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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行骗走江湖95 ...

  •   第九十五章
      阿善缓缓睁开茫然的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屋顶的梁木,脑中混沌一片,不知身在何处,浑身上下的骨头也似被磨盘碾碎了似的疼得要命。
      “阿善,你醒了!”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阿善微微侧头,看到樊二虎站在床边,正一脸关切地注视著自己。
      定了定神,昏倒前的记忆一幕幕浮现在脑中──被易天诚逼问的当口忽然全身剧痛,紧接著一口鲜血喷出,然後眼前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这情形……是强行逆转经脉的伤症爆发了吧?
      试著动了动,发现全身上下只有头能稍稍动转,头部以下都似千钧重压一般动弹不得,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疼。阿善心头一沈,带著几分茫然几分忧惧,问道:“二虎,我……我不能动,我是瘫了麽?”
      樊二虎轻轻握住他的一只手,安慰道:“胡说什麽呢,济慈大师给你医治过了。你现在不能动是因为被济慈大师封住了全身经脉,他说这样能阻止伤势的发展。等明天一早,他还会过来为你医治。”
      “这样啊……”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暖暖温度,阿善稍觉心安。樊二虎把阿善抱著半坐起来,把枕头垫在他背後。坐起来之後,阿善才看到屋中还站著两人,居然是江隐和易天诚,他心下一惊,脱口而出道:“你们怎麽……”
      他想说“你们怎麽还在”,紧急间把话咽了回去。可来不及掩饰的表情已经被那二人看到,江隐轻叹了口气,把目光从阿善身上移开,易天诚则冷哼一声,道:“你想说我们怎麽还在?哼,要不是我们,你这条小命早就没了。”
      阿善讪讪地陪著笑,心中却不解他的话所指何意。
      樊二虎解释道:“阿善,方才济慈大师为你治伤时,江堡主和易主子也出了不少力,大家合力才把你救了回来,都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谢谢他们。”
      阿善的讪笑僵在脸上,整个人都愣住了──那两人居然不计前嫌出手相救?
      对江隐和易天诚的亏欠有多少,阿善自己是最清楚的,一直避之不及也是因为这笔情债无法算得清,更加还不起。凭自己的斑斑劣迹,就算被债主们吊起来抽一顿也一点儿不冤枉,但……他们竟会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出手相救……
      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字──情。
      恨自己的欺骗耍弄是因为情,救自己转危为安也是因为情。
      想到这一点,阿善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滞闷,内疚的情绪如翻江倒海一般涌上心头。真心想对江隐和易天诚说一句“对不起”,但话到嘴边又觉得矫情,对他们亏欠良多,根本不是一句道歉所能弥补。想说“谢谢”,又觉得谢字一出口便看轻了这份情,他们出手相救不是想让自己心怀感激的……
      一时间,总是自诩舌灿莲花的阿善竟觉得口拙,不晓得说什麽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樊二虎见阿善神色复杂,便明白他心中所想了,於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算是安慰。阿善回过神来,觉得自己一句话不说场面会一直僵下去,回想起晕倒前易天诚在追问小癞子的事,便厚起脸皮恳求道:“天诚……我知道你想抓到罪魁祸首出气,可是……指使我去找你麻烦的人是我的夥计,我不想出卖他,我虽然是个江湖骗子,但也是讲义气的,你……你别怨我了,好麽?”
      那声“天诚”叫得易天诚心中一荡,又见阿善眼巴巴望著自己,眸光流转中满是求恳之色,不由得整颗心都软了下来,一个“好”字便要脱口而出,好在及时刹住,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故作冷然道:“你若不愿说便罢了,我也懒得再与你计较。”
      阿善松了口气,苍白憔悴的病容上添了几分喜悦之色。易天诚见他因此而欢喜,心中五味陈杂,既想再多说几句宽容大方的话让他更加笑逐颜开,又觉得自己犯贱,被骗得那麽苦,岂能因他一笑便轻易动摇?
      阿善见易天诚神色复杂,似在纠结犹豫,不解道:“天诚?”
      易天诚忽觉疲累,自己在江湖上颇具侠名,素来行事果决,此时陷入情障便如此拖泥带水,值得麽?若不肯原谅他,又能怎样?他对自己没半点真心,也注定不会成为自己的人,继续与他纠缠不更显得自己可怜又可悲麽?
      罢了!与其自轻自贱,倒不如……
      易天诚暗中握了握拳,勉强压下心中的怅然酸涩,狠心决断道:“其他的事我也不和你计较了,你我之间……算是过去了吧。”
      阿善睁大了双眼,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话中之意,不禁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易天诚会如此轻易放过自己!但对方神色认真,断不会拿此事来开玩笑。这算不清、还不了的情债竟已经了结了一桩麽?阿善顿觉人生美好,连浑身的伤痛都似减轻了不少。
      正当他的心轻飘飘将要飞上云端时,忽见站在易天诚身後的江隐不声不响地转身向房门口走去,似要出门离开。只见他俊朗的面容上神情淡漠,似是这屋中发生的一切皆与他无关。
      阿善的心蓦然一紧,不由自主叫了一声:“江隐!”
      江隐的脚步顿住,转过头来回望,此时他已经拉开了房门,皎月的清辉洒在身上,显出几分寥落之意。他披著一身月光,神情淡然而平静,等著阿善说话。
      “呃,我……”阿善一时冲动叫住了江隐,待对方停步,又语塞了。他看出江隐是要不辞而别,此後便如他所说──天各一方,永不相见。这本来是自己最期盼的结果,但……此刻心中却似有千言万语充塞其中,堵得厉害。他知道江隐惯於隐忍,这次重逢之後,他一直都表现得冷静而内敛,没有像易天诚一样上前质问,而是把所有的情绪都埋在心里。他是想摆出一副“我与你无关”的态度来和自己划出分界,但……又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
      江隐见阿善叫住自己却不言语,便又要出门。阿善急了,一个念头猛然涌上心头,当下脱口而出道:“江隐,我……我把笛子还给你!”
      此言一出,樊二虎便是一愣,没想到阿善会主动提出归还玉笛,毕竟曾见他晚上睡觉也抱著不撒手,还听他说过:“我对这笛子不是喜欢,而是要命的喜欢”。当时取笑过他:“那万一骗局败露,笛子被收缴回去,你岂不是活不下去了?之前没有玉笛的二十年你是怎麽活过来的?”总之,阿善有多喜欢这笛子,自己是最清楚的,现下他有此决心……是真心悔过了麽?
      江隐目光微怔,似乎也没料到他会提起这件事。
      阿善神色郑重,又道:“二虎,你把笛子拿出来,还给江隐吧。”
      樊二虎听出他语调中的不舍情绪,但观他面色却是坚定异常,便也严肃起来,从一旁的包裹中取出玉笛,双手呈递给江隐。
      阿善见江隐接过玉笛,心中泛起一阵怅然若失,随即又有几分平静释然。记得上次见小癞子的时候,被他奚落:“你若是真心歉疚,为什麽不把骗来的东西还给人家?”从那之後,这句话便时常浮现在脑中。三债主中,只有江隐没主动招惹过自己,完全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因此他最无辜,也最让自己感到亏心。情债是无法偿还了,玉笛却是可以还回去的,或许这对亏欠江隐的情债根本於事无补,但聊胜於无,也能让自己良心稍安。
      小癞子的话很有道理,那笛子本就是用卑劣手段骗取来的,物归原主才是理所当然。之前,面对江隐的盘问一直有所隐瞒,只说受人之托阻他与慕容小姐成亲,丝毫不敢提自己的真实所图乃是为了玉笛,只怕他会忿然收回。现在既已将笛子还了,便可以不再欺瞒他了,像对易天诚一样,对江隐也和盘托出吧。
      想到此,阿善鼓起勇气,交待道:“在你……将要成亲之前,我偶然认识了一个人,就是杜咏艺。之後我去寒云堡里破坏你的亲事,一半是受他所托,一半是……”
      “你要说的这些我已经想明白了,不必再多言。”江隐打断了阿善的话,低头凝视著玉笛,手指在温润光洁的笛身上摩挲而过。这支玉笛陪伴了他很多年,是随身兵器也可抚音自娱,虽然很爱惜却从没在意过它本身的不菲价值,更没想到会因这份价值而招来一场情劫……
      手指摸到玉笛尾端,上边阳刻了一个篆体的“江”字,江隐心念忽动,运起内力轻抹几下,玉粉簌簌落下。
      抹平了玉笛上的字後,江隐的心情也随之平静下来,像是抚平了一段过往似的。这次……是真正的告别了吧?江隐走回到床边,把玉笛放在阿善手边,淡淡道:“这笛子我不要了,送给你吧。希望你能记住之前说过的话,以後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阿善万万没想到玉笛会重新回到自己手上,愣愣地望著江隐的双眼,却读不出那双眼眸中的情绪。江隐也凝望著他,无声地说出两个字,然後道声“别了”,转身推门而出,不再回头。
      只有阿善知道,他说出的那两个字是一个虚幻的名字──子骞。
      易天诚见好友如此干脆地放手离开甚觉钦佩,随即便要跟著出去。转头深深地看了阿善一眼,也想洒脱地说出“今生不再相见”之类的话,但话到嘴边终觉不舍,丢下一句“保重”,也离开了。
      透过半掩的门,看到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小院之外,阿善心中百般滋味,既是歉疚又是感激,欠江隐和易天诚的风流帐至此算是了结了,但淡淡的伤感依然萦绕在心头。现在不用二虎来说,自己也会记得教训,以後再也不欺骗别人的感情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何其幸运,原先总是害怕三位债主齐聚一堂,那必定是百口莫辩的绝境。今日的情形本已然如此,但他们三人虽然都出现在了这座小院里,却没变成三堂会审的局面,说起来……还得感谢伤情发作得及时,自己瘫在床上不能动的可怜摸样,也是被江易二人轻易放过的原因之一吧?
      现下已经送走了两位债主,还把真话也坦白了,若说伤情迸发是不幸,那此刻便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但……一想到还有一位债主君冉在,阿善就觉得头疼万分。当时头脑一热便要对他坦言相告的心情不是假的,此刻为难纠结不知该如何交待的心情也是真的。面对君冉的深情,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一切都是我骗你的”呢?锦绣公子性骄气傲,对於耍弄感情是万万容忍不得的吧?
      阿善想著心事呆呆出神,在此期间,樊二虎已经出去了一趟又回来了,左手端著铜盆,右手拿著茶杯来到床边,说道:“阿善,来漱漱口吧。”
      阿善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吐过血,这会儿口中满是腥甜味,不由得欣慰二虎真是细心。他想接过茶杯,却怎麽使力也抬不起手臂,伤感的情绪油然而生──不能动弹也太不方便了,不知道自己的伤什麽时候能治好,方才二虎提起的时候只说济慈大师明天还来,言语间有些含糊,看来……是病情棘手吧?如果医不好,自己会不会一辈子都瘫在床上起不来,变成一个废人?
      阿善平日里总是乐观开朗,此时虽心情低落,也并不消沈。他在樊二虎的帮助下含了口水,漱了漱,又吐在铜盆中,往复几次。樊二虎放下茶杯,拿出一块巾帕仔细地抹掉他唇边的水珠,又道:“今天赶了一天的路,都没好好吃饭,饿了吧?”
      阿善早就听见肚子在叫了,但身上难受,没什麽胃口,便道:“我……不太想吃。”
      “多少吃一点儿,我知道你这会儿没胃口,所以要了甜粥。”
      一听是甜粥,阿善立刻打起了精神──他有个改不掉的坏习惯,就是偶尔经过有名厨名菜的大城镇时,必定会点上一桌子好菜,暴食到肚皮圆滚滚才罢休,之後的几天便会腹胀难受,任何饭菜都难以下咽。每到此时,樊二虎就会让店夥计用高粱米熬一种粥,加入山楂、陈皮、莲子,熬好之後再兑上蜂蜜,粘糊糊甜滋滋,阿善就算吃不下别的东西,也能喝完一大碗。之後樊二虎更是掌握了窍门,每当阿善点了很多菜,准备大快朵颐时,就吩咐店夥计先端上来一碗甜粥,让他喝下去,这样就算他再胡吃海塞,也不至於难受太久。
      樊二虎继续道:“厨房的婶子很热心,说很快就能煮好,还准备了几样小菜,让我待会儿去端。对了……你刚才出了一身汗,褥子都!湿了,等吃完饭,我再去弄点儿热水,给你好好洗个澡。”
      阿善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自己不能动弹也没啥不方便的,二虎已经把所有能想到的事都准备妥了。樊二虎生得高大魁梧,一眼观之很容易让人留下粗莽的印象,但相处下来就会知道,其实他很会照顾人,也很细心。
      回想与他初相识,再一路相伴到如今的历程,阿善忽然感到平安喜乐:能遇见他真好,能有他陪著……真好。此时此刻真想和樊二虎尽情亲热一番,无奈情况不允许,只得退而求其次,道:“二虎,你来。”
      樊二虎以为他有什麽事,近身凑到床前。
      阿善凝视著他的双眼,露出了个灿烂的笑,道:“二虎,来亲我。”
      樊二虎脸一红,只见阿善晶亮的瞳孔中映著自己,目光炽烈,透著情意满满,被他的热情所吸引,情不自禁低下头去。
      樊二虎凑上他的双唇先轻轻嘬吻了两下,又含住轻咬,阿善积极地回应。这个吻由浅入深持续了好久,两人难舍难分。呼吸相闻间,两人目光相对,四目中满是浓情蜜意,便似心意相通般,又要吻在一起。
      正当此时,一声冷笑传入耳中,旖旎缱绻的气氛立刻散了个干净:“好个主仆情深啊,真是开眼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行骗走江湖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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