微蹙了眉道:“那么我告诉你要如何替它包扎好了。”
初晴将水深云给拉着坐在了树下,对她讲着包扎伤口的步骤,讲伤药的作用,两人一起鼓捣着包袱里的一堆伤药和白布,一直到许久之后,初晴才又问道:“你可弄清楚了?”
水深云摇头:“记不住。”
初晴失笑,却是耐心的又说了一遍,这才回头对水深云道:“很简单的,你可记住了?”
“还是不会。”水深云翘着唇角,摇头。
水深云还记得,当时她心中想的是,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如此有趣的凡人,自然要留下来与他多接触一番,看看这人是不是在不论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能笑得出来,看他的脾气究竟有多好。
结果出乎水深云意料的是,初晴竟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而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姑娘了,这只兔子的伤势就由我来料理好了,待我将它身上的伤完全治好,再交还给姑娘,可好?”
水深云摇头,并未答应,只道:“兔子留在我这里,你每日来我这里替它包扎伤口。”
水深云本事故意这样说的,却没想到初晴当真是答应了下来。
这倒是让水深云有些意料不到,然而她这样说的后果便是,为了欺骗初晴,她在荒郊野外凭空变出了一间屋子来,顺手要编造了无数个关于自己身世的谎话,而同时,也耽误了回到天界的时间。
而水深云在人界,一住便是五年。在这五年里面,初晴从一开始的好脾气,变得开始有些偶尔与她拌嘴,到后来更是会恶劣的说一些不找边际的谎话来骗她。当时的她尚不明白,这个男子为何如此奇怪,脾气一直在改变。
水深云站在原地,看着面前初晴的身影渐渐消失,看到那一千多年的时间在自己的身旁化作流光一闪而逝,看到自己又回到了那一处纵横的棋盘之上,不禁落下了泪来。
当时她不明白,现在却是再明白不过了。初晴并非善变,并非换了性子,只是对她的情感有了改变而已。
越是亲近,便越是毫无顾忌,初晴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是一个脾气极好的人,但在亲近的人面前,却又是另一种样子。而水深云,更喜欢后来的初晴。
“你看到了什么?”面前依旧是巨大的棋盘,依旧是那看不清面目只染着满身白雾的太枼,他正拎着小红,对水深云低声问了出来。
水深云微微闭目,如实道:“我看到了一千多年前,我和初晴初识的一幕。”
面前的太枼似是顿住了身子,过了一会儿才又道:“初晴……”
听到这两个字自太枼的口中说出,水深云微微迟疑,低声问道:“为何给我看这个?”
太枼轻笑一声:“我在给你看答案,你不是问我,这只叫做小红的鹤究竟偷走了我什么东西么?方才我给你看的,就是它从我这里偷走的东西。”
这句话,水深云不明白。
方才她所看到的,不过是自己对于初晴的记忆,然而这些记忆一直都在她的脑中,小红又是如何偷走的……
想到这里,水深云忽的一怔。
她的记忆,的确一直都在自己的脑中,小红并未将它偷走。然而这一份记忆是属于两个人的,除了她水深云,初晴也有着这记忆。若说这记忆当真是被小红偷走,那么它所偷的,或许并不是属于水深云的那一份记忆,而是……初晴的记忆?
“为何小红的身上,会有初晴的记忆?”
太枼瞥了水深云一眼,悠悠道:“从我这里偷走的。”
水深云将视线凝在太枼的身上,原本波澜不惊的双眼此刻满是疑问。
太枼轻拂衣袖,他的身体本无实体,只由着白雾凝成,此时他一动,便是翩翩雾气涌动。他似有深意的说了一句:“你想问初晴的记忆为何会在我这里?”
“不错。”
“嗯……可我不愿说。”太枼低笑一声,“在这天下,还没有人能够逼我说出我不愿说的话。”
水深云深深蹙眉,头一次觉得这个前任天帝是个无聊且难缠的家伙:“你要如何才肯说?”
太枼拎着小红,将它放如怀中,摇头道:“我要你替我办一件事情,事成,我便将这件事情的原因告诉你,或许……我还能够将那个叫做初晴的凡人还给你。”
水深云神色微变,双眸紧紧盯着太枼。
太枼乃是前任天帝,是与天地同寿之神,自不会说谎。
水深云原以为初晴已经轮回转世,想要让他想起数次轮回之前的事情,已是极难的事情,却没有想到太枼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你要我替你做什么?”水深云问道。
“我要你替我助玄止成仙。”
修道中人,只要自身功力到了一定程度,顿悟便可成仙,有的人悟性好,只因一句话就能顿悟成仙,而有的人悟性差,却是穷尽一生也不可能成仙。即使如此,这人世当中,却也仍是过数百年才能够出一个仙人。
太枼要水深云助玄止成仙,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水深云沉吟片刻,点头道:“我知道了。”
“你答应下来了?”
“我答应你。”水深云说罢这一句,便要催动法诀离开此地,然而太枼却是唤住了水深云,将怀中的小红往前一递道:“你不将它带走?想要让玄止成仙,它是关键。”
水深云垂眸看着在太枼掌中挣扎的小红,又想起方才自己所看到的那些初晴的记忆,不禁问道:“你已经将初晴的记忆收回了?”
“没有,我要你将它找来,不过也是想看看这记忆而已。如今我看到了,便没有必要收回这些记忆了。”
水深云沉默自太枼手中接过了小红,微微颔首,这才捏起法诀离开峰顶棋盘。
水深云离开之后,整个空寂的棋云山峰顶,又只剩下了太枼一人,他仰首向天,不禁嗤笑一声,旋即身形化作渺然青烟,缓缓散去行迹。
而水深云回到了自己居所之后,当即便沉了眸子,抱着小红推门走出房间。
水深云的屋外,玄止正坐在外面石凳之上,埋头仔细写着什么,听到水深云走出屋子的声音,他抬首对她道:“你……”他话未出口,便察觉了水深云的异样,不禁改口道:“你好像有心事?”
“嗯。”水深云随意应了一句,走到了玄止的面前,认真道:“我有事望你帮忙。”
“好啊,可是我该如何帮你?”玄止茫然不解。
水深云道:“成仙。”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